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珍,東北林業大學2014級社會工作專業本科生,現已被香港中文大學可持續旅游社會科學碩士錄取。“南京市鄉約古村鎮保護與發展中心”的創立者,“鄉約——中國青年學生古村公益普查”活動總發起人,“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古村之友志愿者”牽頭人,獲得中國社會工作專業最高榮譽“林護中國杰出社會工作學生獎提名獎”、首屆中國古村大會優秀志愿者、黑龍江綠色發展論壇優秀志愿者、綠色中國發展論壇優秀志愿者等榮譽。
《奧夫特爾丁根》中對“我們究竟去哪里?”這個問題的回答是“永遠在還鄉”。
2019年3月15日,在香港中文大學未圓湖畔,一群香港中文大學的碩士成立了未圓湖文化中心。湖取名“未圓”,“未圓”蘊含“仍未圓滿,須繼續力求圓滿”之意,呼應崇基校訓“止于至善”以圓滿為永恒理想之自強不息精神。
緣起:被浪漫化的鄉愁
我的家鄉在安徽安慶,中國戲曲之鄉。很小的時候,在傳統戲曲黃梅戲的感染之下,我常常感動于戲曲中那些富于節奏感的韻文和念白。記憶中的故鄉是傍晚一群人圍在草坪上,沒有戲臺,在一顆古樹下,一桌、一椅、一二胡,就這樣一場戲開始了。有人靠著柱子,閉著眼睛,微微地搖晃著腦袋,聚精會神地欣賞那唱戲者的歌唱,遇到一聲韻味十足的唱,便像是搔著了癢處一般,人們從丹田里吼出一聲“好”;有的人凝神危坐,沉入其中,嘴角露出喜悅,場外還有賣冰糖葫蘆、酸梅湯、板糖的貨郎。曲終人散之后,晚霞映照著人們的愉悅,混著泥土的氣息,被晚霞染紅的大地,一派田園詩象,我感慨于那種傳統的藝術給人們帶來的精神滿足。
一年級的時候,我被父母接到城里讀書,從小學到高中我最期待的就是春游和秋游。那時候,老師經常帶領我們去一些古村古鎮,安慶周邊的古鎮、遠一些的皖南古村落、景德鎮、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浮梁古鎮……跟著老師采風,在鄉野中感受自然。稍微大些的時候,我開始能夠慢慢觀察到這些如詩如畫、古色古香的江南,在這些和諧的自然秩序,親密的人際關系之外,其實也充滿了很多潛在的危機,比如空心村以驚人的速度蔓延,農業人口流失,留守老人、留守兒童屢屢遭受困境甚至不幸,大量耕地撂荒……
萌芽:對古村落議題的初淺嘗試
上大學之后,我遠離了家鄉,來到了兩千多公里外的哈爾濱,而那時的我是都市的,是虛無縹緲的,更是無根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學著一些當時自認為無用的社科知識,和大多數學生一樣,迷茫不知去向。
大二的一天,我和幾個朋友在哈爾濱老道外中華巴洛克文化保護區游玩,了解到這里正逐漸走向衰落,各種特色文化流失,老道外的圈樓在火災、拆遷中被大量拆毀,令我們惋惜與痛心。老城的旅游化本是一件善事,但是重新修建的道外既讓人看不到這座城市的變遷,也尋不到懷舊的感覺。這讓我想起了我從前游覽過的南方的很多古村落,同樣對文化的搶救不聞不問,重點依舊局限在物質環境方面,又耗大量精力設法讓其“美化”,使用的方法便是“美容”,對于古村落的表面付出太多,而往往忽略古村落最本真的“美”。
我便慢慢覺得,我們大學生也可以做點什么,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去做。直到有一天,我在學校圖書館發現了一本曹衛東先生的《德國青年運動》。上個世紀初,15位德國的青年在大二學生霍夫曼的帶領下,漫游在德國的鄉野,穿過城市與村莊,這群自辟為“候鳥”的青年白天采集民歌,夜晚在田間彈唱,他們開始尋找德意志的鄉愁,遠離故鄉,重新尋找自己的故鄉。
當我讀到:候鳥們,是誰賜予你們,在陸上,在海上,自由駕馭翅膀的學問?我熱淚盈眶,這仿佛說出了我內心想說又說不出的話語,仿佛是一場穿越時空的相遇。于是,我開始通過參加志愿者活動,以此來增加對于中國鄉村的了解,尋找“何以安置鄉愁”的答案。在陸陸續續的一些活動中,我遇到了古村之友這個公益組織,2016年的3月,我寫了一封文字稚嫩的信給古村之友。在信中,我闡述了青年學生在保護古村落領域的重要性以及意義所在,并給出了我的建議。
就這樣,我作為大學生代表參加了在北京臥佛山莊舉行的中國古村之友成立大會。會上,我學到了很多課本上沒學到的知識,感動于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在做同一件事,我遇到了南方很多大學的老師,我不斷向他們請教大學生可以做什么?我們可以向何處去?
