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鑒深圳經驗加快建設上海科創中心研究

□上海發展戰略研究所課題組

深圳是我國建設創新型城市的一面旗幟，在推進國際科技產業創新中心建設方面形成了示范經驗。2017 年，深圳全社會研發投入超過900 億元，占GDP 比重達到4.10%，居全球前列；新增市級以上各類創新載體195 家，累計達1688家；PCT 國際專利申請達20457 件，占全國申請總量的43.07%，連續14年居全國各城市首位；國家高新技術企業數量達到11230 家，僅次于北京。

當前，上海已啟動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迫切需要學習富有活力、富有成效的深圳經驗，進行創造性嫁接，從而加速科技創新中心建設。上海加快推進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建設過程中，一批政策舉措相繼推出。然而，企業普遍反映，政策的獲得感不強，創新生態、創新活力有待改進，上海面臨的短板瓶頸還未根本改觀。為此，有必要借鑒深圳經驗，在聚能量、尋突破、降成本等方面切實采取管用措施，以有效應對新問題新挑戰。

科技創新的深圳特色

（一）資源集聚

深圳是我國建設創新型城市的一面旗幟，在推進國際科技產業創新中心建設方面形成了示范經驗。當前，上海已啟動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迫切需要學習富有活力、富有成效的深圳經驗，進行創造性嫁接，從而加速科技創新中心建設。本文在梳理深圳特色的基礎上，進一步總結了深圳的科創經驗，為上海科創中心建設提供思路。

1.引進名校分校，創辦接近香港體量的高等教育機構。目前，深圳高新區深圳灣園區匯集了國內外53 所院校；設立了42 所高校深圳研究院；清華、北大、哈工大深圳研究生院每年培養碩士研究生規模達12000 人；累計擁有重點實驗室、工程實驗室、企業技術中心及企業博士后工作站等研發機構171個、科技企業孵化器10 家；境內外16 所高校建立了深圳產學研基地，總建筑面積約50 萬平方米；引進31個國家和地區的45 個科技商務機構和代表處，形成了完善的技術創新平臺與公共服務平臺；累計培育碩士以上研究生2.5 萬名，孵化企業532 家，促成校企合作項目1036項；科技研發人員超過18 萬人，兩院院士5 名，引進國家“千人計劃”22 名，海外留學人員3000 多名。至今，已培育IC 企業200 多家，實現IC 設計產值101 億元，居全國第二；高新區創投廣場成立4 年來，聚集了100 多家創業投資機構，管理資本300 億元。

2.集聚研發機構，推動創新載體井噴式增長。（1）數量規模提速。國際金融危機后，深圳創新載體集聚全面提速，擁有22 所科研院所和67 家重要科研單位，以工程實驗室、工程中心、重點實驗室、技術中心、公共技術服務平臺等為主的創新載體2015 年達到1284 家，增長逾6 倍。（2）新型機構崛起。深圳培育引進70 余家集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產業化于一體的新型研發機構，省級研發機構達20 家。其中，中科院先進技術研究院、華大基因研究院、光啟高等理工研究院、清華大學深圳研究院等發展速度快、創新成果多、產業化能力強。（3）外溢釋放增強。深圳注重吸引香港的優勢科研機構，香港高校在深圳設立的各類科研機構有43 家，累計研發項目超過400 個，注冊企業16 家。同時，深圳吸引一批跨國公司、國際研究機構設立研發中心，包括深圳墨爾本生命健康工程學院、國際科技太空學院等特色學院、中科院深圳先進院與美國麻省理工學院麥戈文腦科學研究所合作共建的腦認知科學和腦疾病研究所等。

3.以小博大，帶動高強度的社會資金投入。深圳通過財政“小資金”撬動社會“大資本”，帶動了高強度的研發資金投入。（1）總投入強度高。2015 年，深圳研發投入約706 億元，同比增長10.8%，占GDP比重4.05%，約占全省的39%，這大大超過了全國“十三五”規劃中2.5%的全國平均目標，強度比肩以色列和韓國。（2）企業投入強度高。深圳90%以上研發資金來自企業，龍頭企業在自主研發上舍得大投入，“華為”單個企業投入已然相當一城。華為2014 年年報顯示，2014年研發投入408 億元人民幣（66 億美元），占當年營收14.2%，超過廣州全市全年投入。（3）行業投入強度高。深圳在制造業整體和局部領域的研發投入強度明顯高于其他城市，如專用設備制造業、汽車制造業、計算機通信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等行業研發投入強度明顯高于上海、蘇州、廣州等城市，為深圳市電子通訊相關產業的發展提供了強勁支持（見表1）。

