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鈺琳,莫興偉
(西南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四川成都 614202)
《廈英大辭典》是1873年由在閩生活22年的著名漢學家、英國長老教傳教士杜嘉德傳教士編纂,倫敦杜魯伯納公司(Trubner&Co)出版的一部的閩南方言漢英辭典,該辭典包含序言、說明共計631頁,以廈門音為全書的發(fā)音標準,并補全了關(guān)于泉州音和漳州音的記載,收錄了閩南方言有4 萬余言,既是一部大型的廈門腔華英辭典,又是研究閩南語的重要語料。
作為一本在方言學界廣受贊譽的方言漢英詞典——《廈英大辭典》也是迄今為止最為完備的閩南方言辭典之一,是傳教士對中國方言加以系統(tǒng)整理的一個成功例證,為此后來到閩南與臺灣的傳教士所不可缺少的工具書。該書出版50年后,英國巴克利牧師對其進行增補漢字,并在1923年由上海商務(wù)印書館重新刊行。該文選取《廈英大辭典》增補版(以下簡稱《廈英》)為研究對象,以探究其基本的特點與缺陷。
《廈英》是第一部創(chuàng)新性地采用了英語說明字詞發(fā)音、意義用法的大型廈門腔白話華英辭典。全書采用羅馬字注音的形式,按照音序排列詞條并且配上英文解釋?!稄B英》是在漢語發(fā)展的重要時期編纂的。當時,中國正處于社會轉(zhuǎn)型時期,“文言文”也正在面臨“白話文” 的挑戰(zhàn)。同時中國與世界各地的交流聯(lián)系更加充分,各地方言與外語影響更加頻繁。就廈門方言而言,從廈門1842年開埠,對外商貿(mào)和文化交流活動越來越發(fā)達,這也成就了《廈英》的特點:收詞量大,口語化,注音細。以下將從《廈英》大排列特點,收詞特點,收詞方式,釋義特點進行闡釋。
《廈英》全書按照羅馬字注音,英文解釋,按照詞條的音序排列順序。全書具有音位性的字母及字母組合一共32 個(含手寫體及加附加符號字母)[1]:a[a]、b[b]、ch[tsj]、chh[tshj]、d[d]、dz[?]、e[e]、ε[ε]、g[ɡ]、h[h/?][2]、i[i]、j[?j]、k[k]、kh[kh]、l[l]、m[m]、n[n]、n[~]3、ng[?]、o[o]、[?]、?[?]、p[p]、ph[ph]、s[s]、t[t]、th[th]、ts[ts]、tsh[tsh]、u[u]、ü[?]、w[u][4]。另有5 個用于表示聲調(diào)的附加符號(陽平[a]、上聲[á]、陰去[è]、陽去[ē]、陽入[])[5]。使用這些字母、字母組合、聲調(diào)符號組成音節(jié),用音節(jié)來表達不同字和詞語的發(fā)音。全書分章具體音序是a、b、ch、chh、d、e、g、h、i、j、k、kh、l、m、n、ng、o、p、ph、s、t、th、ts、tsh、u、w。其他6 個字母或字母組合,ε[ε]、?[?]、ü[?]因表示其他口音不參與分章排序;n[~]是超音段成分,故亦不在分章的排序之中;dz[?]附在d 章中,[?]附在o 章中,故不單獨排序。每章之下的音節(jié)也按后續(xù)字母次序排列。聲母韻母相同而聲調(diào)不同的音節(jié)按陰平、陽平[a]、上聲[á]、陰去[è]、陽去[ē]、陽入[]排序。以a 章為例,如暫不考慮聲調(diào),其聲韻組合次序為a[a]、an[?]、ah[a?]、ai[ai]、aih[ai?]、aihn[????]、ak[ak]、am[am]、an[an]、ap[ap]、at[at]、au[au]、aun[?ú~],除帶n[~]的鼻化音節(jié)列在相應(yīng)的非鼻化音節(jié)之后,其他和拉丁字母的排列次序完全一致。同一個聲韻組合按聲調(diào)排列,比如聲韻組合“a”依次包含a[ca]、a[ca]、á[ca]、à[ac]、ā[ac]五個音節(jié)。
