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影
近現代的中國,在追尋治國之道的路上跌跌撞撞。西方的堅船利炮打開年邁帝國緊閉的國門,裹挾著西方的制度和兩次工業革命的文明成果,以無可阻擋之勢如潮水般涌入這片古老的東方土地。面對天翻地覆的巨大變化,試圖找出救國之法的有識之士們,借鑒西方各國的經驗,力圖重建一個嶄新的國家。
引進技術、開辦工廠,洋務派的“師夷長技以制夷”不過是茍延殘喘之計;啟民智、興議會,維新派的君主立憲止步瀛臺;組織起義、建立共和,革命派推翻了清政府,果實卻被北洋軍閥竊取。為探尋救國真理不惜生命,耗盡心血的愛國者們,嘗試過種種方法卻仍舊失敗后,無可避免地陷入了迷茫。
1917年11月7日,遙遠涅瓦河畔的圣彼得堡,阿芙樂爾號一聲炮響,驚醒了尚在黑暗中摸索的中國人。那一刻,他們看到了新世界的第一縷曙光。為學習俄國革命的先進經驗,從1921年至1930年,大批中國學子遠赴俄國,萬千風霜未能阻礙他們堅定的腳步,重重冰雪不能熄滅他們報國的熱血。
這場聲勢浩大的留學蘇聯運動,歷史背景復雜,涉及到眾多事件,共產國際發展史、蘇聯內部斗爭、國共兩黨斗爭和中國共產黨的內部矛盾,都能從中找到痕跡。這次留學運動與國內形勢聯系最為緊密,給中國革命史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回首來時路,無論人生如何分叉,那個年代,他們都曾是滿腔熱血的有志青年。莫斯科的那顆紅星,仍然閃閃發亮。
為救家國
赴俄求新知
1912年元旦,孫中山在南京宣布民國臨時政府成立,中國革命迎來了一個新的黎明。然而,不到一百天,臨時政府便被袁世凱軍閥篡奪,首都遷至北京。在袁世凱及其后繼的北洋軍閥統治下,民國政府極端腐敗,每況愈下,人民怨聲載道,知識界更是大為不 滿。
俄國十月革命前夕,孫中山曾氣憤地說“共和政治至今六年,有共和之名,無共和之實”,到1919年10月,他甚至說出“滿清的政治猶稍愈于今日,一般人民在滿清政府下,比今日尚覺自由。……(今日)所呈現象比滿清尤壞”這樣的話。在20世紀第二個十年,中國又一次面臨著“該往何處去”的重大問題。圣彼得堡傳來的勝利消息,讓中國人看到了新的可能。
1920年3月,蘇俄第一次對華宣言(1919年7月25日)在中國發表,它宣布,蘇俄廢除帝俄與中國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放棄帝俄政府侵略取得的中國領土,廢除帝俄在中國的特權,放棄庚子賠款的俄國部分,并建議正式恢復兩國人民的友誼。此宣言受到了中國人民的熱烈贊揚,進一步激發了知識分子研究蘇俄的熱情。
俄國并不是一個資本主義發達的國家,無產階級卻能取得革命的勝利,這無疑大大增強了中國人探索無產階級革命道路的信心。眾多有識之士把目光投向了新生的蘇維埃俄國,摩拳擦掌準備遠赴北國,學習革命的經驗。
這年8月下旬,毛澤東與湖南知識界代表人物姜濟寰、何叔衡等人,在長沙召開“俄羅斯研究會”成立會,正式開始研究蘇俄國情和蘇維埃政府的方針政策。同時,鑒于蘇俄國內局勢漸趨穩定,北洋政府已派員前往俄國考察,俄羅斯研究會發起了“留俄勤工儉學團”倡議,開始組織赴俄留學。此時,以陳獨秀為首的共產黨發起組在上海創辦了外國語學社,教授俄語和無產階級革命的基本知識,為選派青年赴俄留學做準備,湖南方面便派出任弼時等六人往上海集中。
1921年4月,第一批留學小組30人由劉少奇、羅覺、吳芳帶隊,出發前往莫斯科。
這一路困難重重。留學生們本欲自哈爾濱出境,但當時張作霖部隊對中俄邊境封鎖極嚴,眾人只得從上海乘船,先往日本長崎,自長崎折返海參崴(今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后經伯力(今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黑河、赤塔等地才得以前往莫斯科。當時海參崴局勢復雜,有紅軍、白自衛軍和日本領事機構及張作霖軍閥的哨卡,留學生們只得喬裝改扮成手藝人、剃頭師傅之類,經過白區時也不敢成群結隊,只能三三兩兩分散前進。在途中,劉少奇還被張作霖部隊抓走,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生意人,最后得以脫身。
三個多月后,突破重重阻礙的留學生們終于抵達莫斯科,開啟了中國人赴蘇留學 之 路。
