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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王笛《袍哥》敘事中的面向與結構

2019-09-10 06:52:06馮師曜
學習與科普 2019年3期

馮師曜

《袍哥:1940年代年川西鄉村的暴力與秩序》是一部微觀歷史著作,全書圍繞著燕京大學社會學系學生沈寶媛在1945-1946年,以一個農村袍哥家庭為樣本所作的社會學調查展開。以雷明遠為中心的袍哥面向是本書的重要內容,除此之外,作者還力圖展示川西平原的風土、社會、組織、管理、經濟、政治等等,以及作為個體與群體存在著的,由于事實和敘事而產生的不同面向的袍哥,是如何在1940年前后的川西平原范圍內活動的,是如何建立起社會暴力與秩序的,并是如何以其參與政治的姿態對國家政權與民眾發生影響的。

王笛在此書序言中提及完成本書的動力或動機之一在于微觀歷史在中國研究中還沒有任何作品問世。他分析原因有三:一是中國史學傳統的方法論問題,因為過于講究宏大敘事來追求研究的意義;二是資料的缺乏,中國并沒有像歐洲宗教裁判所那樣的系統資料,并由于戰亂,關于地方社會和社會生活的資料非常之少;三是中國的史學傳統注重國家、帝王和精英的記錄,一般民眾往往被忽略。

而對微觀歷史的關注這一學術專注的轉向在《街頭文化:成都公共空間、下層民眾與地方政治1870-1930》一書中以初現端倪,在此書中王笛開始反思在《跨出封閉的世界:長江上游區域社會研究1644-1911》中所運用的傳統社會史學,即以精英的眼光來看待社會的發展變化,并開始思考“下層民眾是否能夠發聲”以及敘事中“文化霸權”的問題,將重點從對社會的全面考察集中到對社會生活和社會文化,特別是大眾文化的探索上。在社會演變的分析上,王笛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下層人民的反應以及他們與精英和國家政權間的動態關系。而在接下來的著作《茶館: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觀世界1900-1950》中,對于地方文化與國家文化做了明顯區分:前者是相對于國家權力的、中央集權的、模式統一的后者由于地理、生態、生活方式所形成的地域的一種文化現象,具有鮮明的獨特性。除此之外,三本書在空間范圍上有著逐漸縮小的趨勢,從整個長江上游區域到成都——一個特定城市的各種公共空間,再縮小到茶館這一特定的公共空間。再者,《茶館》是明確作為新文化史和微觀史取向在中國史研究的一個實踐問世的,對王笛影響深刻的新文化史與微觀史著作及其研究方法在《袍哥》一書的完成過程中持續發生著這種影響,而這也回到了上文中王笛對于微觀歷史在中國研究的反思與追問。王笛提及了一些初具微觀史研究取向的著作,例如羅威廉(William Rowe)的《紅雨》從一個縣的角度,寫700年湖北麻城的暴力史;沈艾娣(Henrietta Harrison)以山西鄉紳劉大鵬的日記作為基本資料,勾畫他作為儒生、孝子、商人、議政者、農民各種身份的生活。另外,從史景遷的《王氏之死》,我們可以看到自然災害怎樣影響到人們的生活以及生態的轉變,婦女的生活,寡婦如何生存,如何教育子女,以及家庭的暴力等等,但是由于資料限制,史景遷在最后一章才寫到王氏,又由于該書問世于20世紀70年代,當時微觀史在西方還沒有興起。因而雖然此書在研究方法上非常接近今天的微觀史學著作,但并不是真正的微觀史。

因此,《袍哥》一書在史學研究的重大意義即在于填補了微觀歷史在中國研究的空白,這一實踐除了需要克服中國歷史研究在宏大取向上的慣性,也與資料搜集的困難有關,王笛在完成《袍哥》這一微觀歷史著作所需面對的與微觀歷史在中國研究空白的原因是相對應的,因此,時年21歲的大學生沈寶媛所作的關于一個農村袍哥家庭的社會學調查在作為歷史資料的運用上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王笛對“袍哥”的興趣既在其之前的著作中有所披露,又與其學術關注的轉移相關。在1980年代開始他便持之以恒地收集有關的記載。在《跨出封閉的世界》一書中,對“袍哥”組織有一個初步的描述,后來在《街頭文化》中討論了袍哥和街頭政治的關系,在《茶館》的研究中分析了袍哥“吃講茶”在地方權力和控制中的作用。

