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燈人佩佩

埃莉莎·巴托尼

很久以前，在還沒有電的時候，紐約的意大利移民區(qū)的路燈還要靠人工去點燃。

佩佩就住在桑樹街上的一個廉價公寓里。他的母親去世了，父親生著病，所以，盡管他只是個孩子，也得工作來幫忙養(yǎng)活他的姐妹們：茱莉婭、阿德莉娜、尼科莉娜、安吉莉娜、阿桑塔、馬瑞西婭、菲洛梅娜和阿爾比娜。

佩佩很努力地去找工作。

“我可以清掃地板，再填上新鋸末。”他對肉鋪老板熱納羅說。“對不起，佩佩，生意一直不景氣。”熱納羅回答說。

“我可以洗酒杯！”他對酒保薩爾瓦托說。“也許等你再長大點吧。”薩爾瓦托說。

他甚至去了做香煙的胖瑪麗那里。“我可以清點香煙，然后把它們裝進盒子里！”他說。可胖瑪麗也不需要他。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了多梅尼科，一個點燈人。“我聽說你在找工作，”點燈人說，“我要回意大利去接我的妻子。我不在的時候，你愿不愿意來點燈，替我保住這份工作？”

“哦，當然，多梅尼科！謝謝你！”佩佩回答說。然后，他一路跑回家，急切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我找到工作了！”佩佩喊道，“從明天開始，我要去點路燈了！”

尼科莉娜擁抱了他。馬瑞西婭親了親他的臉頰。阿桑塔拍著手，跳了起來。只有爸爸一動不動地坐著，一言不發(fā)，臉像石頭一樣。

“難道我來美國，就是為了讓我兒子去點路燈嗎？”說完他走了出去。

佩佩低下了頭。

“別管他。”菲洛梅娜說。

“爸爸愛你。”阿德莉娜說。

“這是份好工作，佩佩！”阿桑塔說。

佩佩輕輕地拉了拉阿桑塔的頭發(fā)，對她們笑了笑。但他真的不想笑。

每天黃昏，佩佩都會拿著長長的點燈棍，穿過街道。他將點燈棍伸向第一盞路燈，捅開玻璃燈罩，把燈點燃。然后，一盞接著一盞，他點亮了所有的路燈——每點亮一盞燈，佩佩都把這團小火苗想象成一份對未來的期許。

把路燈點亮時的心情真好啊！多么像在教堂點燃蠟燭，期盼圣徒們的特別眷顧。

“這盞給阿德莉娜，愿她可以擁有喜歡的衣服……這盞愿阿桑塔學好英語……這盞給菲洛梅娜，愿她學會喜歡紐約……這盞給我的母親，愿她愉快地看著我們……這盞給爸爸，愿上帝讓他的心情好起來！這盞給我，希望我能一直幫多梅尼科點燈。”

有一次，佩佩回到家，爸爸正從窗口往下看。“你以后也就在街上混了！”他喊道。

佩佩在門廊一直坐到過了該睡覺的時間，等到?jīng)]人會聽見的時候，他才哭著去睡覺。第二天早晨，他的肩膀有點垂了下來。

“佩佩，別那么難過！”瑪麗開玩笑說。

佩佩試著打起精神，可是他一回到家，爸爸就轉(zhuǎn)身走開了。“我都不想看到你，你太讓我丟臉了。”他說。

佩佩垂下了眼睛，沒有說話。從那時起，他匆匆忙忙地點著路燈，有時候都忘記哪盞燈是為誰點的了。

“這是一份愚蠢的工作。”他自言自語道。

很快他就不肯出公寓門了……

一天晚上，移民區(qū)的街道一片漆黑。

“點燈人佩佩在哪里？”人們相互問道。

佩佩在廚房坐著，腦袋埋在胳膊里。那天晚上，阿桑塔沒有回家。

茱莉婭不停地往窗外看。阿德莉娜把通心粉煮過了頭。爸爸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我的寶貝在哪里？”他們聽到爸爸用意大利語咕噥著。終于，爸爸懇求道：“佩佩，別固執(zhí)了。去點燈吧！”

佩佩無法相信他聽到了什么。“可我不能去點燈，爸爸。我不想在街上混。你把我們帶到美國來是為了做更好的事情！我必須學習，也許我可以成為一名醫(yī)生。”

“街上一片漆黑，佩佩，”爸爸說，“阿桑塔肯定嚇壞了。今晚，點燈人的工作是一項重要的工作……請求你，佩佩，去點燈吧。你會讓我驕傲的。”

佩佩無法拒絕父親。他默默地穿上外套，收拾好東西。來到街道上，佩佩一盞接一盞地點亮了所有的路燈。每一次他都小聲說：“愿阿桑塔今晚平安。”

終于，在最后一盞路燈，那盞佩佩一直為自己點亮的路燈的后面，他發(fā)現(xiàn)了阿桑塔。她靠著路燈，縮成一團。

他把阿桑塔抱了起來。

“你今晚為什么不為我們點燈？”她問。

“對不起，阿桑塔。”佩佩回答說。

“佩佩，等我長大點，我想像你一樣。我想點亮路燈。我覺得這一定是最好的工作。”

“最好的工作？”佩佩納悶地問。

“你嚇跑了黑暗。”阿桑塔對他說。佩佩笑了，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抬頭看了看最后這盞路燈。“今晚你可以點亮這盞燈，阿桑塔。”

在回家的路上，阿桑塔在佩佩的懷里睡著了。佩佩昂著頭在路上走著，他的眼睛又明亮了起來。

佩佩走進公寓大樓，爬上自己家的樓梯。阿桑塔還在睡覺。姐妹們跑來擁抱他們倆，然后又給父親騰出點地方。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父親還是第一次把手放在了佩佩的肩膀上，“這是一份好工作，佩佩。”他說，“點亮路燈。你讓我驕傲。”

于是，佩佩又開始點路燈了，他努力把每一盞燈的小火苗都看作是對明天的期許，就像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