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出的煩惱

把放學的孫子帶回家，方奶奶就進廚房給孫子煮面條。方奶奶六十一歲了，雖然老伴幾年前病逝，她的頭發白了大半，但身體沒有潛伏的大病，自我感覺良好，完全可以勝任在家照管孫子的重任。因為有方奶奶的承諾，兒子和兒媳辭去了本市的工作，到外地發展去了，對口的專業能拿到更高的工資。同樣是因為方奶奶的承諾，兒子與兒媳婦在外地工作的時候心里很踏實。

煮面條的時候，方奶奶偷著到廚房門口，瞧客廳里的孫子有沒有做作業。孫子沒看書，坐在飯桌邊的椅子上，脫掉了腳上的鞋子，把兩只光著的腳撂在另一張椅子上，仰臉望著天花板，一副淘氣而調皮的模樣。方奶奶說：“你怎么把鞋子給脫了？還沒到真正的夏天，就那么怕熱嗎？一會兒吃面條，要是兩只腳落在冰涼的瓷磚上，涼氣會透過你的腳板，受涼了怎么辦？”方奶奶馬上關掉了廚房的液化天然氣，來客廳給孫子穿鞋。她發現兩只鞋不在孫子跟前，一只在電視桌邊，另一只在柜子上面。方奶奶急道：“你個小祖宗啊，太調皮搗蛋了，不能把鞋脫在跟前嗎？不怕把電視機打壞嗎？不怕把屋頂上的吊燈打下來嗎？奶奶越寵你，你怎么越淘氣呢？”孫子嘿嘿地笑。孫子說：“這樣才刺激哩。”方奶奶撿來兩只鞋幫孫子穿上。孫子這種行為讓方奶奶生氣了，但不忍心動孫子一指頭，只打算用嚴厲的眼光嚇唬一下孫子，豈知眼光剛射向孫子，自己的眼睛上挨了一巴掌。孫子怒道：“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因跟平時打的力度不一樣，方奶奶頓感兩眼冒金花，生疼生疼的，趕緊拿雙手捂了眼睛。足足過了一分鐘，方奶奶才松開手，覺得眼睛恢復了正常，瞧清楚了孫子。她舉起手要打孫子。孫子斜眼瞧著方奶奶，那眼光的意思就是，有本事動我一根指頭試試？要是動了，我就讓家里雞飛狗跳。這樣僵持了大約一分鐘，方奶奶敗下陣來，舉著的手落下時拖沓無力。方奶奶說，你要這么不聽話，哪天我讓你爸媽回家管你。孫子啊，奶奶拿你真沒辦法呀！只聽孫子的小手在桌面上一捶，大聲道：“別嚷嚷了，我肚子餓得咕咕叫，我要吃面條，而且是寬面條！”方奶奶趕緊進廚房煮面條了。

方奶奶的孫子叫瑞子，年齡六歲零九個月，在小區附近一所幼兒園讀學前班，下半年讀小學一年級。瑞子發育快，長得比同齡孩子高半個腦袋，不知是看電視還是手機的緣故，一個學前班的孩子竟然懂很多方奶奶不懂的問題，有時向方奶奶提的問題，能讓回答不了的方奶奶愣在那兒。有人提醒方奶奶說瑞子是不是早熟了？方奶奶以此為榮，為有這樣的孫子沾沾自喜，引以為傲，人前人后夸孫子懂事乖巧，靈活聰明，從不說孫子調皮搗蛋，是個討人嫌的孩子。

面條煮好了。方奶奶端到客廳桌上放好，豈知瑞子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大聲說：“奶奶，看你煮的面條多難吃！”方奶奶嘗了一口，覺得味道還好，說你多吃幾口就順嘴了。孫子生氣，不好吃！倏地站起，從方奶奶面前晃到沙發上坐下了，因生氣嘴巴噘起。方奶奶慈愛地說：“瑞子乖，奶奶這就端進去再添加佐料。”接著廚房里響起刀擊菜板的聲音。但讓方奶奶沒有想到的是，她把調好的面條端到飯桌上時，卻不見了瑞子的人影。她以為瑞子有意與她捉迷藏，躲在家里的什么地方，就喊瑞子出來。這樣的事以前多次發生，方奶奶找得氣喘吁吁，瑞子卻以此為樂，胖臉上的笑容像一朵開放的花朵。可今日邪了門，方奶奶連續叫了好幾聲，沒聽見瑞子回答，于是在家里到處尋找，包括落地窗簾背后和床鋪下面。然而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見瑞子的人影。這下方奶奶急了，去開大門，豈知大門虛掩著，原來瑞子開門出去了。著急的方奶奶自語道：“這孩子，越寵愛越不聽話了。”

