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變老虎

瑪格麗特·梅喜

這天是星期二，卻出人意料地放假了。學校內部要翻新，而校方答應油漆工，會確保他們不受打擾地刷完。因為不用上學，所以湯姆早上起床時特別開心。嘿！窗外已經陽光燦爛，超凡街仿佛正在大門外靜靜等待著湯姆。

湯姆整理好床鋪，吃了烤面包和橘子醬，然后走到窗邊，俯視著超凡街，暗中監視著從李樹叢中冒出來的尖尖的紅屋頂。突然，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那是住在七號的莎拉，也是他的同班同學。他們兩家住在街道的同一邊，中間僅隔三棟房子。莎拉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卷曲的發辮上系著藍絲帶，連蹦帶跳地朝湯姆家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用手指著她的腳后面。

“你說這事怪不怪？”她喊道。湯姆朝她腳邊看去，一只長著長長的白胡子的黑白花小貓正在她右腿上蹭啊蹭的。不光是這只貓，昨天的“神奇小狗”內奇居然也在那兒，正在蹭著莎拉的左腿。更加奇怪的是，那只貓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害怕旁邊這只粗毛、尖耳、短尾巴的狗。

湯姆跑出家門，來到莎拉身邊。

“你說怪不怪？”莎拉又說了一遍，“這只是我的貓‘捕鼠家’，它向來討厭狗，一遇到狗就會奓毛，甚至‘嘶嘶’直叫。但這只狗跑過來找我們，而它倆看起來十分友好。”

“它是昨天搬進那棟老房子的。”湯姆說，指了指超凡街盡頭的紅屋頂，“我猜它是出來巡視的，順便跟我們熟悉一下。”

“也許它想要散散步。”莎拉說，“咱們走吧，看它會不會跟過來。”

但當他們動身時，內奇并沒有跟在后面，而是跑在前頭，一邊走一邊嗅著那些門柱。令人驚奇的是，捕鼠家也輕快地跟在內奇身后。不知怎的，這只貓好像知道他們要去找點兒樂子，所以不愿意被落下。

“真怪！”莎拉再次說道，“我是說，帶著貓和狗一起散步。捕鼠家從來沒像這樣跟我出來過。而這只狗好像在幫我們探路。咱們跟著它吧！”

他們走到超凡街的一個小路口，右手邊是一條窄小的胡同，名叫“妙想小巷”。這條小巷總是很陰暗，即使是在晴天，它也被籬笆和樹木遮著，顯得有些陰森。這通常是一條平靜的小巷，幾乎沒人會注意，但今天，當他們經過時，突然傳來一聲大叫，接著是一陣興奮的歡呼。六個大塊頭的男孩子從小巷中沖進了超凡街，個個都比湯姆和莎拉年紀大。盡管以前沒見過這些男孩，湯姆和莎拉卻一下子就知道了他們是誰。

“踢貓黨！”莎拉叫道，“他們是踢貓黨！”

沒錯，這群人正是臭名昭著的踢貓黨。他們從不祥大道沿著妙想小巷沖進了超凡街。還沒等莎拉和湯姆反應過來，這幫人就已經撲了過來，一把推開他們，抓住了捕鼠家。

“別讓那只貓跑了！”他們互相吼叫，大聲笑著，“把那只貓踢上天去！”

“別碰我的貓！”莎拉尖叫著朝他們沖了過去。但那幫人毫不在意，其中一個甚至已經揪住了捕鼠家的尾巴，開始掄起圈來。其他人則指指點點，放聲大笑。

“我們是踢貓黨！”他們殘忍地叫道。捕鼠家努力團起身子，想要撓那個抓著它的男孩，可那個揪著它尾巴的踢貓黨卻掄得更起勁了。

“救救捕鼠家！”莎拉又尖叫了一聲，但其中一個男孩再次把她推倒在地。“救命！”她倒在人行道上，嘴里卻還叫著，“救救捕鼠家！”

“我得試一下。”湯姆嘟囔著，也向踢貓黨沖去。即使對方是六個大塊頭，而且每一個都強壯得足以把他踢飛，他也要竭盡全力。但他知道，就算他拼盡全力，也是無濟于事的。捕鼠家正發出貓特有的尖叫聲，幾乎就是在慘叫了。它被那幫人前后搖晃著，然后又被一圈一圈地掄起來。

“掄圓那只貓！把它摔扁！”他們耀武揚威地吼道。其中一個把湯姆背朝后摔過一堵矮墻，摔進了超凡街某個花園的雛菊叢中。內奇也跳過了那道矮墻，用它濕濕的黑鼻子頂了頂湯姆的鼻子。湯姆透過雛菊叢看著這只狗，發現它正上下搖動著尾巴。