總的來說,無論是研究方法還是研究對象的選取,都與王笛學術研究中的脈絡鋪展和關注轉移相關聯。本文意在著眼于這一學術關注的基礎上,去探尋作者如何從敘事手法及其結構安排上來使宏大歷史事實中的微觀視域發揮作用,也即顯微鏡下,對于血液的解析和細胞的觀察,通過發現它們在敘事中產生的復雜面向,無論是作為單位還是單元,是如何走向、如何運行,從而同整個機體產生互動影響的。

一、宏微交織敘事中的袍哥面向

王笛認為歷史作品的表達中有著兩種傾向。一種是將簡單的問題進行復雜分析,以發現現象背后的玄機,將讀者引入意想不到的境地,此種方法稱作“話語分析”,可以顯示出作者深刻的理論功底和出色的分析能力。這個傾向從西方引入中國的學術領域,但其復雜的理論和術語使用限定其對象在于本領域專家。而“敘事”方法的面向則傾向于將復雜的問題表現得清晰明了,盡量避免過多的理論和術語的使用,目的是使大眾讀者都能讀懂。如果說“話語分析”是把讀者置于所分析的“事件”之外,觀看作者如何把一個整體原子化,從而各個擊破,使觀者看到從事物外面所看不到的精妙內部,那么“敘事”方法則是力圖把讀者引導進入事件內部,讓他們身臨其境地對事件進行觀察。王笛本人由于受到的學術訓練而傾向于后者。 在《袍哥》一書中,同樣力圖通過細節和敘事去再現歷史情境的真實畫面,作者申明力圖將文學式的深描和嚴謹的歷史研究相結合,文學式的描寫都有其出處,并盡量給出資料來源,臻于二者達到平衡。

本書的前三部分“暴力團伙”、“地方秩序”、“大勢已去”,是集中敘述袍哥面向的主要部分。沈寶媛的社會學調查所提供的以雷明遠為中心的農村袍哥家庭在本書1940年代的時限范圍內,是一個正在發生的狀態。但凡使用此樣本進行分析的時刻,都在微觀與宏觀間有著相當的意義存在。在“第一章 殺死親生女”中,通過調查所提供的細節性的記錄作為文學性深描的依據。雷明遠由于女兒淑清傳出和一個年輕裁縫有著“不名譽”的流言而在河灘上對其當眾執行死刑。事件經過中雷明遠和淑清在河灘行刑與被行刑時的對話交流,雷明遠有擔憂女兒會回頭算賬的迷信,卻不改變他殺女的決心,以及淑清在死前一刻細膩的心理掙扎,都是基于事件的情景分析以及社會學調查所提供的源自家庭內部的記錄來完成的。而這一細致入微的敘事是作為當時中國農村社會的縮影而存在的,即使1935年中華民國刑法明確規定,雷明遠殺女的行為是死罪或無期徒刑,但是事實說明地方社會現代司法觀念實際上處在空白狀態,這也和中國家族在維護社會秩序上扮演法律角色,造成的私刑普遍化相關聯。再如“第十章 女人的命運”中雷明遠對婦女的歧視,除去殺女,還體現在一些生活記錄中,例如因為聽到寡婦留宿客人的消息便要趕去殺人,對使女俊芳動輒打罵等等,通過這些資料實例和同時代的文學作品中的資料輔證從而發現,家國歷史中的二十世紀初產生的四川婦女解放思潮并沒有在“望鎮”這個地點有著明顯的表現。與此類似的在資料運用上社會學調查占絕大部分的章節中,都存在著細致入微的家庭情景分析。這種代入情景的深描是格爾茨在《文化的解釋》中以賴爾的眨眼睛和猶太人科恩的遭遇為例闡明的。在對一個文化進行描述闡釋時,把他們置入自身的系統中從而使他們可理解,在文化分析中,只憑純粹的記錄只能得到一個大概的表層的淺層的印象,只有通過對微觀事物進行“深描”,才能真正揭示出人類行為與文化系統之間的互動關系,才能夠客觀全面地解釋人類行為的意義。 王笛曾提及,沈寶媛這項調查的獨特之處,就是能夠進入他們的家庭內部,了解他們的日常行為和生活。 因而我們可以看到這種涉及社會邊緣人物個體的家庭關系的建構、個人的生活經歷、心路歷程、乃至基于情景分析的認知模式、處境理解、瞬時心理都可以得到展現,而這便相當于“整個生命體”中的“細胞”,通過對它們研究和分析,竟可以和時代段限下的文化、政治、經濟的大局走勢有所連接或是沖撞,無論是輔證抑或出入之處,都是從內部觀察這個整體中復雜個體和群體的脈絡交織鋪展而來的,是一種對時代和地域面貌的生動性和完整性的展演。