方奶奶寵愛孫子在小區家喻戶曉。她家里有一件寶貝物件，平時方奶奶的兒子愛它如命，可是有一天瑞子把它打碎了。在方奶奶兒子眼里，這打碎的不是物件，是把一沓錢丟進水里打了水漂。方奶奶的兒子抽掉腰上的牛皮帶，要好好教訓瑞子一頓。方奶奶的兒子認為，這孩子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搗亂，現在不管教，長大了一定攀屋揭瓦！但說時遲那時快，沒等牛皮帶抽到瑞子身上，方奶奶已站在兒子與瑞子中間，沖著兒子怒喝道：“抽瑞子算什么本事，他就是一個孩子，有本事抽在老娘身上！”兒子急得跺腳，大聲道：“媽，你這樣寵著瑞子，到時候會害了瑞子！”方奶奶說：“你小時候我也慣著你，可你沒見壞呀？”兒子拿方奶奶沒轍，只好沮喪地沖進自己的臥室，將臥室門關得山響。這時瑞子對方奶奶說：“奶奶我向你保證，等我長大了就替你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兒子！”方奶奶用手撫摸瑞子的頭，認為瑞子小小年紀竟能說出這種大人話來，是一種出息的表現，樂得老臉罩滿了燦爛的笑容。

方奶奶關好房門去小區找瑞子，剛走到電梯口，鄰居李奶奶從屋里出來了，也要乘電梯到下面閑逛一會兒。李奶奶平時帶她的孫女，今日孫女讓姥姥接走了。見李奶奶閑適慢走，方奶奶急道：“你走快點，我瑞子剛才跑下去了，我擔心他，去尋他。這孩子，越長大越不聽話了。”李奶奶笑說：“這是被你寵愛的結果。我跟你不一樣，教育孩子要嚴格，不能慫恿或者由著他的性子，畢竟是孩子，不懂事嘛。”方奶奶說：“不是寵愛，是隔輩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李奶奶說：“我承認隔輩親，但我孫女不聽話我就打，一次不改再打，你知道的，我孫女現在多聽話啊，哪像你家瑞子調皮搗蛋的。”方奶奶說：“我家瑞子也聽話，只是你沒看見罷了。”方奶奶送給李奶奶一個微笑，李奶奶回給方奶奶一個質疑的微笑。

在電梯中，李奶奶見方奶奶著急，憐憫道：“你是何苦啊，你兒子和兒媳婦原本在本市工作好好的，聽說是你把他們趕到外地城市去工作，現在孩子小，賺錢多賺錢少不是大問題，待孩子長大了再到外地賺大錢也不遲呀。要是他們在本市工作，就能更好地教育孩子，你也不用這般操心了。”方奶奶說道：“我與你的想法不同，你是知道的，他們都是大學生，一肚子的墨水，但在本市上班專業不對口，只能跨專業上班，工資低。我不甘心啊。當年培育兒子，我付出太多了。再說，我現在身體還好，能在家里照管好孩子，他們應該趁年輕去賺大錢。說實話，他們也不想出遠門，是我平時旁敲側擊。”

李奶奶知道方奶奶是轉不過彎，說了也是白說，就把話題移到瑞子身上，你放心，瑞子沒事的，現在是初夏，小區的孩子們天天這個時候都在花壇周圍玩耍，追逐打鬧，玩得可開心哩，瑞子應該與他們在一處。方奶奶想想也是。

一出電梯，來到小區下面的方奶奶就大聲呼喚瑞子。聲音在小區里縈繞，玩耍的孩子們都聽見了。結果是，瑞子沒回音，玩耍的孩子們也沒人過來告訴瑞子的信息。接下來方奶奶連續呼喚了十幾遍，依舊沒聽見瑞子的回音。方奶奶緊張了，臉色也變了，擔心瑞子會出事。李奶奶提醒方奶奶：“走，我們返回電梯，去你樓上張奶奶家瞧瞧，她孫子栓子與瑞子關系好，會不會瑞子此時在她家里？”方奶奶肯定道：“不會。張奶奶今日上午給她孫子請了假，帶她孫子去姥姥家趕人情去了，走時還向我打過招呼。平時在家時總來我家坐一會兒，今日沒來，不用去瞧。”李奶奶就要方奶奶打電話詢問，這樣放心些，也縮小尋找的范圍。方奶奶撥通張奶奶的電話，嘟嘟聲響起，沒人接聽，最后是“電話無人接聽請關機”的提示聲。