此后的1922年,由于法國工廠停工,留法學生無處工作,加之法郎大幅貶值,法國物價大幅上漲,留法學生已很難維持日常生活。陳獨秀通過留學生蕭三了解到留法學生的情況,在征得共產國際和蘇聯政府的同意后,開始安排留歐生改赴蘇聯留學。1923年至1924年間,中共旅歐支部共派遣3批留歐生共50余人赴東方大學中國班學習。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也繼續從國內派遣進步青年進入東方大學,前后共派出百余人。
20世紀20年代初,俄國國內局勢尚未穩定,經濟遭到嚴重破壞,人民缺衣少食,情況十分艱難。學生們白天上課,晚上巡邏站崗,周日還要去工廠做工。在當時,享受最高待遇的是紅軍,列寧本人也不過是紅軍待遇,中國留學生們也得以享受此等優待。但即便如此,據肖勁光回憶,學生們每天的分配也只有手掌大小的黑面包,幾個土豆,穿的是各國工人階級捐贈的衣服,晚上大家在燒木柴取暖的房間里擠在一起睡覺。不過,艱苦的條件并未嚇退留學生們,大家仍然堅持不懈地刻苦學 習。
實行新經濟政策后,蘇聯經濟狀況逐步好轉,留學生們的生活水平也有了提高,親眼目睹蘇聯人民通過自己的奮斗改變國家,中國學生更有信心繼續學業,同時,想到自己的祖國仍然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學生們的報國之心也燃燒得更加熱烈。不少留學生,如劉少奇等人,進行一年學習后馬上便回國投身到轟轟烈烈的革命事業中。
在這批留學生中,有一部分人被抽調到蘇聯紅軍學校學習,作為中國班被納入到蘇聯紅軍編制系統,完全按照紅軍標準生活,聶榮臻、葉挺等人都畢業于此。他們在蘇聯學習軍事,回國后從事武裝斗爭,不少人為革命事業獻出生命,活到新中國成立的只有寥寥幾人。
國共合作留學生共同派出
留蘇運動迎來高潮
1924年至1927年,國共兩黨合作革命運動蓬勃發展。1925年10月,為紀念孫中山,適應中國革命發展形勢,蘇聯政府、共產國際和紅色工會國際在莫斯科聯合創辦了“孫中山中國勞動者大學(莫斯科中山大學)”。此后,中國留學生大多進入該學校學習。主要課程除俄語外,主要是無產階級革命的相關內容。
同年10月,國民黨中央成立選拔委員會,發出招生公告,青年們紛紛踴躍報名。南方各省尤以廣州地區最為積極,一千余人報名考試,共選出140余人,淘汰率高達90%。各軍校也都派出學生,左權、陳啟科都由軍校派遣。此外,還有國民黨高級顧問鮑羅廷推薦的20名國民黨要人子弟,蔣介石長子蔣經國、李宗仁弟弟李宗義等人均在此列。
北方諸省由于處在北洋軍閥統治下,無法公開招考,便由李大釗領導的中共北方區委推薦選調留學生,烏蘭夫、潘自力等40余人獲準前往蘇聯留學。時隔不久,1926年1月,傅鐘、鄧小平等20多名留學歐洲的學生從巴黎、柏林、比利時等地出發,前往莫斯科學習。這些人組成了莫斯科中山大學第一批留學生,共計268人。
此后,國共兩黨不斷派出留學生前往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和其他軍事院校,至1926年底,已有500余人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國民黨成員占比一半以上,包括馮玉祥的女兒馮弗能、兒子馮洪國及李宗仁的妻子魏淑英、內弟魏元成等人。
當時,前往蘇聯最便捷的道路仍是由上海乘船取道海參崴,留學生們大多來自內陸,為躲避軍閥檢查,還要一直躲在船艙,一個月的船上生活讓大家飽受暈船折磨,苦不堪言。加之第一批留學生出發時西伯利亞正值隆冬,自海參崴至莫斯科要一周時間,火車上甚至連保暖的煤炭、日常的飲食也無法保證供應,帶隊的俞秀松安排學生們在大車站打熱水,買飯食,才讓學生們不至“饑寒交 迫”。
但身體上的磨難并未擊垮學生們的精神,烏蘭夫就曾在途中寫下“遠渡尋真理,歸來報國家。愿灑長弘血,赤遍我中華”的豪邁詩句,激勵同輩和后來者為理想戰勝風雪,不畏波濤。
這一時期,蘇聯的國內經濟已大大好轉,留學生們雖然生活樸素,但物質生活已比早期東方大學留學生們好了太多,每天可享受白面包、牛奶,雞和魚也能經常吃到,四季衣物由學校發放,課外生活豐富多彩,學校還補貼生活費和零花錢,暑假可到莫斯科郊區休養所休養兩個月。
較好的物質生活,更促使留學生們努力學習。如帥孟奇為了把俄文學好,星期天不出校門,不看電影,清晨早早起床,晚上學到深夜。張聞天以鍥而不舍的精神深入學習各門課程,早出晚歸,常常在深夜的走廊里讀書,4 個月后,他成為了學校的教員助手。