除了社會學調查作為資料的運用,還存在著檔案、小說、袍哥個人回憶、文史資料的敘事,另外,還有袍哥的秘密語言和文書規則,這是極為有效的去除精英話語霸權、政治化的表達、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神話化的“隱去的文書”與“歷史的微聲”,是一種從內部打開其思想、組織、行為模式的窗口。對于有關袍哥的資料敘事類型所造成的不同面向,除去在本書“第十七章 敘事與文本”有著明晰的總結和甄別,王笛在2015年發表的論文《鄉村秘密社會的多種敘事——1940年代四川袍哥的文本解讀》中有著初步而類似的歸納。而這些資料的運用,是散布在書中對于袍哥從網絡、信仰、秘密語言、組織儀式的各個方面中體現的,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作為群體的身份認同。《袍哥》一書中多次提及袍哥進行集體身份認同的組織建構。例如沈寶媛社會學調查附錄中所列舉的“袍哥”與《海底》之緣起,所謂《海底》是袍哥對自己緣起解釋中占據重大地位的組織書,有著諸多版本。對袍哥成員來說,精通《海底》成為其身份證明的前提。遺憾的是,也許是資料缺乏的緣故,《袍哥》一書中并未能釋明袍哥緣起的真實情況或給出可能性的論點,由于不同文本的不同描述,作者給出了一個“莫衷一是”的結論。再者,作為儀式的“單刀會”,是一個懲戒和犒賞、迎接新成員的典禮,單刀一名的由來也與關羽崇拜有關,這反映了袍哥有著自己的精神世界,這種信仰在清代原是民族主義的支撐,辛亥革命以后,反滿的目標消失,革命信仰轉換為其身份認同的基礎并和大眾宗教崇拜結合,成為凝聚組織的力量。此外,袍哥也有自己獨立的語言體系作為身份認同的工具。王笛也為袍哥的身份認同行為指出理論支撐,他提出霍布斯鮑姆(E.J.Hobsbawm)所提出的“發明的傳統”,他們利用“一整套通常由已被公開或私下接受的規則所控制的實踐活動,具有一種儀式或象征特征,試圖通過重復來灌輸一定的價值和行為規范,而且必然暗含與過去的連續性。事實上,只要有可能,它們通常就試圖與某一適當的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過去建立連續性”。這種“被發明的傳統”成為他們政治斗爭的工具,也成為他們身份認同的凝聚力。 《袍哥》一書中多次指明袍哥身份認同的方式和手段,但并沒有以過多的篇幅去為這一集體行為提供理論支持,究其原因,一方面若對此深究確實超出了本書的討論范圍,再者考慮到敘事手法的使用和行文整體的連貫性和完整性,也不宜使用過多的概念和理論。揚·阿斯曼在其“文化回憶”理論中指出:集體認同的可見性受到一個完全來自象征層面的表達方法所限,集體認同的是一種形象,集體構建了一種自我形象,其成員與這個形象進行身份認同。它的強大與否,取決于它在集體成員的意識中的活躍程度以及它如何促進集體成員的思考和行為,接著他列舉了徳羅伊森和呂迪格·肖特的理論來說明社會自我形象和社會回憶之間關系的問題,總的來說,是社會需要發生在過去的事件來作為其統一性和獨特性的支撐點,依憑一種可以回溯到時間深處的連續性想象來維持。 這從歷史哲學的角度也可以對袍哥諸多集體身份認同行為提供佐證。

