鄒昊平
摘 要:本文以莫里斯符號學三分野的基本理論為指導,選取《葉甫蓋尼·奧涅金》中的“多余人”,結合文本,解讀該人物形象與作家、社會以及其他人物形象之間的符號關系與意義。經論述得出以下結論:首先,文學形象“多余人”屬于一種語言符號。其次,挖掘出“多余人”形象(符號)與作家本人(解釋者)、其他人物形象(符號)、當時的俄國社會(解釋對象)三者分別建立的自傳式、矛盾式、折射式關系。最后,概括出三者對應的實用意義、形式意義與存在意義。由此,作家借被賦予思想的“多余人”這一符號,透過文本實現了與社會大眾的隔空對話。
關鍵詞:符號學三分野;“多余人”;符號關系;符號意義
俄國詩人普希金一生佳作無數,詩體長篇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便是其中之一。自作品問世以來,一直深受國內外學者的關注與喜愛。目前,國內諸多學者已從人物、語言、譯介及主題思想等多角度展開研究,各類論文、專著、作品選集及譯著相繼問世,研究成果豐碩。但是,諸多研究方法、選題角度的創新性有待提高,研究理論局限、單一。本文將嘗試運用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家查爾思·威廉·莫里斯著名的符號學三分野觀點,分別從語用、語構、語義角度探析文學作品《葉甫蓋尼·奧涅金》中“多余人”形象的符號關系及意義。
一、文學形象“多余人”屬于符號范疇
“語言是特殊的符號系統。換言之,語言不僅屬于符號范疇,而且還由于其自身的一系列區別性特征所致,它屬于特殊的符號系統。”諸多特征之一便是語言符號的系統性。語言符號系統類似一個能生產句子的“裝置”,其“裝置”的層次構造一般如下設置:底層為音位層,第二層為形位層,第三層為詞位層,第四層為句位層。通俗的理解,音位用來“表音”,具有區分功能。形位由諸多“零件”構成,如前綴、中綴、后綴等,具有構詞功能。詞位用來指稱事物,具有稱名功能。而句位則是最小的交際單位,用于語言交際。
一方面,“多余人”是作家注入其思想、結合創作需要、運用文學語言為世人塑造出的主觀抽象,在具體情節中得以生動、形象。因此,從語言屬性來看,文學語言固屬于語言范疇,其塑造出來的人物形象本質亦屬于語言符號范疇。另一方面,“多余人”已然具有自身的特定內涵與所指范圍,即具有指稱、稱名功能。因此,從語言符號的系統組成來看,文學形象“多余人”歸于具有稱名功能的詞位層,屬于語言符號的范疇。
二、三分野視角下“多余人”形象的符號關系及意義
莫里斯在1946年提出語言符號學的三分野思想,分析了符號、對象、解釋者之間的關系。符號與符號之間的關系,構成語形學的主要研究內容;符號與對象之間的關系,構成語義學的研究內容;符號與解釋者之間的關系,構成語用學的研究內容。莫里斯把符號對符號的關系稱作“MF”,即“意義的形式方面或形式意義”;把符號對對象的關系稱作“ME”,即“意義的存在方面或存在意義”;把符號對人類的關系稱作“MP”,即“意義的實用方面或實用意義”。在作品《葉甫蓋尼·奧涅金》中,普希金根據當時的俄國社會背景,將思想寄托于“多余人”奧涅金,通過作品向世人傳達所思、所想,以期引起社會的反響。由此,“多余人”形象為一符號,作家本人為解釋者,當時俄國的社會大眾乃至當今世人為解釋對象,作品中其他人物形象則同為符號。
以下將從語用---“多余人”與作家、語構---“多余人”與達吉雅娜、語義---“多余人”與社會大眾三個視角,分別探索其內在的符號關系與對應的符號意義,即實用意義、形式意義與存在意義。
(一)“多余人”與作家:自傳式的寫照
家庭出身方面,奧涅金與普希金兩者極為相似。普希金出生于沒落貴族家庭,但仍屬社會上流階層。從寓言故事、民間神話到各類詩歌小說,在奶娘的悉心啟蒙下,作家自幼便受到了良好的文化教育。而作品中的“多余人”奧涅金同樣也是詩人出身,頗有教養的他在公眾面前出現,“無論是口說還是筆書,他的法語無可挑剔......還要求他有怎樣的風采?社交界公認他聰明可愛。”
愛情觀方面,奧涅金的身上無不體現著作家普希金畢生對愛情的態度與信仰。詩人普希金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情圣”,一生愛慕的女性數不勝數。每一段愛情,他都抱以真摯,竭力呵護,勇敢捍衛。拒絕達吉雅娜的表白后,奧涅金內心卻一直深愛著對方。舞會上奧涅金遭到連斯基挑釁,惱羞成怒之下將其殺害,其原因歸根結底還是源于奧涅金對達吉雅娜的愛。對于愛情,奧涅金真誠不掩藏。面對侵犯,毫不怯懦,以生命作賭注,勇敢捍衛。當然,普希金一生中也曾多次示愛被拒。即使失敗,但他仍坦然樂觀。故事最后,奧涅金求愛失敗,小說戛然而止。“奧涅金木然呆立,仿佛被一聲霹靂擊中。”一切都已結束,似乎經歷過風暴一般。安靜、坦然地接受,善良、虔誠地祝福對方,這就是奧涅金,也是作家的縮影。以“多余人”形象出現的奧涅金,某種程度上更像是普希金本人的真實寫照。由此,語用學視角下的“多余人”與作家構成了互為顯現的自傳式關系,其實用意義在于“多余人”符號被作家用來寄托思想、展現內心的真實寫照。
