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Beautiful致美麗的你

Hello beautiful

how is your symbiosis， your stutter？

Look at me calling over to you.

I’m made of signs and fast-forwards.

I’m lending you my ear. And cheek.

Did you ever even have a stomping ground？

Tell me how that was possible. Even minutely.

We can talk， I can take pictures of you

at the fruit machine. Your clavicles wonder me in that glow.

*

Hello beautiful. Science is a bitch. It takes so long to prove

anything. It takes and it takes. Can you believe

me that I am nothing but your other insider，

your self-seducer？ I am nothing if not yours.

your other half （life） and I’ve bought you a juicer.

*

Dear Beautiful. Head yourself on my lap.

Heave over here

to my saucer. For in the forest

there are rarities. And clearings I’ve seen from above.

Don’t worry yourself with lures. You can be

Vasilisa， Red Riding Hood. You’ll find me here，

wolf and witch.

*

Dear delight， I am curried and cusp. I am litres

of sea water， selfish， as you know. Grand light

in the bay， I say and there are partial bites on your skin.

I am nothing if not a defender of you.

How can one subsist on

barley alone？ How can one hope to live at all？

I keep saying Little Miss， like it really is something.

I keep preserving these lemons，

hoping you will one day try them.

*

Dear Beautiful. Remember me？

I am waiting to be your thin thing，

I am already your insides. I am already

a firm believer.

你好，美麗的你，

共生感覺如何？還結巴嗎？

看，我正呼喚你。

我是一串串符號，具有快進功能。

此刻，對你傾耳聆聽。附頰親吻。

你曾經竟有留戀之所？

告訴我怎么可能。哪怕就一點點。

我們好好聊聊，我可以在水果機旁，

給你拍照。你的鎖骨炙熱地

懷疑著我。

*

你好，美麗的你。科學是一婊子。它得花很長時間

來證明一切。很長，很長。你能相信

其實我就是你內心里的另一個，

誘惑你的人嗎？倘若不是，那我將什么都不是。

你的另一半（生命），我給你買了一款榨汁機。

*

你好，美麗的你。朝我膝蓋走來。

從這里抬頭

來到我碟盤。因為林中

有稀世珍品。從高空俯瞰，我發現空地。

莫因欲望使自己煩惱。你能成為

瓦西麗莎，小紅帽。你會在那兒找到我，

找到狼，找到女巫。

*

親愛的歡愉，我是咖喱，我是尖頭。我是幾升

海水，自私，你是知道的。我說

那是海灣之宏光，你肌膚露出部分咬痕。

倘若不為你辯護，我將一無是處。

一個人怎能僅靠大麥

生存？那將怎么活？

我不停地說，小姐，那確實了不起。

我繼續保存這些檸檬，

希望有天你能嘗嘗。

*

你好，美麗的你。還記得我嗎？

我等待成為瘦身的你，

如今，我已在你里面。

如今，我已意志堅定。

尼婭·戴維斯，1984年生于謝菲爾德，畢業于蘇塞克斯大學英語專業;2014年至今，擔任國際著名文學評論雜志、AHCI收錄刊物《威爾士詩歌》（Poetry Wales）主編;目前在薩福德大學從事創意寫作研究，攻讀博士學位。她身為多項國際合作項目發起者之一，曾參與創建文學無邊界（Literature Across Frontiers）、威爾士文學交流協會（Wales Literature Exchange）、威爾士國際詩歌節（Wales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等文學機構與活動，多次受邀參加國際詩歌文化節。其詩歌與文章被廣泛譯介、出版。她常與其他詩人、藝術家合作，攜手管理創建于2015年 的“威爾士敵人”文學合作項目Gelynion。戴維斯曾出版詩歌小冊子《紙醉金迷》（Then Spree，2012）、《冗長話語》（?ekoslovakyal?la?t?ramad?klar?m?zdanm?s?n?z or Long Words，2016）、《英格蘭》（England，2017）。其人生第一部真正的詩集《四肢》（All Fours）于2017年8月由英國著名的布拉達克斯圖書出版社（Bloodaxe Books）出版，并入圍2018年威爾士年度圖書獎（Wales Book of the Year Awards）的羅蘭·馬蒂亞斯詩歌獎（The Roland Mathias Poetry Award）。