同時,蘇聯也積極組織學生們進行實地考察,到蘇聯工廠、農莊去訪問,展示蘇聯工業、農業的蓬勃發展,這些都讓留學生們對蘇聯的工農業建設心生向往。
除學習之外,留學生們也有了更多時間思考國內革命形勢和世界變化。雖身在異國他鄉,留學生們的心仍與命運多舛的祖國緊密相連。在國民革命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留蘇學生來自不同黨派,持不同政見,自然時常出現爭論,但總體而言,學生們的辯論都還處在正常討論范圍之內。
一個留蘇學生曾回憶,“(國共兩黨合作時期)我們同國民黨學生雖然在學習中也常有爭論,例如就三民主義和共產主義的異同、中國革命的道路、中國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作用、國共合作等問題,各自引經據典,但是總的來說(除少數國民黨右派以外)相處基本上是融洽的”。有些國民黨左派學生到中山大學不久就加入了共青團,楊放之還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蔣經國后來也加入了共青 團。
在此期間,眾多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如李大釗、蔡和森、李立三等人都曾來蘇聯看望留蘇學生,國民黨的一些軍政要員如于右任、鄧演達等人也曾前往東方大學和中山大學參觀,這時的中國留學生群體,正是孫中山先生“聯俄聯共”政策的體現,也遵循了他“我黨今后之革命,非以俄為師,斷無成就”的遺 訓。
1926年蔣介石在廣州制造“中山艦事件”后,廣大留學生表示強烈不滿,國民黨右派學生為之辯解,引發了一些爭論。伍修權在《我的歷程》中回憶,“大家的思想都很活躍,態度明朗”,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了當時留學生群體雖政治立場各異,但爭論只是自由抒發自我觀點,還未出現激烈的對抗。
同年5月,馮玉祥與隨從來到蘇聯參觀考察,中國留學生不僅在火車站迎候,還為他在東方大學和中山大學分別開了歡迎會,國共兩黨的左、右派學生都曾與他討論中國革命問題,這也大大促進了馮玉祥支持國民革命的決心。在隨同他回國的劉伯堅和鄧小平等人以及蘇聯顧問團的幫助下,他在五原縣舉行“進行國民革命,實行三民主義”誓師典禮,表明自己支持北伐戰爭的堅決態度。
1927年3月21日,上海工人在周恩來等人的領導下,第三次起義成功,消息傳到莫斯科,留學生們無不歡欣鼓舞,大家熱烈慶祝,互相握手擁抱,心情萬分激動。然而,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反革命政變,對這件事,即使是國民黨學生也感到震驚和憤 怒。
引人注目的是,蔣經國此時也發表了言辭激烈的聲明,譴責父親的背叛革命行為,并在聲明中指出“現在他是我的敵人了”,一時間贏得了留學生和蘇聯人民的信任。此后他一直留在蘇聯學習工作,直到1937年5月才攜妻子兒女返回國內。
國共兩黨留學生互相學習、為國民命運共同奮斗的大好局面,隨著蔣介石、汪精衛相繼發動反革命政變,國共合作全面破裂,國民革命失敗畫上了句號,20年代的留學蘇聯運動進入最后一個階段。
國內外形勢劇變
留蘇運動歸于沉寂
國共合作破裂后,國民黨中央宣布禁止黨員繼續留蘇學習,并稱中山大學“假國民黨之名,行出賣本黨之實”,絕大部分國民黨學生返回國內,留下來的一小部分人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繼續自己的學業。
此時國內已經籠罩在國民黨“白色恐怖”之下,共產黨人為轉移、疏散革命干部,同時也為繼續培養未來的事業中堅,繼續向蘇聯選派留學生。這些留學生冒著生命危險,突破國民黨封鎖,在上海找到地下黨組織后,再分批次乘船前往海參崴。
1927至1930年間派出的留學生除在東方大學和中山大學學習外,為適應國內軍事斗爭需要,相當一部分人進入了其他政治軍事院校。如劉仁靜和蔡和森被選派進入列寧學院,張聞天、王稼祥等人被保送到紅色教授學院,伍修權、梁振鴻等11人進入莫斯科步兵學校學習軍事理論和技能。
此時,留學生除了要應對國內國民黨的高壓政策外,還要面對黨內派系斗爭和蘇聯國內逐漸變化的政治局勢。