4.重獎激勵，吸引海內外高端人才。深圳面向全球集聚創新人才，落實省“珠江人才計劃”，實施引進海外高層次人才“孔雀計劃”。據統計，2011～2015 年，經深圳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確認的海外高層次人才數量已累計達1364 人，累計引進海外創新科研團隊82 個（包括“孔雀團隊”和廣東省創新科研團隊），數量占全省同期引進團隊總數的2/3。2015 年《福布斯》中文版宣布“中美創新人物”榜單，其中10 位中國創新人物中的4 位來自深圳。

（二）政策取向

1.更多運用人力資源、政府采購和財政稅收政策。供給面政策中，人力資源方面深圳遠高于北京和上海，技術支持和公共服務政策少于北京和上海。需求面政策中，北京和上海主要是市場管制類政策為主，深圳則是以政府采購類政策為主。環境面政策中，金融政策北京遠高于上海和深圳，財政稅收深圳遠高于北京和上海。具體方面，北京在使用策略性措施的基礎上，公共服務、金融政策、市場管制、資金支持、人力資源的比例接近10%；上海人力資源、資金支持、公共服務的比例達到10%左右，金融政策和市場管制的比例在5%左右；深圳的人才資源比例達到20%，資金支持的比例接近10%，而總體規劃綱要、公共服務、政府采購、金融政策、財政稅收、評估性措施的比例均在5%左右。

表1 部分城市制造業研發投入強度對比（單位：%）

2. 加速前移產業技術研發。上海政策取向優先度為：推進科技創新，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以創新鏈前端和產業鏈中前端為主，優先發展基礎研究和科技前沿，瞄準世界科技前沿和頂尖水平，立足自身有基礎、有優勢、能突破的領域，實現科技創新的跨越式發展。為此，建設上海張江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關鍵共性技術研發和轉化平臺、實施引領產業發展的重大戰略項目和基礎工程、推進建設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加快形成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局面。深圳政策優先度：突出引領創新、開放創新、制度創新，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以產業創新牽引科技創新，著力建設國家高水平科技創新基地，著力打造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新興產業集聚區，著力營造更具活力的綜合創新生態，著力建設全球創新網絡樞紐城市。

3.支持形成梯次化的新興產業集群布局。上海偏向全能冠軍，重點發展產業領域包含信息技術、生命科學、高端裝備、新能源及智能型新能源汽車、智能制造、民用航空發動機與燃氣輪機、大飛機、北斗導航、軟件業、新材料、集成電路制造及配套裝備材料、先進傳感器及物聯網、智能電網、新型顯示、機器人、深遠海洋工程裝備、生物醫藥、精準醫療、大數據及云計算、互聯網+、現代農業等產業。深圳扶持領域為以生物、互聯網、新能源、新材料、文化創意、新一代信息技術和節能環保等戰略性新興產業；以生命健康、海洋、航空航天以及機器人、可穿戴設備和智能裝備等未來產業。

4. 給予大力度的資金支持。深圳自身除外資支持力度較弱外，其他類支持力度都更大。上海除了外資支持力度大外，其他類支持內容多屬于描述性的（表2、表3）。

（三）產業集群

深圳產業從“三來一補”起步，形成了以電子通訊設備制造業為龍頭，以戰略性新興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為支撐的現代產業。產業集群方面，推動信息經濟凝聚為“深圳制造核”。

從2010 年至今，深圳通訊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工業總產值位列全國第一，蘇州、上海分列第二、第三位，深圳是全國最大的電子設備制造基地。除部分年份外，深圳通訊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利潤率水平普遍高于蘇州、上海。通訊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增加值占深圳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GDP 的比重不斷提高，至2015年分別達到62.1%、24.1%，2014 年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43%。上海、蘇州等地電子設備制造業產值規模增速逐漸放緩，且部分年份呈現負增長；而深圳電子設備制造業產值規模呈現高速增長，且無放緩趨勢。

表2 成果轉化政策比較

表3 創新科研載體支持政策比較

（四）企業發展

深圳市域云集200 多萬家商事主體，4 家本土企業進入世界500強，創新創業呈現高密度特征。深圳在自主創新領域呈現“四個90%”特征，即：90%以上的研發機構設立在企業，90%以上的研發人員集中在企業，90%以上的研發資金來源于企業，90%以上的職務發明專利出自于企業。截至2015 年底，有效期內國家高新技術企業5524 家，戰略性新興產業、未來產業、“互聯網+”等新經濟新業態的科技型企業近3 萬家，占廣東省科技型企業總數的60%。科技企業上市勢頭強勁。截至2015 年底，境內外交易所上市企業超過500 家，中小板創業板上市企業數連續8 年位居國內首位，“新三板”掛牌企業149 家，“新四板”前海股權交易中心掛牌7000 家企業中，深圳本地企業達4000 家。到2018 年，深圳世界500 強企業達7 家，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1.44 萬家，銷售收入在1 千億元人民幣以上的企業13 家、百億級企業65 家。