方奶奶特別失望，這孩子，今日不打招呼出了家門，這是頭一次。他可不能出事啊，出事了，自己如何向他父母交代呀？停歇一下，方奶奶自責，怪自己太大意，不怪孩子，他不到七歲，知道什么呀。這孫子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那么乖巧，那么懂事，以后肯定有出息。突然方奶奶想到了前不久電視上播報的一條新聞，說某個城市的人販子，瞅沒人時就把孩子往小車里一塞，然后一溜煙跑開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公安破案難，好嚇人啊。

李奶奶安慰方奶奶不要胡思亂想，提醒本市這幾年沒出過這種事，社會環境健康良好。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李奶奶說：“走，我們去那邊瞧瞧，也許瑞子就在那一群孩子中間。現在的孩子，年齡不大，知識卻多，竟然有自己的主見，傳統管教孩子的方法該改改了。”但方奶奶處于想馬上找到瑞子的狀態中，對李奶奶的話充耳不聞，加快腳步往那群孩子跟前走去。其實也不算走，是小跑。但畢竟六十歲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方奶奶突然跌倒地上。地上鋪著堅固的大理石，方奶奶左膝蓋先觸地，這讓方奶奶摸著自己的左腿站不起來，嘴里發出唉喲聲。李奶奶趕緊上來把方奶奶扶起，要方奶奶走慢點，若摔成骨折麻煩就大了，那是火上澆油啊。方奶奶嘆息一聲，無語地望著李奶奶。李奶奶在心里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是方奶奶把瑞子養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習慣，如果瑞子要天上的星星，明知道摘不到，方奶奶也想試試。

那群孩子中間沒有瑞子。方奶奶趕緊扯開嗓子喊，喊的時候揉了一下眼睛，因眼里有了閃動的老淚。李奶奶極力安慰方奶奶，要方奶奶仔細搜索記憶，看瑞子平時在小區跟哪幾個小朋友玩得最好，然后挨家尋找。

方奶奶扳著指頭，數出了羅子池、仙家奇、小石頭、陳小松四個孩子的名字。接著，二人先去六號樓的羅子池家里找。然而上去一會兒馬上乘電梯下來了，方奶奶老臉上罩滿了失望和憂愁。羅子池家里沒有瑞子。一位認識方奶奶的男人從方奶奶身邊走過，批評方奶奶，孩子教育是個大問題，可你今天才意識到。李奶奶扯那男人的衣服小聲道：“不要在方奶奶的傷口上撒鹽，她心里正刀攪般地難受哩。”見方奶奶與李奶奶走遠了，男人就在后面用不怕得罪人的口吻說，這叫咎由自取，自己挖的坑自己往下跳。旁邊一個中年男人附和道，是啊，由我看，現在的孩子們不應該由爺爺奶奶帶，只會帶壞孩子。但這些話，急著去仙家奇家的方奶奶與李奶奶沒聽見，或者聽見了也懶得理會。

僅半個小時，方奶奶帶著李奶奶走遍了應該尋找的家庭，豈知這幾個家庭的孩子，都在家里看電視或做作業，就是不見瑞子。詢問那幾個與瑞子相好的孩子，回答是一樣的，兩個小時內沒見著瑞子。于是失望的方奶奶帶著李奶奶來到電梯下面。此時夜幕降臨，在下面玩耍的孩子們陸續回家，小區那片綠色竹林變得朦朧。有孩子經過身邊時，方奶奶攔著追問，結果還是一樣。

此時，方奶奶不僅著急，而且害怕了，全身顫抖得厲害，頭上急出了冷汗，氣息變粗，表情嚇人。李奶奶問方奶奶接下來怎么尋找？方奶奶站在一塊沒有綠草的地方，望著李奶奶說：“我兩腿實在走不動了，像綁著千斤的石頭。謝你陪我一起尋找，也累著你了。我已經急昏了頭，不知道往哪兒找了。你說瑞子會去哪兒？他這不是要我的命嗎？該尋找的都找了，該詢問的人都問了，都沒看見啊。”說著，方奶奶對著小區上空，再次扯開嗓子喊瑞子的名字，這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是絕望中發出的帶有深情呼喚的聲音，無論瑞子在哪家玩耍，應該都能聽見。聲音過后，方奶奶發現很多家庭打開了外窗，燈光下，能見到有人伸到窗外的腦袋，但沒有一人回復這絕望的聲音。剎那間，方奶奶癱坐地上老淚縱橫。她一邊哭一邊說：“我可愛的孩子肯定被人販子拐跑了！”這句話方奶奶重復了三遍，第一遍聲大，第二遍有點小，第三遍似乎沒有沖破喉嚨，咽回了肚里。李奶奶極盡所能給予安慰，用手輕拍方奶奶的后背，希望以此讓方奶奶氣息順暢些。