1927年,圍繞如何對待國共兩黨這一問題,以托洛茨基為首的聯共黨內反對派和以斯大林為首的聯共中央及共產國際執委會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會上,一小部分中國留學生加入了托洛茨基反對派。隨后,由于中山大學校長拉狄克本人支持托洛茨基,不時在教學內容中加入托派內容,有相當一批人加入了托洛茨基反對派。至1928年,校內托派約有一百四五十人,活躍分子有綦樹功、蔣經國等人。
由于留學生中的托派和蘇聯托派互相聯結,不斷進行活動,引起了聯共(布)中央的注意,加之中山大學內不間斷的派系斗爭,1929年11月,一場嚴酷的“清黨”運動拉開帷幕。
在調查過程中,蘇聯方面對被調查人員并未加以仔細甄別,便大規模出動“格別烏(克格勃機構前身)”進行逮捕。而此前由于“江浙同鄉會”“十天會議”等事件,黨內派系矛盾積累已深,陳紹禹(王明)派系趁機將派系斗爭與清查托派聯系起來,打擊對自己有意見的黨員學生。托派成員主要被判處勞改或監禁,一些無辜的學生也受到牽連。
這次清黨持續到1930年夏天,有60余人被逮捕,70多人遭受監禁,大部分黨員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處分,團員幾乎全部被開除團籍。中山大學的管理工作基本癱瘓,留學生們也無心學習,最終,蘇聯方面宣布停辦中山大學,將學生全部轉入列寧學院中國部。1930年后,中國停止向蘇聯選派留學生,這場持續了十年之久的留蘇運動,徹底宣告結 束。
20世紀20年代的留學蘇聯運動,處于當時中國新舊勢力交替、各方利益極端復雜的歷史背景下,留學生們不僅代表自己,更代表國家赴蘇學習,肩負著報效祖國的重任。同時,學生們來自不同黨派和派系,政見不一,也使得這場留學運動內涵復雜,帶有鮮明的黨派特征。
盡管留蘇運動中出現的失誤給后來的中國革命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但我們不能否認的是,留學蘇聯在當時是進步的選擇,更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大部分中國共產黨留蘇學生回國后投身民主革命事業,利用自己在蘇聯學習的革命理論、軍事技能幫助中國革命,傳播先進的思想和技術,蘇聯的政治體制和其他社會制度也為中國提供了寶貴的借鑒。新中國成立后,很多人擔任國家領導人職務,繼續發揮自己的學識和才干。
回首這段歷史,我們可以看到,無數革命先輩在極度艱難的情況下,毅然邁出國門,憑著一顆赤誠之心跨越萬里,刻苦學習,學成后報效祖國,為中國的未來燃燒青春與生命。同時,在歷史的風暴和復雜斗爭的旋渦中,他們也能堅守自我,保持理想。
如今,世界正處于前所未有的大變局之中,新一代留學生要學習先輩的可貴品質,堅持正確的政治立場,運用自己在國外學到的科學知識,回報祖國。這是我們能從這段留學史的河流中,打撈到的閃閃金 沙。
拎客
莫斯科東方大學
全稱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是20世紀20年代初由聯共(布)創辦的一所專門培養革命干部的政治大學。該學校主要任務是為蘇聯東部地區培養民族干部和為東方各國培養革命工作干部,斯大林任名譽校長。于1938年停辦。
蘇聯共產黨非常重視殖民地半殖民地的革命運動,積極支持這些國家革命運動的發展。1921年4月,在列寧關懷下,莫斯科東方大學建校。在這里學習的有蘇聯遠東鄰國如中國、日本、朝鮮,以及越南、印度等國的留學生。中國學生被編入專門的中國班學習,主要課程是俄語和政治理論。
拎客
托洛茨基
托洛茨基(1879—1940),十月革命武裝起義直接領導人及紅軍創始人之一。他同斯大林在蘇聯建設以及世界革命戰略等方面存在很大分歧,對中國革命也有不同看法。1929年被驅逐出蘇聯,1940年被格別烏刺殺于墨西哥城。
斯大林認為中國無產階級應該與民族資產階級聯合,托洛茨基則堅持中國革命必須進行社會革命,堅決反對民族資產階級。由于當時蘇聯意圖拉近與國民黨關系,對待國民黨態度較為親近,給予國民黨學生一定優待,且斯大林對大革命和國民黨右派戰略也出現了一些錯誤,在蘇留學生開始懷疑蘇聯領導中國革命的正確性,一部分人加入了托洛茨基反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