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記

張延偉

我對花生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

小時候，奶奶常常不厭其煩地問：“麻屋子，紅帳子，里頭坐個白胖子，猜猜這是啥？”早已知曉答案的我，總是脫口而出：“花生”。

然而，令我終身難忘的，還是因偷花生挨父親的那狠狠一巴掌，教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

花生又叫“落花生”，家鄉人把音念轉后稱作“裸身兒”，不過這樣叫還挺形象，剝去外皮兒的花生果就像個赤肚兒娃娃。花生對土壤條件要求不是太高，特別適合沙土地生長。

老家一帶地處淺山區，山崗坡地多，人們一般采取油菜籽和花生輪作種植的方式：同一塊地，秋季種上油菜籽，來年夏初收罷油菜籽再趁墑種花生。五六口的普通人家，如果騰出七八分地這樣輪作，榨的油夠全家吃一年。只是，花生與油菜籽最大的不同就是，花生既能生食又能熟吃，還能榨油，

如今在鄉下，人們依然喜愛美味的花生，幾乎家家都要種植，除了榨油，還要保存幾大袋，只要有工夫，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可是在生產隊時代，則沒這么幸運。

當時，生產隊從尉氏縣引進了新花生品種，社員們稀罕的不得了，收獲時遇到秧棵上掉落的，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兒，撿起來往衣服上一蹭，咬開就吃，難免帶土咽肚里。

第二年再到花生收獲時，生產隊長突發奇想：反正偷吃也看不住，干脆讓大家有條件地吃！花生一般種在離村子較遠的地塊，按照慣例，從村子到地里一般要歇一會兒再干活。隊長就給社員們“約法三章”：每人可以先挑一棵長勢旺盛的花生挖出來，趁休息的機會坐在地頭把它吃完，但在干活兒的時候堅決不允許偷吃。接下來，隊長來回監督，嚴格防范，既避免了偷吃，又提高了工作效率。

大人尚且經受不住花生美味的誘惑，更別說孩子們了。我7歲那年，父親擔任生產隊的會計兼倉管，各類物資、農具、糧食種子等都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條，嚴嚴實實地鎖在倉庫里，憑證收支，賬物相符，絲毫不差。

春節前夕，生產隊例行“盤庫”，趁幾個大人正拿著賬本核對庫存，我悄悄溜進倉庫，東瞧瞧西望望，最后發現了堆在水泥囤里留種的花生，忍不住伸手抓了一小把。可是一顆花生還沒剝開就被父親逮個正著，他“啪”地一巴掌打在我臉上，厲聲喝道：“給我放回去！”我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旁邊的人都勸：“小孩子不懂事，不就幾顆花生嘛，讓他吃了算了。”就連生產隊長也讓我拿著花生趕緊走開。可是父親卻不依不饒：“哪能由著他，從小養成這個壞毛病！”最終，我也沒能品嘗到花生的滋味。

可是，等父親傍晚回家的時候，卻像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小包“魚皮花生”：“喏，我在無梁廟供銷社買的，肯定比那生花生好吃，你們弟兄仨分著吃了吧！”魚皮花生是在花生粒外面裹了一層面粉炸制而成的，吃起來焦香酥脆。頓時，我對父親的恨意拋到了九霄云外。

小學五年級時，記得課本里有一篇由著名作家許地山寫的敘事散文《落花生》。老師講解完課文，讓我們每人寫一篇讀后感。我一下子聯想到當年因偷幾顆花生種子父親給我一巴掌的事兒，于是由《落花生》所揭示的花生不圖虛名、默默奉獻的品格和“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講體面而對別人沒有好處的人”這一“落花生精神”，進一步引出了父親教育我從小不能貪占便宜的主題思想。我這篇算是“言之有物”的作文得到老師的高度贊揚，當時作為范文讀給全班同學聽，讓我掙足了面子。

科學研究證明，花生果內含豐富的脂肪和蛋白質，特別含有人體必須的氨基酸，有促進腦細胞發育、增強記憶的功效，更具有降低膽固醇、延緩人體衰老、促進兒童骨骼發育、預防腫瘤等四大作用，被民間稱為“長壽果”，目前已成為100多種食品的重要原料。

特別是花生作為吉祥喜慶的象征，成了傳統婚禮中必不可少的“利市果”，配合著大棗、蓮子、桂圓等撒在婚床上，或擺在房間里，寓意早生貴子、多子多福、兒孫滿堂等，受到人們的普遍喜愛。（作者單位：禹州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