戴維斯詩風繼承了超現實主義理念。超現實主義原本是20世紀20年代興起的一場歐洲文學藝術先鋒運動，由法國詩人和評論家安德烈·布勒東（André Breton）于1924年發起。該流派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為理論依托，致力于釋放無意識腦海中的創造力，從現實日常生活中獲取素材，掙脫傳統美學桎梏，以非理性、去理性、自由想象、怪誕、神秘、出人意料的方式并置與組合意象，展示內心深處的欲望、沖動與夢幻，以此來反觀現實社會，塑造新的現實。戴維斯依本能、無意識而非理性思維來提升自身創造力，在詩中為讀者創造了一系列超現實世界。其詩風摒棄用詞講究、高雅、富有象征意味等傳統詩學理念特征，尤以荒誕古怪的幽默、詼諧、“淫”詞“褻”語、生活化用語見長，因有意使用意識流寫作風格，故而語義含混性頗高，詩歌充滿濃厚的神秘性。正如當代英國女詩人杰拉爾丁·蒙克（Geraldine Monk）對戴維斯第一部詩集《四肢》給予的中肯評價：“尼婭·戴維斯悄無聲息地肢解著她周邊的這個世界，帶著一副幸災樂禍的無禮態度和一種怪異的幽默感。其詩一波三折，出人意料，既令人欣喜，又讓人鬧心。當代詩壇能見到一本如此重要的詩集，且出自一位最神秘的新興詩人之手，真是一種享受。”2 詩歌“致美麗的你”收錄于《四肢》，便很好地展現了戴維斯怪誕詼諧之風。全詩以第二人稱來稱呼詩人所幻想的自己，以對話詢問口吻與之進行拉家常式的交流。在交流中，讀者會發現“美麗的你”始終沉默不語，并且“美麗”其實也并非傳統浪漫主義式的自然美或崇高美，而是充斥著各種被詩人怪誕語言所不斷剝離、曲折、勾兌而折射出的超現實主義奇異美。

戴維斯詩歌除了俏皮荒誕風、偶有褻瀆性之外，也不失嚴肅性和沉思性。正如《泰晤士報文學增刊》文學評論專欄作家利夫·阿巴思諾特（Leaf Arbuthnot）所言，戴維斯的詩雖然“充滿俏皮、幽默，富有能消除敵意的愚蠢，卻也涉及嚴肅的、切題的、令人不安的話題……雖充滿褻瀆性，時不時令人憤怒，卻因詩歌本身活力四射而魅力十足、光彩奪目”3。這種光彩奪目也因詩中展現交疊式情感并從多維度追求新穎性而顯得更加意味深刻。正如馬克·沃爾德倫（Mark Waldron）評論說：“茫然、驚喜、憤怒、失望、博學、散漫，一貫追求新穎（新穎或許是尼婭詩歌特征的一個關鍵詞），她從不同角度對之進行詮釋。”4 “致美麗的你”一詩中，詩人除了詼諧自嘲之外，也涉及嚴肅議題，比如探討科學與真理的關系。詩人對科學持懷疑和鄙視的態度，認為“科學是一婊子。它得花很長時間/來證明一切。很長，很長”。盡管詩人態度消極，帶有褻瀆性，卻激發讀者嚴肅對待這一話題，深入思考科學客觀性、實用性等問題。

