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老橋再見時

熊樂

當它已不在時，我知道，我的童年也隨之埋葬，葬于那漫天紅塵中。

——題記

不知何時，心里突然一空，自那以后，似乎忘卻了什么。在題海中掙扎時，突然走神，想起了，卻又再次被淹沒于題中，我似一個溺水的人，沉浮著，想抓住什么，卻又沉入水底。

那是什么？這個念頭一直抓著我不放，我似乎感受到，它在故鄉呼喚我。

該去一次鄉下了，去探望爺爺奶奶，與我的童年。或許在那里，我可以找到答案。我如是想。

雨水疲倦地從屋檐滴落，沒入土中，水花不曾濺起。樹費力地吐出嫩芽，腳下，是點點去年的枯葉。和爺爺一起坐在門前，對著杯中的茶水發呆，看水蒸氣一點兒一點兒消逝在流光中。

“去走走吧！”屋里的父母說。那就去吧，我感受到了，它的呼喚愈發強烈。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村內傳來一陣機器的轟鳴聲，塵土飛揚，給路邊的草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

我看見一條小河被逐漸填滿，河上的橋無助地顫抖著。

是的，就是這兒，我心中明了，等工程隊的車張狂地揚起灰塵開走后，我走近了那座橋。

是的，還是那橋，卻心中惶惶。橋很寬，苔痕依舊，卻無力地附在橋面上，車輪卷起的灰塵，使小橋帶著一股莫名的滄桑。

是的，依舊如此，橋并未損壞，熟悉的刻像，還有童稚時用石頭刻下的名字。

望著橋，慢慢地，思緒似落葉，落入回憶中。

那時的橋，比現在更美。幼時的我，喜歡在上面跑來跑去，感受風的輕撫。那時的橋，承載著我最快樂的時光，有時與伙伴在橋上打紙板時輸得一無所有，哭了，伙伴會安慰我，給我幾個紙板。

有時還會在橋上遇見去工作的農人，村中的人啊，就像橋下河水一樣干凈，澄澈。他們總是用和善的目光看著我們，有時還用粗糙的手親昵地弄亂我們的頭發，惹得我們東躲西藏，他們只是和藹地笑著，回來時還會帶著一朵從鄉間摘下的野薔薇送給我們。

長大一點兒后，我們開始在橋下戲水，用石頭在橋邊刻下自己的名字，認為刻上了名字，小橋就是自己的了……當我們對著橋發呆時，水中的鴨叫聲常常嚇我們一跳，有些人跳入水中，又游了上來……

童年的往事依稀浮現在眼前，我似乎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孩童，可時光飛逝，與橋再見時，我已經長大了。

我努力地記住橋的樣子，我知道，它也將消失。

第二天，工程隊來了，伴著機器的轟鳴，橋在一聲嘆息后，沒入紅塵，與我的童年一起。

我回到了小城中的“家”，卻一直記著老家的樣子，我陷入了題海中，再一次開始了那重復的生活。許久以后，我驚恐地發現，老家的樣子在慢慢斑駁，脫落，被遺忘。

故鄉似乎已經消失了，連同我的童年，就像漁人再也找不到武陵源。故鄉，已同那橋的消失而消失，再見老橋時，已成回憶，故鄉，早已經回不去了，永遠地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