第二,作為個體的復雜性。王笛曾指出沈寶媛所描寫的雷明遠形象的復雜性。“他過去作為一個袍哥首領,在地方享受威望和尊重;他殺死女兒,被人看成是一個冷血狠心的父親;他幫助燕京大學下鄉的學生,儼然是一個樸實的農民;他固執保守,哪怕親戚違反了他心目中的道德準則,也不惜置之死地;他是一個鴉片煙鬼,從一個英雄式的角色,變成一個羸弱的病人;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物,但是在潑辣的老婆那里,也經常妥協;他是一個佃農,娶有兩個老婆,還打算娶第三個,最后因二老婆的強烈反對而作罷;他曾豪請各方來客,但是有時家里老婆竟然沒有錢買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因此,我們很難用簡單的好壞來判定這樣一個復雜個體。進而言之,袍哥這樣的秘密社會組織,也是一個復雜的復合體,判定它在歷史上的角色和作用,經常需要我們區分不同時代、不同地區、不同事件、不同個人、不同前因后果等,才能接近其組織和人物的真面目。” 除去以雷明遠為代表的袍哥個體本身的復雜性,也存在著袍哥個體間的復雜性。同樣作為袍哥大爺,參與共產黨革命活動工具——《大義周刊》創辦的張瀾和杜重石,在人生走向的交集點過后,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和結局。張瀾以袍哥大爺身份介入政治,并沒有選擇政府地方權威而是參與了共產黨活動,共產黨在取得政權之后對其貢獻給予充分肯定,在新政權中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并在1949年的開國大典中站到了毛澤東的身邊。而杜重石支援過紅軍,兩次受到毛澤東接見,是中共的“特別黨員”,也曾加入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曾任賀龍的政治代表,利用其在川康的社會關系為“解放大西南”做出貢獻。自1950年由民革中央執委降為一般的委員,后走出政治圈到上海謀生,曾在公私合營后被安排月薪43元的工作,也曾被打成右派,并以“歷史反革命”罪被判勞改,直到1980年獲平反。袍哥只是作為個體存在的一種身份,歷史和個人經歷的連貫與零碎是相對而言的,作為袍哥身份的活動,在袍哥之間的活動,以及擁有或曾經擁有袍哥身份個體的命運走向與歷史事件的發生是一種橫縱延展、局部交叉的狀態。觀察袍哥個體復雜性的意義在于不僅僅將目光聚焦于個體以袍哥身份活動的時刻和面向,而觀察擁有袍哥身份的個體作為完整的人的枝脈延伸才更有可能去發掘那些需要某種契機介入時才可體現出來的微觀與宏觀的互動交織,這種互動關系發掘的前提即在于從個體的不同面向中尋找更多延伸的可能性。

