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鵬
對于我們這些經濟狀況、投資問題的預測者來說,2019年是個乖順的年份吧。一轉眼就到了年底,著實一切和我們在年初想的差不多。
據說一個人想在天氣預報界揚名立萬,那么他就應該每天都在中央臺發布關于天氣的消息前發表自己的預計:和昨天差不多。這樣一句話重復365遍,他的正確率可以達到60%。在今年,做投資——比如預測股市——的人大概可以達到這樣的職業巔峰。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和我們年初想的差不多,大概也就是這種概率使然。沒有什么好驕傲的。
中國的貨幣政策的總體基調和去年差不多,其實是決策層經過了復雜和糾結的選擇。
這種糾結源于美聯儲的貨幣政策在年中的時候轉向,以及包含這次轉向在內的全球其他主要經濟體的輸出通縮行為。
美聯儲一方面受到總統的壓力,另一方面的確也感到美國受外圍經濟體影響的可能性在增加。他們從加息周期進入了降息周期,而且頻率密集。從8月到10月一共降息3次。在歐洲央行和日本央行都放風繼續維持非常寬松的貨幣政策氛圍中,很明顯全球性的QE 2.0又開始了。盡管美聯儲主席杰羅姆·鮑威爾并不承認。
就像央行行長易綱在他最近發表的文章中總結的,最近幾十年,全球主要經濟體央行的任務變換大概分成3個階段。1980年代以前,它們偏好凱恩斯主義,認為簡單的增加貨幣供應,對通貨膨脹率有比較高的容忍程度,經濟就會出現高增長,失業率也會降低。但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初,全球范圍內出現了明顯的滯漲。美國通脹率最高甚至達到了20%以上。
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的出現,從1980年代到2008年,主要經濟體央行的首要任務又變成了對通脹的控制,在歐洲大部分國家的央行,以及后來的歐洲央行,控制通脹甚至成了它們唯一的任務。
而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發生后,央行的管理者們再一次回到貨幣主義門下,他們好像繼續認為,向經濟體不斷地注入流動性,就可以讓經濟再次繁榮,并以此解決失業和其他社會問題。
通過幾十年的經驗可以看出,全球央行的套路和前邊說過的天氣預報者也差不多,最大的參考坐標就是以前怎么樣。只不過,那個庸俗的天氣預報者說和昨天一樣,那些央行說,千萬別和以前一樣。
實際上,宏觀經濟的決策更像溫斯頓·丘吉爾所說的,沒有最好的,選擇它只是因為其他的還不如這個(丘吉爾的原話比我說的要簡潔有力很多)。從1980年代,全球經濟在全球一體化推進的影響下(互聯網技術的廣泛應用給了這種推進最恰當的技術支持),實現了低通脹高增長,同時也積累了諸多復雜的問題。經濟決策者們的競選宣言中充滿了“change”這類關鍵詞,但是到來真的時,他們又陷入了結構性的一籌莫展。他們不能容忍經濟有一點階段性調整,為了不讓就業情況顯得尷尬,一次次地向經濟體注入盡量多的流動性。
由于貨幣乘數逐漸下降,超級流動性只能解決近期的表面問題,對于經濟結構反而造成了越來越嚴重的扭曲,并促使這種扭曲逐漸形成下一個系統性災難。預期下一次災難性事件就是由流動性造成的扭曲堆積而成,發生地很可能在歐洲或者那些脆弱的新興經濟體。
中國的經濟管理者并沒有跟隨全球主要經濟體加入新的QE行列,很可能是出于對自身經濟部門發展不均衡的擔心。
其中比較突出的當然還是房地產問題,中國經濟需要從對房地產行業的依賴中掙脫出來,就像10年前擺脫簡單加工的出口行業切入房地產行業那樣。
相對于簡單的OE,中國央行采取了更精細的流動性管理措施。其2019年的一項舉措是引入了LPR(Loan Prime Rate,貸款市場報價利率,這個縮寫以后在中國經濟、投資類別的文章中會很常見,如果你覺得不好記,可以用‘LaoPo is Right’,即老婆是對的來對照記憶)。央行把LPR作為商業銀行的利率基準是因為它有兩個特點,一個是靈活,可以根據市場情況小幅度高頻次地調整市場利率;另一個是單向性,這種調整只調將要放出的貸款,而不調整以前放出的貸款。
