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創板呼喚更多“聰明的資本”

倪榮頁

股權投資人如何看待科創板？在接受《陸家嘴》采訪時，漢理資本董事長錢學鋒從一個專業投資人的角度出發，暢談了他所見的科創板新變革、新機遇。

《陸家嘴》：科創板離我們越來越近。你認為科創板帶來最重要的改變是什么？

錢學鋒：我看來，科創板的關鍵不僅是一個“板”的創新，更是一個制度的創新。

當然，服務科技成長型企業是很重要，也很關鍵；但是我認為更值得關注的是它的“注冊制”改革試點。

我的職業生涯早期在美國做律師。20年前，我在華爾街為擬上市公司做招股說明書；現在，我們國內也開始試點注冊制，我感到很高興。

美國的證券市場從《1933年證券法》和《1934年證券交易法》起確立了注冊制的基礎。這是一種以信息披露為核心的股票發行上市制度。注冊制就是強調信息披露：只要企業的信息披露都是真實可靠的，沒有作假，該講的都講了，那企業就可以上市（只要股票能IPO賣得出去）。

這次科創板試點注冊制的改革核心是在發行、交易、信息披露、退市等各環節進行制度創新。

我們看到首批申報受理后，上交所對申報稿反饋了問詢。每家問詢量都極大，平均要回答大概50多個問題。通過這種多問多答，信息披露的過程就更加全面了，一個更“真實”的公司就躍然眼前。這就是它的一個特點。

但是要注意：注冊制下，“上市公司”并不等于就是 “好公司”。科創板它是一個資本市場設計。一個成熟的市場不應該過多關注市場中企業的資質差異。

打個比方，科創板就像是一個幼兒園。我們并不能因為某個孩子現在看起來聰明，我們就歡迎他進入幼兒園；對于那些看起來將來不能考上清華北大復旦交大的孩子，我們就不讓他們進入幼兒園。

不，幼兒園不應該這樣。幼兒園應該接受所有符合條件的孩子。

實行注冊制的科創板就應該有這種強大的包容性。

《陸家嘴》：作為一個專業投資人，你怎么看待科創板投資呢？

錢學鋒：我想強調，我們應該用“投A輪一樣的眼光投資科創板”。

科創企業的特點就是高成長，當然也伴隨著高風險。

實際上科創企業未來發展怎么樣，是很難判斷的。

我們暫時沒看那些體量巨大的、廣受追捧的明星創業公司出現在科創板受理名單中，這未必是一件壞事。根據我在風投行業的觀察，很多明星企業，可能當時風頭無二，但是后來結果也就平平無奇。有些一開始只有少部分人關注的企業，最后卻跑出來了。

股票投資很多是事后諸葛亮。股票未來到底好不好，誰都很難說。如果回看1997年，亞馬遜當時以4億美元左右的市值上市；現在都已經是家近萬億美元市值的公司；另一家互聯網公司“雅虎”在當時如日中天，但后來就不行了。

前面我們談論了注冊制。注冊制下的科創板有好公司，也有差公司。它的意義是可以給我們的創新市場帶來更好的資本。

請注意，“資金”和“資本”是不一樣的。資本，不光光是錢——資本是聰明的錢。

資本還意味著對行業的理解，對企業治理結構、對產業上下游的覆蓋以及背后一系列的內容全套的理解。

想要參與科創板，想要在科創板投資成功，就必須是“聰明的錢”。

比如，對于券商來說，出于跟投的要求，意味著它們必須需要更強的研究實力，它們也需要轉型。科創板將為國內創投企業創造更廣闊的退出機會。同時，二級市場將對一級市場形成正反饋，完善行業定價機制。

這樣綜合的因素，就能在科創板真正聚集起成熟的資本，就能推動我們國家科技實力的發展，真正把金融的資源配置功能發揮出來。

《陸家嘴》：根據公開的申報資料，漢理已經出現在兩家企業的股東中，為何參與這兩家企業的投資？

錢學鋒：其中一家是凌志軟件做軟件外包的生意起步，產品的大部分終端用戶是日本的金融公司。

軟件外包聽起來似乎是一個不太“性感”的生意，但其實他們有多年國際先進金融市場核心系統的開發與服務經驗，在證券、銀行、保險等金融領域積累了豐富的實際經驗，打造了一支精英研發團隊。

所以他們可以把相關的金融技術服務和管理理念引入國內，結合國內證券市場實際情況，推出適合國內的產品和服務。

科創板我們有持股的另一家紫晶信息是做大數據存儲服務，他們的技術在國內具有競爭力。這兩家做企業服務的，看起都不是很“性感”；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大空間機會。科創板讓這些機構有了更好的機會。

《陸家嘴》：有人覺得軟件外包就是給金融機構賣崗位配額的“人頭”生意，你怎么看？

錢學鋒：軟件外包不能簡單地看做“賣人頭”。印度的塔塔咨詢服務公司（TCS）、印孚瑟斯（Infosys）、威普羅（Wipro）就是從軟件外包做成了行業巨頭。如果你看過《世界是平的》這本書，它就是從印度軟件外包企業的故事展開出去講。如果我們從全球化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未來發展空間較大的賽道。

另一方面，金融機構對技術的投入是持續的，而且是長期的；所以為金融機構提供技術服務——它是一個未來可持續時間很長的賽道，尤其是現在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賦能金融機構，金融科技（FinTech）是未來大有可為的。

我常說投資要看“勢”、“術”、“人”、“價”：就是說投資要先看整條賽道的發展潛力。如果投資到朝陽行業里，即使是一家中等的公司，也可能有不錯的回報；但如果我們投入夕陽行業里，再牛的公司也不行。

所以我覺得投資第一個要選賽道、要看行業；然后再看商業模式、核心競爭力；接著是看團隊、找靠譜的人；最后找合適的價格。

《陸家嘴》：科創板確實帶來了一系列變革，你看到目前國內的投資市場，和十年、或者二十年前有什么不同？

錢學鋒：當然，創投行業也是發展成長的。

剛回國的時候，有朋友問我做什么的，我回答說搞VC的，很多人都誤以為我是賣維生素C的。

其實說起來，風險投資對于企業來說，就有點像提供維生素的意思。我們做的事情就是為了企業提供他們必須的維生素。

當一家創業公司剛起步，只有創始人的主心骨可能不夠。它的成長缺乏必須的元素。資本就可以給他們提供必須的成長要素。從這個角度看，風險資本就是讓企業更加強壯，更加有競爭力；正像是維生素對于身體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