一個青年人從二人身前經過，問方奶奶為什么哭得如此傷心？李奶奶替方奶奶做了解釋。青年人說：“方奶奶，別哭了，隨我去門衛室看監控，如果監控顯示孩子走出了小區，就趕緊報警，這事不能再耽擱，每耽擱一分鐘，孩子就增加一分鐘的危險。”方奶奶趕緊站起，似要崩潰的精神緩和了，看到了希望一般，用袖子揩凈淚水，跟著青年人來到了門衛室。但值班人員五十多歲了，稱回放監控錄像要密碼，物業是專人負責，他操作不了，只有小區水電工能操作，他的電話寫在墻壁的白紙上。青年人照著號碼打通了水電工的電話，聞知水電工請了假，此時在省城，遠水救不了近火。方奶奶大失所望，臉色難看極了，沒有李奶奶的攙扶，險些癱瘓在光滑的地板上。

不過值班員告訴方奶奶：“我保證，我值班的這三個小時內，沒有可疑人員進小區，也沒有可疑人員出小區，同時也沒見你的孫子。”值班人員認得方奶奶的孫子，喜歡端著方奶奶買的塑料制成的“長槍”，在小區里四處奔跑追逐，有時欺負一下年齡小的女孩，嚇得她們哇哇大哭，瑞子以此為樂。為此有的女孩家長埋怨方奶奶不管教好瑞子。方奶奶強詞奪理，說那是假槍，傷不著人的，又說瑞子這個年齡，正值金色的童年，不要阻止了他的開心，即便做點出格的事也能理解，這談不上慣壞孩子，待長大點就不會這樣了。當然瑞子也喜歡跟值班人員逗樂，拿長槍瞄準他們，蹦的一聲扣動扳機，一顆不會傷人的子彈，擊在值班人員身上。在場的方奶奶樂著，稱瑞子打得準，值班人員只好一笑了之。

接著，一個年輕姑娘把青年人喊走了，說家里有客人等著。青年人走時安慰方奶奶，我判斷你的孫子在小區哪個家庭里玩耍，你慢慢尋找，會找到的。方奶奶抑制心中的痛苦說，是的是的，謝謝，謝謝。

夜完全黑了下來。輕微的夜風，吹拂小區那片竹林發出颯颯聲。天上的星星眨著眼睛。小區里寂靜下來，不見走動的人影。突然李奶奶驚呼道，走，去地下室看看，上次小區一個孩子被關在地下室，家人尋找了幾個小時才找著。方奶奶一聽驚喜交加，迭聲道，對！對！對！

地下室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方奶奶對著眼前的黑暗大聲喊：“瑞子，你在里面嗎？”令人窒息般的回音。隨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為了眼見為實，方奶奶要跟來的值班人員用手電筒查看地下室。強烈的光線下，地下室一覽無余，哪有瑞子的人影。這時，方奶奶的兩條腿再也支撐不住了，整個身子像一團棉花，癱在地上老淚縱橫，在手機上尋找兒子的電話號碼。本來想等找著孫子后再給兒子打電話的，方奶奶知道兒子從小有個毛病，不能太激動，一激動就做出過激的事。但現在不能不告訴兒子。方奶奶說：“我有罪，我把瑞子弄丟了。”值班人員與李奶奶異口同聲說，沒出小區就沒丟，一定在哪個家里玩耍。方奶奶說：“如果在小區哪個人家里玩耍，我那么大聲地喊，他早出來答應我了。我的孫子我知道，聽我話的，熟悉我的聲音。”想想也是啊，李奶奶與值班人員唏噓不已。

