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同

饒劍鋒曾對女兒饒子君說過:“登山不是征服,而是對自我的挑戰(zhàn),是與大自然的親近。”為了激發(fā)女兒身體的潛能,饒劍鋒便讓年幼的女兒接受攀巖技能練習。2012年,饒子君隨父親到西藏進行高原攀登適應(yīng)性訓練。這年,饒劍鋒已經(jīng)登頂全世界各種級別的雪山18座,其中10座是8000米級雪峰。當時,他正在追逐“奪取登頂全球14座8000米以上雪峰大滿貫”的夢想。然而在2013年6月,饒劍鋒卻在巴基斯坦攀登時意外遇難,這也成了饒子君心中永遠的痛。
2016年讀大四時,饒子君與蔡宇有了交集。蔡宇是個有故事的人,他做過警察,也做過記者,還是一個資深探險者,曾數(shù)次闖蕩青藏高原。蔡宇42歲首次做制片人,打算冒險拍攝《藏北秘嶺-重返無人區(qū)》。饒子君對這個“怪人”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她從深圳出發(fā)來到西藏,蜷縮在運送拍攝無人機的快遞車里,經(jīng)過5天5夜的煎熬,橫跨4000千米奔襲拉薩,在那里見到了蔡宇,自己也成了影片的導演。
因為拍攝路上充滿兇險,在影片開拍前,劇組人員都簽下了“生死諒解書”。饒子君毅然加入劇組,當時她才21歲,第一次當導演,第一次簽生死協(xié)議。
2016年12月,蔡宇與饒子君一行踏上了艱難的探險之路。在羌塘無人區(qū),鼻息會讓上顎冰凌密布,在戶外觸碰金屬腳架時手指會瞬間變紫,有時讓車門無法開合的大風,不僅讓人滿口是泥,還會使人心律失常,甚至寒冷到讓人懷疑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不再產(chǎn)熱。凌晨4點,氧氣含量降到最低,人極易出現(xiàn)高原反應(yīng),太陽升起后,再從僵死中復活,周而復始。
酷寒從始至終伴隨著整個團隊。饒子君吃驚地發(fā)現(xiàn),拍攝中所有的設(shè)備都要烤著火才能工作和充電。無人機起飛前,電池都要在火爐上烤著,然后抱在懷里,再迅速地塞進無人機才能起飛拍攝,他們的航拍手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后一次起飛。雪地里拍攝延時的小伙子,一次去回收沒放多久的腳架,因為粗心沒戴手套,剛摸上腳架,手就凍紫了。滴水成冰在這里完全不是虛談。
深入羌塘無人區(qū)環(huán)繞普若崗日冰原拍攝,是紀錄片史的突破,也是前無古人的壯舉。饒子君說,這里完整保留了“地球母親”最自然原始的生態(tài)面貌。地處無人區(qū)腹地的普若崗日冰原海拔高度在6000米~6800米,面積為422平方千米,被確認為世界上除南極、北極之外的第三大冰川。
盡管拍攝非常艱難,但饒子君和同伴都非常興奮。因為無論是沿途山川湖泊的純凈之美、夜晚斗轉(zhuǎn)星移的深邃炫目,還是普若崗日冰原的白雪皚皚……都是絕大多數(shù)人此生都難以見到的大自然獨特景色,再配上時不時會出現(xiàn)的藏羚羊、野牦牛、羌塘雪狼等當?shù)卦鷳B(tài)生物作為生命的點綴,更顯出這里萬年孤寂的蒼涼震撼之美。
可是,拍攝的危險是一般人無法想象的。從海拔5000米向6000米攀爬的過程中,極度缺氧和冰凍的生存環(huán)境讓越來越多人的身體開始支撐不住,不斷減員撤離,補給頻頻告急,無人機撞山損壞,剩下的人也都是身心俱疲。而且,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凍傷,有的甚至因為無人區(qū)零下40攝氏度的刺骨寒冷而哭泣,思想上也開始崩潰。
就在這樣極端環(huán)境的折磨中,拍攝組始終堅持著,他們逃過了野生牦牛撞翻越野車的危險,在狼群的注視下,終于抵達了冰川東南側(cè)的主峰腳下。饒子君在身患嚴重呼吸綜合征的情況下,毅然決定挑戰(zhàn)生命的極限,她相信死亡的盡頭,也是重生的開始。最終,她站在了海拔超過6000米的冰舌上。
此刻,饒子君感覺“找到了爸爸”,仿佛他就在眼前注視著自己?!敖K于有機會體驗他走過的海拔,感受他曾看過的風景,我可以放下這段難以割舍的情懷,繼續(xù)去走我自己的路。”聽了這話,蔡宇哭了。他也希望用這部影片,送給10年西藏路中那些因探險遇難而長眠于此的靈魂。
就這樣,拍攝組一路向北行進2000多千米,跨越了400平方千米的內(nèi)陸冰川,在荒無人煙、平均零下20攝氏度的酷寒中長途跋涉了40天。對饒子君而言,這次拍攝是一個情懷的完整表達,“我理解了,父親想讓我做的并不一定是和他一樣去登山,而是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也是我做這部影片的意義!”
2018年8月,《藏北秘嶺-重返無人區(qū)》在國內(nèi)上映,9月登陸歐洲院線。與劇情類電影不同,它既沒有事先編排的劇情,又沒有刻意寫就的臺詞。相反,影片用史無前例的探險旅程和精彩絕倫的真實影像,為人們呈現(xiàn)出羌塘無人區(qū)原始粗糲的生存環(huán)境,以及探險者身在其中的勇氣與無畏。作為探險拍攝的引路人,饒子君和蔡宇無疑是影片的絕對主角。該影片上映后不僅引起全國轟動,還獲得了第六屆溫哥華國際華語電影節(jié)“紅楓葉獎”競賽單元紀錄片單元最佳剪輯獎,同時入圍第42屆加拿大蒙特利爾國際電影節(jié)。更重要的是,它填補了中國“記錄探險電影”這一空白,“95后”饒子君也成為中國首個“記錄探險電影”的導演。
2019年4月,饒子君和制片人蔡宇已完成了拍攝《藏北秘嶺》第二季的籌備工作,即將再次奔赴西藏,去追尋藏族史詩《格薩爾王》里的一個傳說,這個傳說的所在地依舊在羌塘境內(nèi)。饒子君認為,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投身自己熱愛的崇高事業(yè),并為之快樂打拼,哪怕要面對生死考驗,也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