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碗里，想鍋里，仗越打越大”

章慕榮

張祖諒（1911-1961），河南商城人。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參加紅軍。1932年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任紅25軍排長、紅31軍連政治指導員等職。參加了長征。抗日戰(zhàn)爭期間，任129師386旅政治部主任、太岳軍區(qū)第二軍分區(qū)政治部主任、386旅政委等職。解放戰(zhàn)爭時期，任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第8縱隊參謀長、第十八兵團第60軍軍長等職。新中國成立后，任十八兵團軍長兼成都警備司令部司令，川西軍區(qū)副司令員、司令員，志愿軍第三兵團第60軍軍長，南京軍區(qū)參謀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曾榮獲二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勛章。

1961年5月13日，15歲的張曉蒲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生死離別：年僅50歲的父親張祖諒患胃癌與世長辭。直到現(xiàn)在，對張曉蒲來說，父親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不過，那張熟悉的面龐，包含的內容卻越來越豐富：“我一直在收集父親的資料，收集資料的過程中，我了解到父親的許多戰(zhàn)斗經歷，有的廣為流傳，有的鮮為人知。中央7臺曾播出《抗美援朝十大虎將》，其中一位講的就是父親。”

入朝參戰(zhàn)前，毛澤東叮囑他先補好牙

1952年9月，張祖諒由川西軍區(qū)司令員調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第60軍軍長。隨同張祖諒抵達北京的，有兩位年輕的參謀陳丹特和羅斯丁。后來，陳丹特寫下了一篇回憶文章《回憶毛主席接見張祖諒軍長》，詳細記錄了北京之行的細節(jié)。

在北京，張祖諒受命參加10月1日的國慶觀禮。隨后，張祖諒即準備入朝赴任，總干部處的一位處長卻通知張祖諒留下待命，說有中央領導同志要接見他。

10月4日一早，張祖諒獲悉，這位即將于當天上午11時接見他的中央領導同志竟然是毛澤東。“他一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一改平時穩(wěn)重的姿態(tài)，興奮得像個小孩子，趕忙換衣服，刮胡子。”

11時，張祖諒帶著兩位參謀，乘車來到了中南海。“會客廳簡單樸素，放著一排舊沙發(fā)。毛主席身材魁梧，面孔慈祥，站在門口迎接，招呼張祖諒同志及其隨行人員坐下。”

隨后，毛澤東詢問了張祖諒的經歷，并鼓勵了60軍。接著毛澤東話題一轉，望著張祖諒那顆掉了還沒來得及補上的牙齒，幽默地說：“你晚去幾天，到協(xié)和醫(yī)院把牙補上，到朝鮮后，拉開嗓門，說話聲音大一些，動員部隊打個翻身仗。”

見過毛澤東后，張祖諒立即去協(xié)和醫(yī)院補牙。回到住處，經過一番慎重的思索，他提筆寫下了“兢兢業(yè)業(yè)，小心謹慎，上下信賴，團結一致”16個字。就是帶著這16字箴言，他趕赴朝鮮，創(chuàng)造了經典戰(zhàn)例。

“張祖諒總是吃著碗里的，看著桌上的，想到鍋里的”

1952年10月，張祖諒剛進入朝鮮，就到了二十兵團。二十兵團位于志愿軍防線東端的凸面上，60軍就守在凸字形戰(zhàn)線頂端東部。這個凸出來的地區(qū)，寬約20公里、縱深最深處近9公里，經過敵人兩年的經營，已形成以多處山峰和高地為主要支撐點的堅固陣地防御體系。

敵軍將這一陣地稱為“密蘇里防線”，與美軍著名軍艦“密蘇里”號同名，大有將這條防線比作鋼鐵軍艦般剛強的意味。敵人占領的幾個制高點，高出志愿軍陣地一二百米，晴天可以俯視20兵團縱深20公里。

