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

楊芳

連續幾天的小雨，陰冷陰冷的。怕冷的人只好多穿衣服，羽絨服、手套、棉靴、帽子、各色圍巾，給單調的冬天涂抹了一些暖色。撐開的傘花在雨霧中蕩漾開去，飄進了一棟棟單元樓里。雨漸漸大了，氣溫越來越低，跑動的車窗上有了一層水霧，路上多了些泥濘，街道多了些清冷。風雨聲里，有什么稀稀疏疏地落下來了，伸手接住一看，雪粒如白色小珠子，晶瑩剔透，到手心就化成了水，消失了。

不一會兒，雪粒變成了絨絨的鵝毛。雪花飄飄，仿佛飛翔著的蒲公英，像小小的降落傘，落到地上、樹上、街道上、停靠的車上……翩翩而至的雪花在褪盡繁華的枝丫上，勾勒出純美的畫面，拋卻枝枝蔓蔓的纏繞，素樸淡然中透出玉骨瓊枝的風貌，用一節不再發綠的樹枝，獨釣一縷寒雪。放眼望去，蒼穹之下，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站在樹下抬頭仰望，樹梢枝頭已有新綠如芽苞，包裹在柔軟的雪里，猶如身穿棉襖的小姑娘。剎那間，我的心里有什么跳出來，不聲不響地落到了雪地上……冬雪里正悄然萌發著陣陣春意。雪里已知春信至，隴頭不見遠人歸。這是有典故的。

雪后，朋友約我上山看雪景。出得門來，我好似踏入一個童話般的世界，不由得想到《紅樓夢》中寫雪后的景色：“出了院門，四顧一望，并無二色，遠遠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卻如裝在玻璃盒內一般。”此刻的我仿佛走在玻璃盒里，遠山素裹，山尖上是一團如云般的雪，陽光初照，耀眼一片，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真是一派瑞雪豐年的喜人景象。車行路上，臨近上山的岔道口是一道陡坡，路邊一串串腳印伸向遠方，那里早有民警在辛勤工作，我們詢問可否到農莊里去，一位民警連忙電話聯系前方的執勤人員，得知可以安全通過，我們得以被放行。

于是，來到一處莊園。眼前是一個寬敞的院子，一棟供客人住宿的兩層樓房，還有一棟供游客吃飯烤火的平房。附近只有這么一處農莊，靠近山林，四周十分安靜。勤勞的主人正手握鐵鍬用力鏟雪，系著圍裙的女主人出門迎接我們，帶著我們走進烤火的包間。屋里暖融融的，讓人渾身沾滿了暖意，凍僵的手腳舒緩開來，畏冷的心再次滿血激活。熱情的女主人邀請我們移步空中樓閣，欣賞雪中風景。

走上樓臺，屋檐上掛著一溜兒白瑩瑩的粗大冰凌，像精美的手工門簾，格外好看。眼前是碧綠的河水，河面仿佛升起一層濃濃的白煙，籠罩著河水緩緩流逝。太陽已經爬上了山腰，白皚皚的雪在陽光的映照下令我們有些晃神。樹上掛著一簇簇蓬松的雪，有風吹起，樹枝搖晃，那些雪就簌簌地落下來，融入鋪滿雪毯的山坡。近處的場壩里，小車頂上是白白的一片，花壇里也是厚厚的一層，看起來暖融融的。雪見太陽，慢慢融成水。地上的雪漸漸薄了，融化的水，匯成清淺的小溝渠，房檐下也滴著水，沿著斜坡，流進路邊的菜地里。雪后，菜園里的豌豆苗顯得更綠了，白菜心里還窩著一捧雪，一片綠油油的麥苗給田野蒙上了無限生機和綠意。

大雪初晴，陽光明媚，心情一如暖和的日光。走在路上，眼睛看著，心里畫著，靈魂里寫著，敞開心扉……山門草徑，籬落晚煙。好客的主人備了美酒佳肴。在這冬季里，屋外雪紛飛，室內春意濃，邀三五知己，燙上一壺酒，羊肉的香味在屋內四溢，談天說地，人生足矣。

回程的路上，車窗外是飛逝而去的莊園和大山，喇叭聲驚起路邊大樹上的幾只小鳥忽飛忽落。想著不久的將來，又會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我隱約感到一派春意盎然的美好。一切幸福和情趣，都要以心安為前提……錢鐘書說：“洗一個澡，看一朵花，吃一頓飯，假使你覺得快活，并非全因為澡洗得干凈、花開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為你心上沒有掛礙。”是的，世界百般好，慌亂的心看不到。生命中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一定會讓人明白什么，記取什么。把自己坦然交付時光吧，珍惜遇見，不負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