總的來說,面對全球性的流動性大放水,中國貨幣管理者能把握得住是非常值得贊許的。不過,要是再能做到一點就更好了,那就是中國和全球其他主要經濟體類似,都需要“change”,迫切需要進一步改革。只有進一步改革釋放的紅利才能吸引真正的民間投資,蓄積在金融體系中投資給諸多金融產品的流動性才有可能流向實體經濟。
中美貿易談判一直在推進,但總是不時有些反反復復。這種情況就和我們在去年年底時預計的一樣。
全球最大的兩個經濟體,刨除什么“第一打擊第二、第二如何反制”這些更加政治性的邏輯,最終是要有全球規模的最大貿易的。而且,這兩個國家的關系仍然會像我們的先賢鄧小平所說的那樣,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壞也壞不到哪里去。
在2019年的各個投資市場中,中美貿易談判進展順暢程度大概是權重最大的影響因素。不但是中國內地股市,產生共振的還有美國股市、債券市場、黃金價格以及其他大宗商品價格。
有的投資者想通過猜測中美貿易談判的結果來從各個市場中套利,在2019年我遇見的很多人都這么做,但沒有一個能連續猜中從而獲得巨大收益的。和直接猜測市場一樣,短期內到底會發生什么,誰也說不清。如果你知道我們前邊提到的這個大結果,—定會對你的投資配置和收益有幫助。
雖然中國沒有“大水漫灌”,面對現在的經濟問題,2020年市場利率仍然傾向于穩健下降。這對股票市場的參與者無疑是個好消息。
很多人說,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或者稱重機,其實我覺得都不是,特別是在1930年代凱恩斯主義逐漸被全球經濟管理者當作最主要的經濟調控圣經之后。股市早就變成了流動性釋放水平的晴雨表。人們如果預期流動性像老板不在時的餐館后廚洗碗池的水龍頭一樣,那么股市基本是要上漲的。
我們依然預期在2020年投資中國股票市場有的賺,除了_上邊說的“水龍頭”的因素,還有就是中國股市的結構性價格低廉。而且,我們還建議,公司人投資者購買那些足夠便宜的股票。其實,有的公司的股票價格遭到市場偏見的錯誤估值,從均值回歸的角度看,投資它們應該也能賺到不錯的收益。當然這需要在長期投資的框架下進行。
當然,對于公司人投資者來說,性價比最高的方法是購買恰當的指數基金。
就和去年一樣,黃金仍然值得在投資者的配置中占有一席之地。2020年仍將是充滿猜測的一年,比如英國脫歐問題、美國大選換屆的問題……預想黃金不會是個明星,但是很可能成為投資者的壓艙石。
2019年,中國房地產的價格在理論上和統計數字上都下降了。但這是真的嗎?讓人很難確定。這也真是房地產的一個詭異之處,在很多時候,你通過統計數字得出的結論和現實相差得要多遠有多遠。
這種現象大概是兩個因素造成的。一個是房地產數據的統計問題,很多不是太準。另一個更有趣,在很多情況下,數據統計即便準確也不能用于推導結論。比如統計數字顯示房地產成交價格下降能得出二手房價格將會下降的結論嗎?很多時候不能,因為成交價格下降很可能是低價的那部分地產成交了'而很多價格維持原來水平的地產并未松動。
在很多大城市,很可能房地產價格不像有數據統計揭示的那么疲軟。而且中國房地產的高價格仍然是結構性的。
關于美元,在我們去年的看法中它大概是個疵點,我說美元在今年很難破7,但實際上破了。不過,總體來說,這不影響我們對美元投資的判斷。在2020年,美元相對人民幣上漲的概率要低于2019年。你可以更平淡地看待這種投資了。
而有關數字貨幣的投資我們仍然建議投資者敬而遠之。原因仍然是,這種東西上漲還是下跌很難有依據,更何況在這個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騙子。作為一個一般人你最好投資那些標準產品。這就類似我們兩三年前對P2P產品的評價。2019年我們的預期幾乎是全部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