張祖諒到了20兵團后，堅決貫徹“積極防御”的作戰(zhàn)方針。在加強防御的同時，又主動出擊，靈活機動地打擊敵人。與此同時，張祖諒一直在抓緊準備攻擊敵人較大的目標，時任20兵團代司令員的鄭維山，在回憶文章里這樣稱贊張祖諒：“張祖諒總是吃著碗里的，看著桌上的，想到鍋里的，仗越打越大。我很賞識他這一點。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員，特別是高級指揮員，必須具有全局在胸、大膽實踐、敢于創(chuàng)新的素質。”

一次，鄭維山去60軍視察，發(fā)現(xiàn)他們不定期地向敵陣地前沿開炮。開始，鄭維山以為是冷槍冷炮活動，后來，張祖諒告訴他，那是下面在挖坑道。原來，往敵人工事下面挖坑道時，由于距敵人太近，放炮炸石很有可能被敵人察覺，于是張祖諒就采取以地面炮兵做掩護的做法。就這樣，在地面轟隆隆的炮聲中，60軍把坑道挖到了離敵人前沿陣地不遠的地方，而敵人對此卻一無所知。

撕破“密蘇里防線”，為談判增加籌碼

1953年6月9日，史無前例的3500人大規(guī)模潛伏戰(zhàn)開始了。到10日凌晨，所有潛伏人員已在敵人陣地前潛伏完畢。

這是漫長的一天，3500名潛伏的戰(zhàn)士，悄無聲息地在敵人眼皮底下活動，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一旦夜幕降臨，潛伏就可宣布成功，奇襲就可以開始。然而，就在黃昏前，敵人發(fā)射的炮彈打進了潛伏區(qū)。其中一發(fā)落在了535團2營突擊隊5連的潛伏區(qū)。彈片揳進了戰(zhàn)士張寶才的雙腿。頓時血流如注，張寶才痛得昏了過去。從昏迷中醒來后，張寶才拼命咬著自己的袖子，他的臉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黃，最終流盡最后一滴血……這一天，潛伏部隊涌現(xiàn)了15名張寶才式的無畏勇士。

入夜，潛伏的戰(zhàn)士們奇襲敵人，僅僅用70分鐘，就攻占了預定目標。“密蘇里防線”被張祖諒指揮的60軍撕開了一個口子，隨后，該防線迅速崩潰。

6月12日，中國人民志愿軍、朝鮮人民軍聯(lián)合司令部發(fā)來嘉獎令。電文稱：“我軍60軍此次反擊883.7高地（含973高地）和902.8高地戰(zhàn)斗，是我從敵一個團陣地同時突擊，并占領了該團的主峰陣地，僅經一小時零十分鐘戰(zhàn)斗即創(chuàng)殲敵一個團大部的范例……我60軍首創(chuàng)我軍防御作戰(zhàn)以來一次殲敵一個團大部的范例，特予通報表揚。望再接再厲，繼續(xù)穩(wěn)扎狠打，爭取更大的勝利。”

而韓軍27團1營營長崔奎宣日后撰寫的戰(zhàn)場“證言”，從另一個角度，見證了這場大規(guī)模潛伏戰(zhàn)的巨大成功。崔奎宣說：“雖然預料敵人發(fā)動進攻，但直到敵兩個營出現(xiàn)在我營陣地前，才知道進攻規(guī)模之大……”

第60軍打的這場史無前例的潛伏戰(zhàn)，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敵前大潛伏》一書中有這樣一段文字，可以為證：

戰(zhàn)報傳到了漢城，傳到了“聯(lián)合國軍”司令部，傳到了板門店，對方態(tài)度忽然變得老實些了，在停戰(zhàn)談判文件全部達成了協(xié)議，雙方軍事人員最后一次校正軍事分界線時，一條粗粗的紅杠把883.7、973、902.8等高地劃在了我方控制線之內。戰(zhàn)線拉平了，敵人的突出部被切掉了。

“OK？”我方代表目視對方軍事人員在問。

“OK！”對方軍事代表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攤開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