“它肯定以為這是某種游戲。”湯姆突然冒出個瘋狂的想法。

“掄那只貓，摔那只貓！”踢貓黨仍然在那邊的街道上大喊大叫著。

“救救捕鼠家！”湯姆大聲說道，盡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對誰說話，“我希望捕鼠家得救！我希望有一種又大又壯的東西呼嘯而來，幫幫我們！”這時，內奇的尾巴搖得更起勁了。它上下搖動尾巴的方式真是太奇怪了，因為絕大多數狗都是左右搖的。

接著，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捕鼠家變了。上一秒它還是一只被人揪著尾巴掄圈子的黑白小花貓，下一秒它就像一只貓氣球似的膨脹起來，邊膨脹邊改變顏色。它不再發出貓的尖叫，而是咆哮怒吼。它在變大……越長越大……還在變大……大到任何一個踢貓黨都掄不起來，大到任何一個踢貓黨都舉不動，大到任何人都舉不起來！那個男孩扔下捕鼠家，從它身邊彈開了。莎拉和湯姆吃驚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捕鼠家正在變成老虎——不是馬戲團里的那種老得掉了牙的老虎，而是一只超級大老虎！它已經獲得了自由，正圍著踢貓黨轉圈。它發出老虎巨大的吼聲，然后朝他們撲了過去。它揚起前掌！伸出利爪！露出尖牙！好一個有力的彈跳！六個小惡霸全都嚇壞了。他們的喊叫和嘲笑變成了恐懼的尖叫。他們轉過身，瘋狂地向陰暗的妙想小巷深處跑去。那只完全讓人意想不到的老虎在他們身后蹦跳著、咆哮著，用彎刀般的爪子劃破周圍的空氣。

湯姆爬了起來，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畢竟，他也嚇壞了。他能看出莎拉也被嚇掉了魂。寵物貓突然變成了老虎，誰都需要些時間反應一下。

“出什么事了？”莎拉叫起來，“我的捕鼠家呢？”

她朝妙想小巷沖去，但湯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來。

“別過去！太危險了！”湯姆吼道。隔著這么遠，他們都還能聽見踢貓黨恐懼的尖叫聲。

“發生了什么事？”莎拉又問了一遍。她徹底糊涂了。

“捕鼠家變成了一只老虎。”湯姆一臉茫然。

“我知道，可它從沒這樣過。”莎拉說，“它怎么突然變了呢？”

妙想小巷里回蕩的聲音漸漸平息了。

“那只老虎把他們都吃了嗎？”莎拉問。湯姆有點兒恍惚，因為他也在琢磨這個問題。

“我想沒有吧。”他說，語氣不太肯定，“我想那只老虎只是……只是把他們趕回家去……”接著，他又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突然，他看到了內奇。內奇正盯著陰暗的妙想小巷，上下輕晃著尾巴，好像對剛才發生的事特別感興趣。看起來，它一丁點兒也沒受到老虎的驚嚇。

“捕鼠家就是那只老虎。”湯姆喃喃自語道。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他得多花點兒時間想想。

“發生了什么呢？”他暗自琢磨。湯姆嚴肅地看向內奇，可能只有這只狗知道發生了什么吧……內奇立刻望向別處，就算它真的知道什么，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時，莎拉喊出了聲。

“是那只狗！”她叫道，“我看見它了。它用一種滑稽的方式搖著尾巴，然后捕鼠家就開始變了！”

“狗又不是魔法師。”湯姆說。

“我看見它了！”莎拉重復道，“它的尾巴搖啊搖，像一根電動魔法棒似的，然后捕鼠家就被變成了老虎。”她朝內奇彎下腰，拍了拍它的頭，然后近乎夸張地愛撫著它。內奇看上去很高興。

“也許吧。”湯姆附和著，看了看李花上露出的尖尖的紅屋頂。他再一次覺得那扇頂窗好像在對他眨眼睛。“我希望我能相信。”

就在這時，忽然間，他真的相信了莎拉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相信，又為什么相信的，但他心里非常確定莎拉是對的。

為什么他突然就確定了呢？就在前一秒，他還在對發生的事情感到困惑。現在，他卻堅信內奇就是用搖搖尾巴的方式將一只貓變成了老虎。內奇的尾巴上下搖擺，就像魔法師揮動手中的魔杖！湯姆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相信了這一切，他覺得自己本該想想別的可能。

“也許因為我們住在超凡街吧。”他對莎拉說，“‘超凡’的意思就是‘奇跡’。”

“就是那只狗。”莎拉說，好像她確信自己一定是對的，“這事毫無疑問。醒醒吧，湯姆！那只狗不僅是一只狗，它肯定還是個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