(二)“多余人”與達吉雅娜:矛盾式的反襯
面對愛情,這兩位主人公的態度存在著鮮明的對比。第一次遇見才華橫溢、風度翩翩的奧涅金,達吉雅娜頓時心生愛慕。由于一時無法排遣心中火熱,便找來奶媽談心吐訴。“‘我愛上了他。她帶著痛苦,又喃喃地告訴年邁的奶媽。”然而,訴說并沒有帶來過多的慰藉。最終,她決心為奧涅金寫信,以此一吐真情。達吉雅娜為了愛情,掙脫封建制度的牢籠,解開世俗的枷鎖,大敢追求。而對于奧涅金,在第一次與達吉雅娜相見之后,內心對達吉雅娜的愛戀,在閱讀來信時便一覽無余:“少女充滿幻想的陳述,使得奧涅金心潮洶涌;想起可愛的塔吉雅娜憂郁的模樣和蒼白的面頰;于是他的整個心靈陷入甜蜜純潔的夢境。”不過,奧涅金因為性格遲疑、多慮矛盾,最終將這火一般的激情冷冷“澆滅”,選擇了拒絕。面對愛情,奧涅金膽怯懦弱,左右矛盾,亦無立場,最終與愛情擦肩而過。
面對未來的生活,奧涅金心有理想,卻懶于行動,愛情與事業一生碌碌無果。連斯基死后,奧涅金選擇出國尋游作樂來填補生活的空虛。多年以后,無所事事的他最終回國。表白舞會上已為貴婦的達吉雅娜被拒,愛情、事業一生收獲無果。而身為女主人公的達吉雅娜,被奧涅金拒絕后雖強忍痛苦,最終選擇忘記過去,以積極的心態迎接新的生活。最終嫁給了一位傷殘將軍,過上了富足祥和的生活。由此,語構學視角下的“多余人”與達吉雅娜構成了互為對立的矛盾式關系。其形式意義在于“多余人”(符號)與其他形象(符號)相互反襯,更加烘托出“多余人”形象的鮮明特點。
(三)“多余人”與社會大眾:折射式的啟迪
愛情觀方面,“多余人”形象下的奧涅金,面對眼前的愛情,始終無法逃脫封建制度、落后思想的束縛。面對初次相遇就心生愛意的女主人公,他實則歡喜于對方的表白,卻終究還是被猶豫、多慮與自我否定所打敗。“那么我除了選定您而外,不會把別的未婚妻找來......無論我是多么愛您,天長地久就會變心。”連斯基被殺后,他并未選擇繼續與達吉雅娜發展戀愛關系。反而拋開戀人,消極頹廢地獨自出游世界。主人公的性格與觀念也必然注定了后來表白遭拒,畢生愛情無果的命運。
面對未來與人生,奧涅金從始至終不明白生活的目標何在。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對上層社會的物欲橫流深感厭惡,卻終日安于現狀,無所作為。“整日清閑,優游自在,在空寂的湖畔我肚子徘徊,游手好閑是我信守的原則。”然而,這樣的“多余人”并不是奧涅金個例,而是19世紀俄國知識青年的典型,更是一個時代造就的產物。面對現實,他們矛盾不安,面對未來,憂慮遲疑。在“多余人”身上,折射出了當時俄國社會知識青年們渴望改革卻力量不足,改變自身卻懶于行動,最終蹉跎光陰、碌碌無為的社會現狀。由此,語義學視角下的“多余人”符號與社會大眾構成了互為反映的折射式關系。其存在意義在于,通過“多余人”形象折射出時代的背景與無奈,由此啟迪世人。
三、結論
本文借助莫里斯符號學三分野的獨特視角,結合有關文本分析了《葉甫蓋尼·奧涅金》中“多余人”的符號關系及意義。經過論述,得出以下三條結論:首先,文學形象“多余人”屬于語言符號的范疇,在文學作品中可視為一種“符號”;其次,借鑒莫里斯符號學三分野的邏輯方法,在文學作品《葉甫蓋尼·奧涅金》中找到了“多余人”作為符號,與作家、其他人物形象、社會三者之間存在的復雜關系:“多余人”(符號)與作家(解釋者)存在著互為體現的自傳關系;“多余人”(符號)與達吉雅娜(符號)之間存在著互為對立的矛盾關系;“多余人”與社會大眾(解釋對象)之間存在著互為反映的折射關系;最后,語用視角下“多余人”的符號實用意義:借助“多余人”這一符號,作家將個人思想與情感注入其中,在文學文本中展現自身最真實的寫照;語構視角下“多余人”的符號形式意義:作家讓其他人物形象與“多余人”形成反差,從而更加鮮明地反襯出“多余人”塑造的形象特點;語義視角下“多余人”的符號存在意義:作家希望借“多余人”的形象特點,折射出當時的社會現狀與時代的無奈,以此啟迪世人正確認識“多余人”的形象特點及產生緣由。總而言之,“多余人”這一符號將作家傾注的思想、情感通過文本傳遞于世人,實現了作家與社會大眾的隔空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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