（五）環境營造

1.完備的產業配套環境。深圳創新最活躍的是IT 產業，只要有好的創意，就能很快在深圳實現為產品，形成規模化生產。這種與制造業緊密相聯系的創新是深圳與上海、北京等比較大的區別，也是深圳的優勢。在深圳，通常半天可以出小樣、一天出大樣，做到無縫銜接生產。在上海，盡管長三角的制造配套也較齊全，但通常需要更長周期。

2.友好的科技金融環境。上海和深圳都是全國性的金融中心，兩者的差異不僅在于金融規模，更在于結構的差異。上海作為國際金融中心，是金融資本最活躍的地區之一，但中國的科技風投中2/3投向了中關村，近1/3 瞄準了深圳，而上海本地甚至存在風投資金和創新項目不能配套的結構性不對稱難題。深圳與上海以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和交易性金融市場為主不同，是科技（創新）金融中心，創業投資活躍，有專門支持科技型中小企業的資本市場，是科技金融試點城市，匯聚VC/PE 機構達4.6 萬家，注冊資本超2.7 萬億元，成為全國本土創投最為活躍、創投機構數量最多、管理本土創投資本總額最多、創業氛圍最好的地區之一，達晨、深創投曾居“中國最佳創業投資機構”前兩位。深圳還充分利用基金化運作靈活、高效、專業的特點，針對特定行業、企業、區域構建了多層次、寬領域的“基金群”體系。

3.高效的海量孵化環境。全市各類孵化載體超過144 家，其中，科技企業孵化器67 個，擁有孵化場地面積488 萬平方米，在孵企業7900 家，經認定的留學人員創業園17 個，留學生產業園7 個，孵化場地808.46 萬平方米，形成了多元化、專業型、互動式孵化器群。2015 年建成深圳灣創業廣場后至今，成功舉辦國際創客周多屆，著力打造國際創客中心。

深圳建設科技創新中心的重大經驗

（一）把創新確定為城市主戰略

深圳建設創新引領型全球城市這一城市定位，經歷了長時間的戰略定位調整，是基于對世界城市體系發展新形勢、中國城市發展新格局、深圳自身發展水平、實力和使命等進行綜合考量之后， 對深圳發展目標所進行的科學規劃和合理界定， 體現了“源于歷史、立足現實、緊跟時代、引領未來、彰顯個性、創新發展”的科學發展思想。

（二）以產業創新帶動科技創新

大力支持草根創新。深圳的歷史，本身就是一大批草根闖蕩的歷史，因此在深圳流傳著一句話“草根不是階層，而是一種精神”。深圳，任何一個“創客工坊”里，就能看到一些創客、青少年、學生等在一起，開展如3D 打印個人數字化制造、設計機器人、組裝無人機等活動。這種創客“草根運動”，鼓勵更多人創新創業。1992-2008 年是深圳高科技產業的起步和發展階段，很多科技類企業就是在這個時期成長起來的，中國規模最大、最具影響力的科技類展會——高交會也是在這個時期開始舉辦的。

（三）注重構建開放包容環境

塑造務實政策環境。深圳在制定各項政策時，總先要學習借鑒香港和國外地區先進做法，總是更多考慮企業的需求和市場的實際，總是勇于“摸著石頭過河”、敢于創新，并且能夠適時調整政策，使得政策體系多年來總體上沒有出過大的錯誤，是穩中有進的。這樣的政策體系也是開放有彈性的。

塑造開放文化環境。深圳至今95%的人口都是外來人口，在深圳臨時居住的外國人也有數十萬。不同文化相互碰撞交融，這樣的城市是開放包容的，因而深圳的企業十分注重學習和引進西方先進的生產、經營、管理技術，企業一出生就把眼光放到國外市場參與全球競爭。

優化開放競爭市場環境。多年來，深圳在產業發展方面并沒有特殊的扶持政策和財稅政策。深圳更強調市場化的產業政策，企業做什么產業，主要還是市場行為。深圳的競爭理念就是營造良好的環境，如通過鋪設更多的高速路、修建更密的軌道網來優化交通環境，通過綠化、美化、亮化來優化居住環境，通過建設、引進與合辦更多更好的學校醫院來優化教育醫療環境等。