按拉丁字母次序排列音序的好處是,便于根據(jù)發(fā)音來找出詞條的對應(yīng)意思,極大地滿足了西方來華人士學習閩南語的需求,方便了傳教士使用羅馬字教授不識字的閩南人基督教教義,但其弊端在于:(1)無法用漢字檢索,不便于識字的漢人使用。(2)用音節(jié)檢索,難以區(qū)分讀音相同的漢字。究其原因,清末中國的識字率很低,傳教士試圖利用簡單易學的拼音文字來教授文盲學習圣經(jīng)以爭取更多的信眾。換言之,《廈英》是一部帶有宗教和政治色彩的字典:作為傳教士,杜氏是彼時西方宗教與我國本土宗教爭奪民眾的領(lǐng)袖,其傳教行為也是彼時英國政治勢力在中國的延伸。在看到《廈英》學術(shù)價值的同時,我們也不應(yīng)忘記它是在《中英北京條約》簽訂后,中國深度受制于西方列強,被迫允許西方傳教士到中國租買土地及興建教堂的產(chǎn)物。
《廈英》的收詞特點有三:收詞廣。按《閩南文化大詞典》提及,《廈英》是收詞最廣傳教士辭典,共收錄閩南語4 萬余言;口語化。與中國傳統(tǒng)的方言韻書有顯著的不同,傳教士編纂的語料大多能夠記錄音值,而中國傳統(tǒng)韻書只記錄音類。傳教士詞典較中國韻書更專注于口語,《廈英》精確描寫音素,填補了中國固有方言文獻的空白。與許多來華傳教士所撰寫的文獻一樣,《廈英》收錄的語料也帶有口語的色彩,以便于來華西人特別是傳教人士更快學習一門新語言且融入這個新的語言環(huán)境;生活化。《廈英》收詞體現(xiàn)在收集的詞匯里有不少俚語和生活用詞。示例如表1所示。
這些詞匯都體現(xiàn)了《廈英》的收詞生活化。
由于杜氏在語言學方面頗有基礎(chǔ),又肯下苦功學習,所以很快的就能夠講出一口標準流利的廈門話。他有一本筆記本,專門用于記錄所聽到的新詞匯,在閑暇時便拿出反復(fù)練習,鞏固記憶?!稄B英》不僅收集了廈門音,并且廣泛收集了各地區(qū)的不同發(fā)音如漳州、漳浦、泉州、同安、永春、安溪、南安等地區(qū)音,并在詞條旁邊標注不同地區(qū)的發(fā)音。例如在<bak-sái[bakccsai]>tear;but (C.)=A. <bak-sái ko[bakccsaicko]>中,C.代表漳州發(fā)音。A.代表廈門音。

表1 《夏英》收詞特點例子

表2 《夏英》釋義特點例子
《廈英》是用羅馬字注音,英文釋義的方言詞典,主要是通過直接用英文描述意思與同義詞、 近義詞類比的形式來解釋詞語或者俚語,釋義特點以易于理解、精簡干練為主。如表2所示。
《廈英》無疑是一本出色的方言詞典,但依然存在一些缺陷,其中最大的缺憾是漢字并未在辭典內(nèi)使用——杜氏未能找到占全書1/4 甚至1/3 數(shù)量的字、詞、音相對應(yīng)的漢字。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主要有如下幾點:其一,閩南方言很多詞語本身就有音無字;其二,由于當時廈門沒有印書設(shè)備,辭典必須要在杜氏休假期間帶回倫敦排版印刷,但當時倫敦沒有漢字的活字,即使杜氏找到所對應(yīng)的漢字,也無法排版。而回到中國后,由于繁重的傳教工作,他也無法將字典送到其他地方印刷;其三,由于時間的缺乏,杜氏并未找到合適的方式進行考證某些從其他文獻中摘取的物品的名稱;其四,由于漢語的傳統(tǒng)文化以及表達方式的特點與英語存在差異,英譯漢的部分想要得到完善是既煩瑣也幾乎不可能真正完成的工作。雖然杜氏當時無法將對應(yīng)的漢字匹配上,但在另外一種意義上卻證明了廈門話無須漢字也可保持其獨立性的特點。正因如此,盡管該辭典壓縮了引言和附錄中的解釋,且缺乏關(guān)于中國動植物或藥品的名稱,杜氏亦無法科學處理各種主題,但該著已經(jīng)可以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其實用性與價值也無須贅述。
注釋:
[1] 其中ε 僅用于漳州腔詞語;?、?、ü 僅用于泉州腔、同安腔詞語。
[2] 符號h 作為聲母音值是[h],作為韻尾音值是[?]。
[3] 鼻化音位符號。
[4] w 是介音[u]的另一個寫法,書中[u]介音一般寫作o。
[5] 廈門話共7 個聲調(diào),其中陰平和陰入不標調(diào)號,其余五個聲調(diào)標調(diào)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