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圈的承包經營

方正宇

以往并不怎么受重視的中國大學籃球，近期突然爆出猛料：廈門大學籃球隊多名球員在微博上發表公開信，集體控訴執行教練存在以公謀私、巨額罰款、隨意辱罵球員等“七宗罪”，要求學校更換教練。

此事引起廣泛關注后，涉事教練已經出面回應，廈門大學也表示會調查事件真相。對教練與球員之間孰是孰非，這里暫且不做評判。真正值得思考的是現有的大學體育管理模式，是否存在一定的漏洞和弊端，導致內部可能隱藏著更多類似廈門大學籃球隊這樣的糾紛。

單從執教戰績來講，這名遭受麾下球員指責的教練絕對算是“能人”。今年6月，廈門大學籃球隊剛剛在CUBA中獲得季軍，創造了球隊歷史上的最佳戰績。正是如此耀眼的戰績，讓校方大膽放權，確保教練在隊內具有絕對權威。然而，一旦權力缺乏必要的制約，各種爭議往往就會不請自來。

如果把目光放得更廣闊一些，會發現類似問題在體育領域之外同樣存在。比如在改革開放初期，當時面對國有企業運作效率普遍不高的狀況，很多地方推出了“承包經營”這種新模式，在確保企業所有權性質不變的前提下，將企業經營權轉移到個人手中。這些人只要能完成承諾的業績指標，就可以在企業內部自由行使權力。

在一定歷史時期，這種承包經營模式取得過不錯的效果，為不少企業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但隨著時間推移，人們發現其中存在不少弊病。比如獲得經營權的個人可能利用職務之便以權謀私，最終以各種手段將國有資產占為己有。所以，“承包經營”這個詞在近年來的曝光率越來越低，與此相對應的是越來越多的企業尤其是國企強化內部監督，避免出現個別人獨攬大權的狀況。

然而，回到體育圈，“承包經營”的思維仍然屢見不鮮。比如對一所大學來說，體育管理的專業經驗相對缺乏，很容易將全權授予那些圈內的“能人”，對他們提出一定的成績指標。只要成績能達標，學校方面往往不愿意再插手球隊管理的具體事務，即便想管，也缺乏足夠的能力和經驗。最終的結果，往往就是那些“能人”在球隊內部為所欲為。至于這種絕對權力到底會創造佳績還是滋生腐敗，很多時候變成了一件碰運氣的事情。

面對由廈門大學籃球隊敲響的警鐘，無論大學還是體育主管部門，都應當深入思考。其中關鍵的一點，就是當“成績”和“制度”之間存在沖突時，到底應該站在哪一邊？畢竟，在殘酷激烈的競技世界中，成績往往被擺在至高無上的地位。有時候，為了在短期內取得成績，人們寧可把制度拋在一邊，寄希望于少數“能人”的超強實力。但從長遠來看，一旦失去了制度的保障，哪怕短期成績實現了提升，可能也只是飲鴆止渴。

還記得當年田徑教練王德顯被隊員們告上法院的例子嗎？一邊是由王德顯執教的運動員在賽場上取得佳績，另一邊卻是王德顯因作風粗暴而備受爭議，還涉嫌侵犯運動員的財產權益，這跟如今發生在廈門大學籃球隊的一幕何等相似。依靠王德顯在隊內一手遮天取得的那些成績，終究沒能在更長時間內延續，只為中國體育留下了更多唏噓。

在這個問題上，管理者需要壯士斷腕的勇氣與決心。在為球隊做長遠規劃的過程中，固然需要招募各類“能人”，但更重要的是在內部建立起規范的管理制度，讓“能人”成為制度的執行者，而不是直接變為規則本身。這樣的做法不僅是對整體的維護，也是在保護那些“能人”，避免他們由于權力膨脹而成為爭議事件的主角。在廈門大學籃球隊里，從歷史最佳戰績到矛盾全面爆發，僅僅間隔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也在提醒人們，千萬別被短暫的佳績所迷惑，一旦失去了制度的保障，危機也許會在下一刻瞬間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