第三,作為個體和群體在國家與民眾之間的微妙位置。袍哥勢力人數眾多,據數據統計在1940年代在四川成年男性人口中占比66%到90%不等,因此其成員結構復雜,多為下層民眾,也不乏地主和鄉紳,在清后期,除了廣泛進入政府和軍隊外,還吸納了不少知識界成員。“近三百年間,袍哥一直與地方政府和地方精英爭奪地方的控制權,與地方政權的演變共進退。” 清初作為反清復明組織遭到政府嚴密查禁。嘉慶以后,到咸豐、道光年間袍哥勢力迅速蔓延,官府表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狀態。到了清末,袍哥的勢力發展,已經到達了這樣的程度:“入會者自紳商學界,在官入役,以及勞動苦力群,不逞之徒,莫不有之” 。在清末,袍哥也參加反清斗爭,辛亥革命中袍哥與四川保路同志會和保路同志軍合作,一度可以公開活動,但在四川局勢穩定后,當局又開始禁止其活動。20世紀三四十年代四川政府又面臨政局不穩的局面,需要借助袍哥的力量保境安民。除此之外,袍哥還參與稅收,在1930-1940年代,地方鄉紳多為袍哥所取代。1940年代袍哥出現了合并和擴大的趨勢,1942年國民黨省執委發表的一份“查辦威遠新場哥老會”的公函表明,雖然袍哥是被禁止活動的組織,但如果能夠安分,政府并不干涉。而公函,作為一種介紹動向的情況通報,其產生的背景復雜,常常與地方的權力之爭有關。在抗戰時期,袍哥作為可被利用的力量,甚少受到當局的限制,在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后,由于中央直接控制了四川地區,為袍哥在相當程度上控制基層政權創造了條件。沈寶媛在1945-1946年考察望鎮情況所得出的結論是:作為望鎮中心的袍哥,掌握了法律、政治、宗教、倫理等等方面的社會制裁,袍哥會社之在望鎮社區是作為一種使社區里其他制度都自然而然地被納入這種軌跡的優越力量。當時的望鎮中,袍哥是這個地方的政治中心和權力中心。這個鄉的正副鄉長、治安主任、保安隊長、保甲長等都是袍哥,便充分反映了這個事實。可以說,望鎮袍哥對地方秩序的控制已經超出了政府。而對這種社會制約力量的研究便是了解地方社會的中心索引。需要提及的是,袍哥雖然在地方秩序的維護上與官方處于微妙的對峙或互助關系,但其暴力也常常成為擾亂地方治安的因素。一方面,袍哥作為一種勢力并沒有一個統一的中心,各個碼頭各自為政,控制一定的勢力范圍,各個碼頭間的火拼也常常發生。沈寶媛的調查報告中便記錄了一件袍哥副舵把子雷明遠和兄弟們同棒客(渾水袍哥)發生火拼后逃出生天的英雄情懷往事。再如一則離望鎮不遠的金堂縣賀松的文史資料,盡管這份資料可能含有地方精英話語的成分,但它記錄了賀松販賣大煙毒品,槍支彈藥的情況,給社會帶來很大危害,一般民眾經常受到賀松的欺辱。除了對地方勢力的控制和與國家政權間的微妙關系之外,從晚清到民國,在公共空間茶館進行的“吃講茶”活動——由袍哥來判斷和解決民事糾紛,反映了一種鄉民自治的狀態,它表明了官方司法權力在地方的分化。“地方精英們參與‘吃講茶’的活動,表現了精英活動的另一個側面,那就是精英們如何處理個人之間以及個人與社會之間的沖突。這也是一扇觀察基層社區如何維持社會穩定,民間秩序如何存在于司法系統之外的窗戶。”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政府常常對茶館講理活動進行放大和壓制,但卻不能填補社會自治被國家削弱后的空白。而在對經濟的控制上,雖然有賀松那樣惡意斂財的存在,但并不是所有袍哥都能因掌握地方勢力而得到更多的好處。以社會學調查的主人公雷明遠為例,他家雖然是一個佃戶,但卻不下田,由雇工幫忙干活,而在后來雷明遠因為經營不善而面臨著破產的境地。“沈寶媛發現,‘望鎮’的袍哥首領差不多就是兩種人,一是地方上‘有錢有勢,有田地的階級’,另一種是‘由自己的武藝所打來的天下’。” 雷明遠屬于后者,他佃有四十畝田,其地主住在農村。而從其整個經濟處境來,看我們很難按照農村階級劃分地主、富農、中貧農、自由雇工的依據來限定雷明遠的身份。這反映的現實是即使袍哥首領作為地方上的有權有勢者,也不能改變其在經濟上被剝削的地位,雷明遠不通過強權為其在經濟上牟利,這也表明了契約關系在川西社會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尤其是作為袍哥,遵守契約也是維持地方秩序穩定的必要條件。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袍哥作為個體和群體產生的不同面向是如何滲透到川西鄉村社會中,并和國家政權產生微妙的互助與對峙的。對作為群體的袍哥來說,它既可以將其觸角伸向國家政權所不能及的真空地帶,又會作為一種暴力力量危害社會治安;作為個體的袍哥成分復雜,幾乎涵蓋了從官商知識分子到貧下中農的不同層次的群體,導致了個體在大的權力爭奪走勢中表現出各異的取向和姿態,在近三百年間的權力爭奪中,袍哥在政治、司法、經濟等各個方面完成了其盤根錯節的網絡。