突然有人在上面大聲吆喝，追問什么人在下面干什么。此人是查夜的物業經理。方奶奶像遇到救星似的，趕緊起身大聲說：“看我這腦筋，一著急什么都忘記了，竟然沒想到物業經理。王經理，趕緊幫我找孫子，我孫子不見了。”緊接著方奶奶、李奶奶和值班人員來到地下室的上面。經理責怪方奶奶：“你是怎么搞的，專門帶孫子卻把孫子帶丟了。走，我帶你去查看監控錄像，看你孫子去了哪一家。”

經理先回放小區大門的監控，發現近三個小時內方奶奶的孫子沒出小區大門。經理對方奶奶說，放心，不用著急了，你孫子還在小區內。方奶奶說，他不會被人用車拖出大門吧？經理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這種可能性非常小。方奶奶急道，小也是一種可能啊。經理說，先別急，等查看了所有電梯的出入人員后再下結論。隨著回放每個電梯的監控錄像，方奶奶的心一點點收緊，當只剩下最后三個電梯的回放錄像時，方奶奶要崩潰了，心怦怦跳得厲害。但回放方奶奶居住的那棟樓的電梯監控錄像時，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畫面。經理生氣道：“找什么找呀？你孫子在你家樓上出的電梯，快去瞧！”方奶奶看著那個停止不動的、有孫子出電梯的黑白畫面，千真萬確，孫子真在自己樓上出的電梯。這么看瑞子真去了栓子家，方奶奶愣眼思索，不相信這是真的。

李奶奶催道：“還愣著干什么？我們快去栓子家！”拉著方奶奶來到栓子家。進屋，見瑞子端著一把槍與栓子玩得正歡，張奶奶在她臥室的鏡前檢查她美容的效果。剎那間，方奶奶氣炸肺，沖張奶奶咆哮道：“張妹子，你做得太過分了，我險些為尋找孫子急得血沖頭頂，如果我半死不活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張奶奶一臉茫然，“方大姐，你什么意思呀？你孫子要在我家玩，我好心讓他與栓子一起玩，你還沖我發火，這對得起人嗎？不是看在鄰居的分上，面子上過不去，我早把你孫子攆回家了。你平時怎么教育孩子的你清楚，我還擔心你孫子把我家栓子帶壞了呢。”

方奶奶質問張奶奶為何不接電話？要是接了，她就不會這般折騰地尋找孫子。方奶奶質問張奶奶藏何心思？張奶奶詫異道：“你什么時候給我打過電話？我沒聽見，我的電話放在家里充電。”方奶奶叫張奶奶自己看手機的未接電話。原來手機設為靜音。張奶奶追問栓子和瑞子，是誰將手機設為靜音？栓子告訴方奶奶：“是瑞子設置的，不希望你給我奶奶打電話。還有，我奶奶在下面美容所美容時，我和瑞子在家都聽見了你的喊聲，我想到陽臺上答應一聲，但瑞子不要我答應，說成心讓你著急。我說的全是真的，不信你問瑞子。”

方奶奶追問瑞子是不是真的？瑞子理直氣壯地說：“是啊，你能拿我怎么樣？哪個叫你下的面條不好吃！”情急之下，方奶奶一巴掌抽在瑞子嫩白的小臉上，耀眼的燈光下，瑞子臉上幾個手指印醒目著。

瑞子沖方奶奶瞪眼，怒吼道：“老太婆，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要你為這一耳光付出代價！”說完快步跑出了栓子家。

方奶奶緊跟其后攆出門。瑞子沒坐電梯，走樓梯。瑞子速度快，方奶奶跟不上，只能扶著墻壁慢慢下樓梯。方奶奶要瑞子走慢點，但瑞子不言語，依然速度很快。不能讓瑞子再消失了，方奶奶邊走邊想。又想到剛才抽了瑞子的耳光，這是她第一次抽瑞子的耳光，以前從來沒有過。想到瑞子臉上的痛，方奶奶的心在滴血，開始想補救這個耳光的辦法，想著想著，腳踩空了一個臺階……

（徐宗義，湖北省作協會員，隨州市曾都區作協副主席，出版長篇小說《幸福河》（上下冊）、《幸福村里的光棍》及作品集《小站背后的秘密》《突然長大》等八部。作品散見于《神州》《人民日報》《北方文學》《散文百家》《牡丹》《作家林》《青年文學家》《唐山文學》《小說月刊》《參花》《資治文摘》等幾十種報紙雜志，曾獲國家級獎項。其作品集進入書香中國、廣東省教育廳指定的中學生閱讀平臺，銷往臺灣、香港與東南亞地區，有中篇與短篇小說參評第七屆魯迅文學獎。現為《編鐘之聲》報社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