戴維斯超現實主義詩風的另一特點表現在其詩自身音景樂律強，陌生化程度高，從而拓寬了闡釋維度。正如班戈大學英語文學院高級教師、詩人佐伊·斯庫爾丁（Zo? Skoulding）博士評論道：“戴維斯詩歌敏銳地關注‘內耳’領域，一個內外環境的交匯點。其詩行具有自身強烈的音樂性，卻不以追求歌曲式的接受度和堅定性為目標，轉而致力于追求陌生化，細細挖掘考古學、音景在出奇之處的閃亮言語，給讀者留下了諸多維度的闡釋空間。‘選擇如一個平行四邊形/最好斜著做’。”5“致美麗的你”英文原詩亦展現了詩人“斜著做”樂律選擇的“平行四邊形”，看似不穩定，實則穩定，看似怪異，實則新穎。她選用熟悉的押頭韻（比如 fast-forwards、Red Riding Hood、curried and cusp、wolf and witch等）、重復（比如It takes and it takes）來提升詩歌音景樂感。然而，如果讀者細讀，會發現這種樂律選擇看似有意實則無意。詩人細細考究音景陌生化則體現在詩中第四節，融合了童話故事色彩，涉及“瓦西麗莎”“小紅帽”“狼和女巫”等意象。雖然西方讀者熟悉《美麗的瓦西麗莎》（或譯為《魔術娃娃》）和《小紅帽》這些童話故事中的意象，但是當詩人將其融入此首詼諧詩時，讀者便頓感陌生，不知詩人意欲何為。其實詩人意在通過勾兌熟悉的意象來制造整體陌生化效果，以使“美麗的你”這一形象愈加豐滿，寓意愈加深刻。同時，這些童話人物既是詩人自己和所幻想的“美麗的你”夢想成為的對象，也是二者和諧完美交融匯聚之處。因此，詩人按照這種潛意識、無意識的期盼和幻想，自然而然緊接著道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你會在那兒找到我。”

戴維斯詩歌主題多數是探討多樣化的現代性及其對人、社會、政治、自然、城市生態等方方面面所產生的影響，尤其關注當今日益復雜、混亂、困惑的“人類世”時代所出現的諸多暴力和壓迫事件及其對人類語言和身心所造成的深遠影響。正如詩人、編輯、詩評家蘇珊娜·V. 埃文斯（Suzannah V. Evans）在《新威爾士評論》中所言：“戴維斯怪異又妙趣橫生的詩集《四肢》，對語言與性、心理分析與性別、暴力與身體、人類所賦予的價值與意義等關系進行了探討。其詩驚奇不斷，怪異連連，充滿實驗性……《四肢》雖充滿挑戰性，內容上卻……切中時代脈搏，反映時代亟需解決的話題。”6可見，戴維斯超現實主義詩風亦具有當下時代質感。“致美麗的你”一詩便講述了人在物欲橫流的當代社會中如何迷失自我、尋找自我、拯救自我這一主題。

雖然戴維斯詩中經驗書寫多屬個人當下直感，然而正是因為她對人性自覺思維的深入探究和多維度剖析，讀者看到了詩中的“我”具有普適性。正如戴·喬治（Dai George）寫道：“尼婭·戴維斯的詩歌大膽開拓，寓意豐富，毫無疆界之感……只要作品中出現‘我’，那一定傲然地指向矯飾的、多義的‘我’。”7初讀“致美麗的你”一詩，讀者會發現“你”即詩人自己，以“你”代“我”，以“我”話“你”。細讀幾遍，讀者便會感覺到“美麗的你”不僅是戴維斯本人，還是從“你”中找到了共鳴的自己，隨著詩人的思緒一起尋找、拯救迷失的自我。

總而言之，當代英國“古靈精怪”超現實主義生態詩人尼婭·戴維斯在《四肢》（如“致美麗的你”）中善于運用怪異、詼諧、意識流、陌生化的語言和音景表述來展示及反觀現實社會，來制造閱讀理解張力。這種張力在讀者期待視野窗口中不斷被激蕩和延宕，促使詩意如釅茶一般，慢慢釋放出濃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