二、交織重疊的三重敘事結構

在《袍哥》“第十八章 歷史的記憶”中,王笛申明了本書的目的:“本書試圖回答四川秘密社會的許多問題:到底袍哥及其組織是怎樣在農村社會發揮作用的?這個組織與鄉村社會有什么樣的聯系?人們的生活怎樣受到這個組織的影響?我們將從這些故事中看到什么,發掘什么樣的秘密?這個研究從微觀的角度,觀察四川鄉村袍哥與地方權力操作的細節,使我們進一步了解這個組織在社會基層的角色和作用,特別是通過雷明遠和其他一些袍哥首領的個人經歷,從最基層來建構袍哥的歷史和文化。”

如果就此來看,似乎本書的意義在對袍哥的敘事中就可以完成了。但是本書第四部分“尋找真相”卻花了相當的篇幅對沈寶媛進行深描,下面就此結構的安排來說明用意所在。

本書序言中提及在2014年夏天尋找沈寶媛老太太希望從她身上得到往事的回憶和更加全面的信息。王笛關心的問題有三:一、是否記得進行調查的真實地點?二、是否記得雷明遠的真實姓名?三、是否知道雷明遠在1949年以后的情況?

由于沈寶媛開始進行社會調查是在1945,論文完成是在1946年,調查報告在4月完成,信息只記錄到2月。而袍哥的覆沒發生在1949年解放軍進入成都,川西平原為共產黨所控制之后。也即沈寶媛所作社會調查的時間段以及其人生與雷明遠家庭交集的部分是一個歷史性質的正在發生的階段。雷明遠其時由于經濟拮據,和妻子搬家進入狹小陰暗的陋室,打算繼續經營販賣鴉片的生意,但他“依舊是終天躺睡在榻上,過著煙癮”,沈寶媛推測“也許在這新居,他會斷送未來短暫的余生” ,而她在文末基于功能觀點而觀察出的未來事態的預測表示:“也許在最近一、二年中,雷大爺在這種新環境中更會銷聲匿跡,雷大爺的前途無疑是可悲哀的,而類似雷大爺這種人物的其他社團領袖的前途也是可悲哀的” 。無論沈寶媛做出推測的依據、分析方法等得出了如何的結論,這至少表明雷明遠作為袍哥個體的生活并沒有結束。另一方面,沈寶媛在做社會學調查時為了保護被調查者的隱私,在論文中并沒有使用真實的人名和地名,因此書中的核心地點“望鎮”——這個調查展開和袍哥家庭生活的地方,以及作為川西平原的代表性樣本,到底指的是什么地方,還并不明晰。因此,王笛在此書中用了將近四分之一的篇幅對沈寶媛進行深描的目的之一,便是補全這個不完整的故事。

由于資料限制,雖然王笛得出了望鎮即是崇義橋的結論,卻并不能找到關于崇義橋袍哥覆滅的具體記載,但他發現了距離崇義橋不到20公里的新繁袍哥的末日。根據新繁公安局的資料顯示,部分新繁袍哥由于“不能了解共產黨的政策辦法和眼光短淺的緣故”,有想乘機動亂,時勢造英雄的想法。在解放軍入川前兩三個月籌組便衣隊,召開集會,多方活動,制定計劃,決定各鄉設立游擊大隊并進行了“土匪叛亂”,而王笛通過多方資料證明所謂的土匪暴亂實際上是武裝反抗征糧。袍哥作為地方勢力的代言人,由于解放初的針對地主的征糧加負由于轉嫁到普通農民身上,使得無論是大戶還是農民都無法生存下去,為了保護地方利益而組織與新政權的對抗。但是共產黨穩定地方的能力不是清政府和國民黨政權所能同日而語的,當袍哥與其對抗時他們的末日就來臨了。由于新繁與崇義橋在資料上屬于同一范圍,王笛在“第十六章 袍哥的末日”末尾對崇義橋雷明遠的結局作出了多重猜想:“可能他加入暴亂組織,和新生政權進行對抗;可能他由于抽鴉片,已變得一無所有,沒有任何財產值得他拼命去保護了;也可能鴉片已經徹底摧殘了他的身體,當共產黨到來的時候,他的墳頭早已經長滿青草了。” 這也和王笛希望沈寶媛老太太能提供的信息內容相印證,除了敘述袍哥這個組織覆滅的歷史真實,也在一定程度上補全了當時的沈寶媛未完成的故事。

