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退路，才有出路

李尚龍

那些最后實現生命逆襲的人，無非是那些專注的人，他們不給自己留退路，他們背水一戰，釜底抽薪，最后絕地反擊，全面爆發。

我的一位學生，姑且稱她為小美吧，前些日子，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她考上了中國傳媒大學的研究生。那天她拿著錄取通知書，到了北京，第一站就奔赴到我們公司。大包小包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去找當年教過她的老師們聊天，將她考研的消息告訴了大家。當時大家都在為她高興，我沒說什么，只是走過去，遞了一杯美式咖啡給她。她喝著喝著，就哭了。這些年我最怕看見女孩子哭，每每遇到這樣的情況，我要么趕緊跑、要么跟著一起哭。但這回，我沒有逃跑也沒有哭，只是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站在她身邊，默默地等著她哭完。

其實我們認識已經三年了，從她上大三那年開始。直到大三那年，她即將面臨專科畢業，還是在渾渾噩噩地生活。可想而知，這樣的她，在畢業那天，要么迷茫，要么失落，要么大失所望，要么流離失所。盡管這么說太悲觀了，可是，誰不是呢？每個人在渾渾噩噩了好幾年之后，都會受到生活的懲罰。

于是，她在一片迷茫的狀態下，跟著室友一起報名參加了一個英語四級班。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考四級，也不知道考四級有什么用。她只知道，這群老師挺有趣，上課講的段子夠她笑一年。

她就這么認識了我。

在網上聽課，她只能聽到我的聲音，從課上她了解到，我不僅是個老師，還是個作家，于是想要見我一面。

她第一次見到我，是在我的新書簽售會，我當時在她的城市簽售，她站起來提問時，很嚴肅地跟我說：“老師，我的四級沒有考過。”我開玩笑地說：“你四級沒考過，來找我干嗎？讓我罵你沒好好學嗎？” 全場哄笑中，她說：“龍哥，我下次見到你，一定專升本成功，請你記得我。”

后來，我一直記得她。

第二次見她，已經是一年后了。她專升本果然成功了。簽售會上，她也不買我的書，只是拿著一張本科的錄取通知書，讓我簽名。我哭笑不得，還是給她簽了。

我雖然不能切身體會到她當時的感受，對一個高考英語只考幾十分的同學而言，升本是一件多么難的事情。但我一直記得，她在現場紅著眼眶告訴我：“老師，我們整個班只有兩個人專升本成功，我是其中之一。”說完，她遞給我一封信，讓我回去再看。

我回到酒店就打開了這封信，上面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大概的意思是說她復習的這半年，和室友的關系一塌糊涂，生活也過得亂七八糟，男朋友也跟她分手了，但她不后悔。

現在，她決定在讀本科的兩年時間里，再好好準備考研究生，去北京，去考中國傳媒大學的研究生，去改變自己的生活，換一個生活圈子。

我清晰地記得，信紙上最后那短短的三個字：北京見。從這次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有時候當老師久了，情緒容易麻木。每次考試結束后，看著一些同學失落，一些同學上岸，總會想起叔本華的那句話：“人生像鐘擺，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弄得我也時常充滿著負能量。但總有一些人，會在忽然之間給我帶來巨大的能量，這能量久久地不能散去，讓這鐘擺炸裂，看到新的陽光。

考研出分的那段日子，我整天在微博和微信上等待著學生向我報分。因為對很多學生來說，這次考試，決定著自己的生活是否可以改變，也證明著過去一年或者幾年時間里，自己的努力是否有了回報。重要的是，這次考試很可能影響著自己很長一段時間的自信。

我是在一天的深夜，收到了小美的私信，她問我還記不記得她。我說，當然。她過了很久回復我，說：“我考上了。”后面加了幾個哭的表情。這回，我知道了她背后的壓力有多大。我把公司的地址發給了她，跟她說，報到的時候，記得來見我，送你我出的書，誰叫你不買！

她說她真的買了，我說我才不信，買不買我都要送你，還要簽名，強行送你。她讓我把之前寫給我的那封信，一起帶著還給她。我說，送我的東西，怎么能要走呢？其實真實的情況是，我早就找不著了。

時光是殘忍的，誰也不會停留在任何一段情緒里，無法自拔。更不會留著別人的一封信，憶苦思甜。

我再次見到她時，她哭成了淚人兒。等她擦干眼淚，我和她聊了很久，大多數的時間，我們沒有聊未來，都在聊過去。聊她遇到的困難，如何戰勝困難，如何打破不愛學習的魔咒，如何一點點戰勝自己，一戰成碩。

我記得，她說得最多的詞，是“絕路”，就好像那段日子里她看到的世界，都是荊棘陷阱、高墻牢籠，看到的道路都是絕路，無路可退。我跟她說：你要感謝那段“絕路”，因為沒有退路，才有出路啊。人沒有了退路，才會奮起直追;沒有了退路，才會破釜沉舟;沒有了退路，才有機會行萬里路。這次聊天結束前，她跟我說：“我會加油，等我研究生取得了好的成績，我再來見你。”說完她就走了。

這次談話，對我的收獲也很大。也讓我明白了，就算每個人的鐘擺只能左右搖擺，但每一次搖擺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強烈。有趣的是，幾天后，我找到了這封信，那天夜晚，我又讀了一遍，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另一個鐘擺：這個鐘擺的兩端是驚喜和幸福，當加速度變大時，鐘擺擺動得會一次比一次高，直到鐘擺開始畫圓，這個圓，或許是圓場，或許是圓滿，更或許是圓夢。想到這兒，忽然覺得生活多了許多希望。那次談話后，“沒有退路，才有出路”這幾個字印入了我的腦海。我開始經常在考前用這樣簡單有效的話語來鼓勵學生，但其實，我們誰不是這樣的呢？

我曾經讀過一本關于注意力的書，書里說：人最稀缺的，就是注意力，而這世界所有偉大的事情，都源于專注。其實這些年，我越來越明白：那些最后實現生命逆襲的人，無非是那些專注的人，他們不給自己留退路，他們背水一戰，釜底抽薪，最后絕地反擊，全面爆發。

其實，人就是這樣，快摔到谷底時，才驚奇地發現，自己原來還可以飛。我知道有人可能會抬杠，要是不能飛，不就摔死了嗎？是啊，可生活并不是懸崖，生活是你可以從頭再來，可以大器晚成，可以再來一局，無論怎樣，都比后悔自己當時沒有拼盡全力要強，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