（四）因地制宜保持引領優勢

深圳發揮自身優勢，走出與上海、北京等城市不一樣的創新升級之路：一是“快”。要素快速匹配，短期內形成規模效應；科技與產業聯動，小步快走突破技術限制，支持科技企業快速上市；優勢企業加快走出去，形成更強大的開放創新能力。二是“新”。資源集聚換思維，不走傳統老路，注重集聚各式創新共同體；產業培育瞄準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新產品，率先崛起新經濟。三是“實”。產業升級有重點，持續提升優勢領域競爭力，守住信息產業鏈配套優勢；技術轉化有主流，注重開發利用先進適用技術，守住可持續創新盈利支撐。

（五）主動加強都市圈創新協同

突破要素空間制約，提升城市群腹地支撐，促進創新活動的地理集聚和產業分工的梯度布局，構筑“一核雙城多點”的大都會區創新生態圈，輻射帶動區域創新轉型。

建設深港科技創新圈。深港兩地通過協調科技創新資源的管理，實行使科技人員在跨境工作、生活等方面更加便利的政策措施，共享科研力量、科技資金、稅收優惠政策、科技市場、先進科研設備以及研發平臺等科技創新資源，促進深港地區形成世界級科技創新的高地，推動深港以及珠三角地區產業和經濟結構升級，增強區域競爭力。

“東進”促進產業梯度轉移。深圳積極對接東莞、惠州、汕尾、河源等周邊城市，助力周邊城市加快基礎設施建設，增加工業用地供應，承接深圳電子通訊設備及其他非核心零部件制造企業轉移，打造“粵東制造基地”。加大財政支持力度，強化龍頭企業資源配置能力，鼓勵龍頭企業提前布局，向周邊轉移非核心生產工序，帶動電子通訊、電氣機械設備等相關行業低端制造企業向深圳周邊有序轉移。

布局粵港澳大灣區協同創新共同體。2019 年2 月中國中央、國務院出臺了《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明確表示充分激發科技業界發揮粵港澳科技與產業優勢，促進創新要素自由流動，進一步激發各類創新主體的活力，助力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打造開放型區域協同創新共同體。

上海借鑒深圳經驗加快科創中心建設的思路

上海打造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應有幾層內涵：一是具有影響世界科技創新的核心競爭力。成為全球科技創新的重要大本營和推動全球創新發展的重要引擎，在全球創新技術研發、創新要素配置、創新產業發展中具有較強的影響力和引導力。二是具有我國創新驅動發展的示范引領力。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創新驅動發展示范模式，成為創新驅動發展的典范城市。三是具有服務實施國家戰略的創新輻射力。成為實現“兩個一百年”中國夢的核心引擎，在帶動區域協同創新、服務國家科技創新和創新產業發展中發揮樞紐和支撐功能。

借鑒深圳經驗，上海加快科創中心建設的總體原則應該是“揚長棄短，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堅持特色”。在科創中心建設方面，上海的某些指標落后于國內的北京和深圳，但上海仍然是中國最大的城市，也是中國最具成長潛力的國際化大都市。在經濟、金融、航運、貿易、科技等諸多領域仍有很強的國內外影響力。在借鑒深圳的科技發展經驗的同時，要注重與上海本身的特色和優勢相結合，要繼承和吸收深圳優秀的管理經驗和政策經驗，但同時針對上海獨特的歷史文化，區域優勢和產業結構特征有選擇地繼承和吸收。堅持實事求是原則，認準上海在某些科技領域發展的短板，參考深圳發展經驗的基礎上制定總體的戰略規劃，在上海科技發展的優勢領域，要對自身經驗進行高度歸納，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建設經驗。因此在借鑒深圳經驗的過程中，既要避免“妄自菲薄”造成的全盤接收，又要避免“盲目自信”造成的固步自封。同時也要注重兼顧國家戰略和發揮市場活力相結合，因此要“立足當前、兼顧長遠”。

為此，上海借鑒深圳經驗的基本思路和要求是：優化政策支持方式，增強企業感受度；加強草根創新支持，大力發展民營科技企業，形成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相結合的循環創新鏈；大力發展新經濟，以新經濟發展帶動創新主體結構和創新文化優化；創新研發組織模式，大力發展新型研發機構；加快大都市創新圈建設，引領長三角創新協同一體化；發揮國際化開放優勢，建設世界級離岸創新基地；發揮大都市應用場景優勢，推進科技支撐現代服務業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