王笛認為大學時代的沈寶媛受到了三個方面的影響:一是燕京大學社會學系開放的學風以及左翼和共產黨的影響,這些思想上的影響對沈寶媛深入鄉村的調查,都起到了推動和指導的作用;二是家傳,父親是留美學生,家庭環境使她成為一個思想開放的青年女性;三是1920年代以來中國知識分子關注農村問題,推動了社會學和人類學學科在中國的發展,這使得沈能夠受到專業的系統訓練。

除去對上述背景的解讀之外,王笛還在“第十三章 講故事的人”和“第十四章 ‘農村工作者’”中根據沈寶媛社會學調查緒論部分所提及的內容,進行基于情景的深描敘事。沈寶媛在其調查中的部分表述以及其行為事實,都受到了上述三個方面的影響,使其話語情感與政治意識的表達中存在傾向性,這種影響還滲入在沈寶媛調查的行為動機與實踐事實中。由此,以沈寶媛作為一個樣本,去了解1940年代的知識分子是如何認識和看待袍哥這個團體,又是如何認識中國鄉村社會和其政治生態的一般模式的。例如,沈寶媛來到鄉村后產生對袍哥的興趣不是偶然,而是由于袍哥在地方社會的強大勢力,對其了解已成為深入考察農村社會的前提。再如,沈寶媛作為年輕的大學生,在當時燕京大學“左傾”思想的影響下,有著同情下層民眾的情懷,所以在欣賞田園之美時會產生心理上的歉意,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對自己的優越家境和教育條件抱有內疚感,為農村服務的志向就在這種補償和回歸自然的心理下產生了。而這種鼓勵學生實地調查的風氣,尤其是到農村調查的風氣,也和1920-193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學與人類學發展成果相關。沈寶媛所就讀的燕京大學社會學系,聚集了早期中國農村社會調查最優秀的學者。吳文藻任系主任以來,以社區研究法和社會人類學的方法及理論為指導,燕京大學社會學系紛紛前往各地農村調查。《袍哥》一書中兩次提及了沈寶媛的老師廖泰初,并將其研究成果作為資料來使用,其一是1947年發表的文章中提到袍哥人數在四川成年男性中占比 ,其二是1941年發表的討論學徒的文章 。沈寶媛其時系主任林耀華的研究成果也多以田野調查為基礎,運用結構功能理論來研究。沈寶媛的論文中提到或使用的學術理論和方法“運算方法”,也是林耀華教授的。而這種淵源無論是體現在沈寶媛個體的身上,還是以燕京大學社會學系為代表的知識分子身上,都表明了當時的知識分子到農村去了解農民,改造農村,已經成為一種風氣。除此之外,沈寶媛在其論文結尾所提到的對于袍哥新事態的預測,也有著政治態度的傾向性。“一個從人民中生長起來富有革命性(反清反貪官的宗旨)及維新意義的團體,居然背叛了人民的利益,而打入腐朽的官僚集團內,腐化、惡化、死化下去……這些可說是望鎮社團命運遭受打擊,及他們的領袖聲譽趨向于沒落的主要原因,他們會被遺忘在其他那些富有進取及革命意識的袍哥社團的后面……” 王笛在“第九章 儀式與規范”中提到了沈寶媛對望鎮袍哥的嚴厲批評,他是基于沈寶媛觀察到雷明遠在殺女事件中表現出的保守、固執、愚蠢和冷血來理解沈寶媛的情感傾向的。但在“第十八章 歷史的記憶”中,他也提到,沈寶媛對袍哥的評論,與1949年以后共產黨的定義非常接近。如果聯系到沈寶媛受到的左翼思想影響,也就不難理解她在上述方面中表現出對袍哥的評價態度了。