發展:用文字和影像留住你我的鄉愁
我很清楚,把傳承文化的重擔壓在青年學生身上,確乎也還為時尚早。我也明白,我們無法站在推土機前,保護所有的古村落,無法使遠離家鄉的游子腳步停下,但是我們可以通過漫游的形式,用自己手中的筆和相機記錄這些逐漸消逝的文化,記錄你我的鄉愁。于是,在南方幾位老師的支持與幫助下,我們共同注冊了“南京市鄉約古村鎮保護與發展中心”,回學校后便將我的想法告訴了我的同學們,2016年春天,我們發起了“鄉約——青年古村公益普查游學”活動。活動開展后,我們發現古村的老人逐漸逝去,但是這些老人的記憶卻是一個民族變遷的見證,由于身處東北,古村落較少,從2016年冬天開始,我們便開始組織學生做東北少數民族的口述歷史。
此后兩年時間里,我們先后組織了安徽西溪南村,黑龍江牡丹江橫道河子古鎮,大興安嶺白銀納、塔河、十八站、黑河、呼瑪等鄂倫春族聚居地,撫遠、八岔、街津口、同江等赫哲族聚居地的普查活動和口述歷史記錄活動,組織或參與了黑龍江省近乎所有與“古村”相關的議題和活動。
展望:做青年與鄉村的紐帶
鄉村的可持續發展是我一直關注的問題,因此我申請修讀了香港中文大學的可持續旅游碩士研究生,并在2019年和一群志同道合的青年成立了“未圓湖文化”。
這是一個在香港中文大學校友基金會(ACF)官方認證下的社會企業,立志幫助青年走進中國少數民族鄉村地區,筑夢民族鄉村可持續發展的社會企業。通過民族鄉村研學旅行(Travel For Change)、少數民族口述史記錄(Oral History Of Ethnic Minorities In China)、鄉土文化營造營(Rural Culture Development Camp)等項目,致力于做青年與少數民族之間的紐帶,推動青年參與中國少數民族地區的鄉村共建。
結語:去感知中國的鄉村
我從來沒有想過能夠給鄉村帶來什么巨大的改變,因為改變總是或多或少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心態以及一種不可名狀的優越感,而且你和我,我們都沒有任何資格去定義,說中國的鄉村應該什么樣,百姓的生活應該怎么樣,他們有他們自己生活的邏輯,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美學,我們也無需去打擾他們的生活。但我們或許可以在這個年紀去認識身邊的文化,或許可以作為“他者”來反思自己,在鄉野中游走,看看土地的樣子,聞聞泥土的氣息,足矣。
我們都是大地母親的孩子,都應該懂得回饋、感恩、成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除了塵土的氣息,更能感受到一種歸人的踏實感,一股淳樸的干勁兒,這種感覺也只有踩在這片堅實的土地上,才會有真真切切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