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

田恒三

幾十年來，林一直在尋找那位幫助過他的人。他說，也許那個好心人早就忘記了那樣一件小事，也許永遠都不知他的那一次舉手之勞，對于當時的那個孩子卻是恩重如山。

我的好友林應加州大學的邀請去做訪問學者，他是我們這些朋友中間唯一獲得博士學位的。去給他送行時，在他家寬敞的客廳里，我們依依惜別，還聽他講了一個故事。沒想到，林這些年來奮發努力的源泉，原來是從一個偶然發生的故事開始的。

林的家鄉在偏僻的鄉村，那里很窮，能吃飽飯的人家就算是殷實之家了。他家里4口人，奶奶、父母和他。奶奶常年有病，父親身體也不好，家里生活靠母親一人支撐。在他八歲那年，父親的身體稍稍好一些了，就跟著村里人到一個小煤窯去挖煤。不料，小煤窯坍塌，父親被砸死了。

為了埋葬父親，林的母親又借了很多錢，家里的日子更難過了。

臨近春節，奶奶躺在床上有氣無力，母親出去賣家里的一垛谷草，可是一整天都沒有人買，又拉了回來。這個時候，不要說買肉過年，就連第二天吃什么都沒有著落。

八歲的林已經懂事了，看著母親悲苦的神情，他想到自己養了一年的兩只小白兔。那是父親活著的時候花1元錢給他買的。父親說，你要天天割草喂它，它就會生很多很多小白兔，然后把小白兔賣了當學費，就有錢讀書了。這一年多，他天天割草，風雨無阻，小白兔已長成了大白兔，過了年就能夠生小白兔了。他經常對奶奶和母親說，我要讓它生一院子的小白兔，賣很多的錢，除了夠上學用，還要給奶奶治病，買好東西給母親吃。

他實在是舍不得賣啊，可看著病床上的奶奶和無奈的母親，他咬了咬牙說，把我的小白兔賣了吧，好買肉給奶奶包餃子。

母親的淚水刷刷地落下來，她知道那是兒子的全部希望和寄托，可是家里實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換錢了，總得讓婆婆和兒子吃一頓水餃呀。

林把兩只白兔裝進背簍來到集市。

他蹲在街口，抓著白兔的兩只耳朵，向過往的行人喊：誰買兔子？

喊了多少遍，過了多長時間，他記不清了。

到了中午，一個穿制服的人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問他為什么賣白兔，家里的大人為什么讓他一個孩子來賣。他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從父親給他買小白兔，到他養小白兔，還有他的希望和憧憬。

他記得那人聽后沉思了很久，掏出了5元錢，又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鋼筆給他，說：“白兔不要賣了，還要養著將來上學用，這支鋼筆送給你寫字。”然后，那人幫助他把白兔裝進背簍，讓他趕快回家。

5元錢，讓林過了一個很富足的年，他們買了肉，買了白面，還有魚。

第二年春天，大白兔一次生了6只兔子，兔子的規模一下到了8只，后來最多養了30多只，林靠賣兔子一年掙了幾十元，足夠他上學，還能貼補家用。

幾十年來，林一直在尋找那位幫助過他的人。他說，也許那個好心人早就忘記了那樣一件小事，也許永遠都不知他的那一次舉手之勞，對于當時的那個孩子卻是恩重如山。

我對林說，我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那個人了，但我們有更好的辦法可以了卻心愿，讓我們在自己的生活中，將他的善心傳遞下去。

（責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