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勝瑜
“我要調動工作了。”
“調哪兒呢?”
“不知道。”
“干什么工作?”
“不知道,也不能說。”
“那么,到了新單位,你給我來一封信,告訴我回信的信箱,行吧?”
“大概這些也不行。”
這是1958年8月18日鄧稼先回家后和妻子許鹿希的對話。
然后,鄧稼先領著28名剛畢業的大學生來到北京北郊一塊茂密的高粱地里,三十多把鐮刀齊揮舞,砍伐一大片高粱后,又扛起鐵鍬,握起泥刀,開始平地建房。他們挖土運泥,抹灰砌墻,一群書生作為主力軍,和建筑工人一起在短短一周內就蓋起了自己的宿舍。
一群年輕人白天干苦力活,晚上還要埋頭啃由錢三強從國外帶回來的教科書:戴維斯的《中子輸運原理》、澤爾多維奇的《爆震原理》、庫朗特的《超音速流與沖擊波》。鄧稼先對他的研制團隊說:“大家現在的任務,就是先把這三本書讀懂。”
從此,一群人有家不能回,甚至他們在工作時不能叫彼此的名字,他們是青椒、紅椒、朝天椒、尖椒,是白虎、白兔、白羊、白鼠——所有人的履歷都被鎖進了保險柜。代號叫“大白熊”的鄧稼先,直到1986年名字被解密為止,從人間消失了整整28年!
從北京北郊遷到青海金銀灘,又隱入四川綿陽大山,一個神秘的團隊在核科研的道路上披荊斬棘——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1967年6月17日,中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從原子彈爆炸成功到氫彈爆炸成功,我國只用了兩年零八個月的時間,而蘇聯用了六年零三個月,美國用了七年零三個月,英國用了四年零七個月,法國用了八年零六個月。
成就舉世矚目,可直到1985年之前,鄧稼先和整個核武器研制團隊沒有得到過一張獎狀,也沒有得到過一分錢的獎勵,甚至沒有占用過一塊豆腐般大小的報紙宣傳版面。
1985年,國家設立科技進步獎,特等獎獎金為1萬元。“原子彈的突破和武器化”與“氫彈的突破和武器化”兩個項目都是特等獎,獎金共2萬元。但是,因為參與人員很多,鄧稼先作為院長,只分得“原子彈10元、氫彈10元”的獎勵。
從接受原子彈研制工作的任務開始,鄧稼先投身于原子彈、氫彈、第二代核武器、核武器小型化、核禁試等各階段國防科研的前線,或許是因為一次深入未爆現場排險,也或許是因為長期接近放射元素,他最終因身患直腸癌不得不于1985年7月住院治療,張愛萍上將點名由著名醫學家吳階平主刀手術。1986年7月16日,鄧稼先在病榻上接受了國家在“七五”期間頒出的第一枚“五一”勞動獎章,這位“兩彈元勛”興奮地留下了“昨天,萬里副總理到醫院看望,今天,李鵬副總理親臨醫院授予我全國勞模稱號,我感到萬分激動”的手跡,對黨和國家給予的這些“特別獎勵”表達感激。
鄧稼先去世后,國防科技成果辦公室追授“原子彈的突破和武器化”“氫彈的突破和武器化”兩個特等獎的獎金1000元及他另外兩項特等獎獎金各1000元,許鹿希將這些獎金悉數捐給單位作為科技獎勵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