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淼 文
到湖南平江,如果不去嘗王四婆子的五香醬干,那就等于白去了。

走過顫巍巍的浮橋,沿著石板鋪成的路階往上,一座古樸的江南小鎮(zhèn)就會呈現(xiàn)在你眼前。小鎮(zhèn)因為地處交通要沖,所以每天南來北往的商販都很多,有賣香燭泥俑的,有賣鐵鍋火鉗的,有吆喝跌打損傷藥的,還有耍猴舞飛叉的……不過最能誘惑人的,還是鎮(zhèn)子西頭王四婆子賣的五香醬干。
進入那棟爬滿青藤但又略顯陳舊的房子,揀一條漆黑發(fā)亮的板凳坐下,拿筷子往桌面敲兩敲,便有一壺剛剛溫過的米酒端上來。米酒是浸有月桂花的平江老窖,不待嘗,便有一股濃郁的香氣沁人心脾。當然,如果你不喜歡喝酒,那么脆生生的花生米或炸得金黃的火焙魚該合你的口味了吧。不過,小店里更好吃的絕貨還在后頭。繼續(xù)坐沒多久,一位穿著普通的農(nóng)家大娘——王四婆子,會端著一碟色澤烏亮的醬干從里屋走出來。乍看,她手中這玩意沒啥稀奇的,但當你細細品嘗的時候,就會感受到咸、苦、酸、辣、麻五種滋味在舌尖縈繞,你會覺得這就如同是吃了一枚黃黃的話梅,就如同是嚼了一根鹽腌過的辣子,就如同是飲下了一盅醇芳撲鼻的“女兒紅”……這時你才算真正吃出味道來了,也許你真的會情不自禁地拍桌大喊:“老板娘,再來一碟!”
王四婆子的五香醬干,在平江是出了名的好。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她那不大的店子里都聚滿了顧客。在當?shù)兀还馐抢先送诵莺笙矚g上她那兒去,不只是喜歡品酒論詩者喜歡上她那兒去,就連唱板的、評彈的、吹嗩吶的、拉二胡吊京腔的,都喜歡上她那兒去。
為啥?當然是因為王四婆子的五香醬干好吃啰!何況店里還有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老板娘。她見著高興的,會說客官歲歲平安恭喜發(fā)財;見著苦臉的,會說客官不必憂傷,是人,誰沒有過落難的時候?因了這些,許多人便有事沒事地往王四婆子的店子跑,那里的生意又怎么可能不好?
關于王四婆子店里主打的五香醬干,在它背后也有一個傳說故事,雖然《平江縣志》對此并無記載,但卻在當?shù)乩弦惠吶水斨杏兴鱾鳌?/p>
1941年夏,當一支奉命北上的新四軍隊伍途經(jīng)平江時,國民黨出動了大批軍隊圍剿。當敵先遣部隊一個營抵達平江時,卻不見半個新四軍的影子。敵營長找到鎮(zhèn)西頭的羅大娘盤問:“新四軍走了多久了?”羅大娘回答道:“不久不久,他們剛才還在我這里吃五香醬干呢!”羅大娘又說:“長官,你們有多少人馬?人家前面走的新四軍才多哩!隊伍里的機關槍都數(shù)不過來,還有扛小鋼炮的。”聽到這些,敵營長忽然害怕了,于是就想要不要等大部隊上來了再一起追擊,正當他猶豫不決時,羅大娘給他們端來了五香醬干,同時還假裝殷勤地對敵營長說:“長官,先在這里歇息一下吧,嘗嘗我們的五香醬干!”敵營長試著丟了兩塊干子到嘴里,誰知一吃便來了勁,一碟醬干頃刻間就被他風掃殘云了。這時羅大娘在一旁忽然唱道:

“嘿喲——走不完的黃土壟呃鉆不完的石頭溝/日頭毒毒地曬呃汗珠辣辣地流/穿草鞋的哥哥呃你打哪方來嘛/停下了獨輪車歇一歇呃/山岡子還有一重重/小店有好茶水呃/烏亮亮的醬干下米酒/吃了咱的干子有氣力呃/有力氣的哥哥你好趕路……”
歌聲甜美而富有人情味,把個敵營長聽得如醉如癡,五香醬干也吃得停不下來了,結果把追新四軍的事全忘到了九霄云外。等自己的大部隊趕到時,新四軍早已在百里之外了。后來,那個糊涂指揮官因貽誤戰(zhàn)機而被上司斃了。其實,當時撤退的新四軍只有百十號人,更沒有機關槍、小鋼炮,敵人全都是被那位鄉(xiāng)下女人給耍了。從此,羅大娘的五香醬干名聲大噪,再后來,就傳到了她的女兒王四婆子這一代了。
幾十年過去了,門前那棵槐樹的葉子,黃了又青了,青了又黃了,可是由她傳下來的五香醬干的制作技藝卻愈來愈嫻熟。如今,王四婆子的五香醬干已經(jīng)成了平江人的一種特色風味食品,從外面去的人都少不了會買些帶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