對于沈寶媛進行解讀的目的,除去補全未完成的故事和了解當時的知識分子認識袍哥及其政治生態的一般模式之外,還在于通過對其家庭影響、思想傾向、知識結構、學術背景的挖掘基礎上,能夠更加準確地運用這份歷史資料。王笛所能觀察到的雷明遠的形象,是在一個1940年代社會學系大學生的描述中所建構的形象,也即沈寶媛眼中的雷明遠,簡言之二者是一種重疊的目光的關系。雖然沈寶媛的資料因缺乏處理而最大程度上保持了真實性,但無論是作為了解秘密社會的歷史文件,還是分析當時知識分子如何看待袍哥,以沈寶媛的歷史處境來了解其對袍哥的態度和看法都是很有必要的。

王笛提及,他在書中寫了兩個人,一是袍哥雷明遠(也包括他的家庭),二是故事的講述者沈寶媛。除去二者在各自人生路程上交集在1945年的夏天能夠發生調查和被調查的互動,從而來述說歷史之外,王笛的工作成為了第三種敘事。“因此,這本書所講述和觀察的歷史有三層,首先是這個歷史的主角:雷明遠和他的一家的活動;其次是記錄他們故事的人,透過一個受過西式社會學訓練的大學生的眼睛,來觀察袍哥及其家庭;最后,本書作者作為一個歷史研究者,用今天的眼光來看70多年前的秘密社會,觀察當時的知識分子怎樣認識和看待袍哥這個秘密社會團體,并從中發掘認識中國鄉村社會和其政治生態的一般模式。” 因此《袍哥》一書的結構中存在著三重敘事,但這三重敘事并不是單純的包含關系。沈寶媛社會學調查所顯示的一個袍哥家庭樣本的記錄距離袍哥在新政權之后的覆滅還有著一段空白。以雷明遠為代表的擁有袍哥身份的個體或群體,其人生所展現出的不同面向并不全都中斷于這個歷史節點,但作為袍哥而覆滅的結局書寫,是通過在前兩重敘事及其大歷史背景和相關資料的基礎上,通過歷史學家的眼光來填補的。前兩重敘事的主人公是身處1940年代的歷時者,二重主人公對一重主人公的描述和記錄也擁有作為歷史資料來使用的價值,并且在甄明二重主人公在敘事中的態度和傾向的過程中,完成了三重作者從70多年后,對以二重主人公為代表的的群體的觀察,及其對于一重主人公及其政治生態的認識模式。而一重主人公雷明遠是1940年代的川西平原袍哥個體,去認識以其為代表的群體,一個占人口相當大比例群體,他們的思想、文化、生活,以及他們如何建立起在內陸地區的暴力與秩序,并對國家政權與一般民眾發揮影響,這是作為三重敘事的王笛工作的主要意義。

三、結論

《袍哥:1940年代川西鄉村的暴力與秩序》在資料的運用上,包括1945-1946年燕京大學社會學系學生沈寶媛所作的社會學調查,以及檔案、小說、袍哥個人回憶、文史資料的運用。其中,李劼人、沙汀的小說是根據他們對四川鄉場的個人觀察和親身經歷寫出來的,具有較高的真實性,在分析和使用上也十分大膽。在該書的內容范圍上,除去三重敘事所涉及到的個體及群體,作者也力圖展示川西平原的風土、社會、組織、管理、經濟、政治等等,并將其與深描的手法相融合,其中對于四川農村自然生態的描述許多就來自作者的親身體驗。除此之外,深描手法的使用使微觀視域能夠捕捉到歷史個體的行為動機、思維模式、心理感受等等,這樣對顯微鏡下細胞的剖析,是將其放置在1940年代川西平原及其外延的時空范圍中,通過政治、經濟、文化、司法、宗教信仰等各個方面來考察的,從而完成宏觀與微觀的交織敘事。此外,作者還力圖表現出作為歷史工作者的嚴謹,例如對本書所使用的的“秘密會社”以及沈寶媛報告中所使用的“社團”之概念進行甄明。但是由于歷史資料的限制,一些問題雖然在類推或分析的過程中得到了證明,但是這不能抵消資料缺少所帶來的的局限性,作者也已表達對此的遺憾。例如崇義橋袍哥覆滅是通過新繁的史實發生來佐證的,又如對雷明遠的最終結局只能給出分析和推測。總而言之,《袍哥》一書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微觀歷史在中國研究的空白,為微觀歷史在中國研究的瓶頸和局限提供打破的范例,在敘事和結構的安排上,也有著較強的創新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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