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報紙上,盡刊登人的消息,人的事情。可是,孩子們也很喜歡知道飛禽走獸和昆蟲是怎樣生活的。
森林里新聞并不比城市里少。森林里也在進行著工作,也有愉快的節日和可悲的事件。森林里有森林里的英雄和強盜。可是,這些事情,城市報紙很少報道,所以誰也不知道這類林中新聞。
比方說,有誰看見過,嚴寒的冬季里,沒有翅膀的小蚊蟲從土里鉆出來,光著腳丫在雪地上亂跑?你在什么報上能看到關于“林中大漢”麇鹿打群架、候鳥大搬家和秧雞徒步走過整個歐洲的令人發笑的旅行消息?
所有這些新聞,在《森林報》上都可以看到。
這部名著是蘇聯著名科普作家維·比安基的代表作。他以其擅長描寫動植物生活的藝術才能,用輕快的筆調、采用報刊形式,按春、夏、秋、冬四季12個月,有層次、有類別地報道森林中的新聞,森林中愉快的節日和可悲的事件,森林中的英雄和強盜,將動植物的生活表現得栩栩如生,引人入勝。比安基還告訴了孩子們應如何去觀察大自然,如何去比較、思考和研究大自然。
4月——融雪的月份!4月還沒醒來,4月的風就已經在徜徉,預告天氣要暖和了。你瞧著吧:還會發生點別的事情!
在這個月份里,水從山上流下來,魚兒出水。春天把大地從雪底下解放出來后,在執行它的第二項任務:把水從冰底下解放出來。由融雪水匯集成的小溪,悄悄流入河床,河水上漲,掙脫冰的羈絆。春水潺潺地奔流,在谷地上大規模地泛濫開了。
被春水和溫雨飲足了的大地,披上綴著色彩斑斕的嬌美雪花的綠衣裳。森林卻仍舊赤裸裸地站在那里——靜待著變化,靜待著春天的照料。不過,樹里面的漿液已暗暗地開始流動了,芽膨脹起來了,地上和空中——枝頭上的花一朵朵地開了。
候鳥像洶涌的浪潮似的,大批從越冬的地方起飛,向故鄉遷移。它們的飛行,是有嚴格秩序的,隊伍整齊,一隊隊按次序前進。
今年,候鳥飛到我們這里來時經過的空中路線,還是和以前一樣;飛行時所遵守的那套規矩,也還是幾千年、幾萬年、幾十萬年來它們的祖先所遵守的那套老規矩。
頭一批動身的,是去年最后離開我們這兒的鳥。最后動身的,是去年秋天最先離開我們這兒的鳥。最晚飛來的,是那些羽毛鮮明華麗的鳥:它們要等這里新春的青草綠葉長出來后,才能來。因為飛來早了,在光禿禿的大地和樹木上,它們太顯眼。現在在我們這兒,它們還找不到掩蔽的東西來躲避敵人——猛獸和猛禽。
鳥類的海上長途飛行路線,正好穿過我們列寧格勒省的上空。這條“航空線”叫作波羅的海線。
這條海上長途飛行線,一頭是昏暗朦朧的北冰洋,一頭是花草茂盛、天氣晴朗的炎熱地方。無數群的海鳥和海濱上的鳥,列隊在空中飛行,隊伍多得沒完沒了,一隊有一隊的日程,一隊有一隊的隊形。它們沿著非洲海岸飛行,穿過地中海,經過比里牛斯半島和比斯開灣的海岸,渡過一條條海峽,飛過北海和波羅的海。
一路上,有許多困難和災難等待著它們。濃霧像墻壁一樣突然出現在這些羽族旅行者的面前。它們在潮濕的昏暗里迷了路,左沖右撞;碰在看不見的尖削巖石上,碰得粉身碎骨。
海上的暴風刮斷它們的羽毛,打壞它們的翅膀,把它們吹到離海岸很遠的地方去。驟然的寒冷把海水凍成冰,有些鳥經不住饑寒交迫,就死在半道上了。成千上萬的鳥,死在貪饞的猛禽——雕、鷹和鷂的利爪下。在這個時期有許多猛禽集合在海上飛行的路線上,不用費什么力,就可以大吃大嚼幾頓豐美的野餐。
也有成百萬只候鳥,死在獵人的槍下。可是,什么也擋不住羽族旅行者那密密匝匝的隊伍;它們穿過濃霧,沖破一切障礙,向它們的故鄉,它們的老家飛來。
我們這里的候鳥,并不都是在非洲過冬,并不都是沿著波羅的海的路線飛行。有些候鳥是從印度飛到我們這里來的;扁嘴鰭鷸越冬的地方更遠——在美洲。它們穿過整個亞洲,急急忙忙飛到我們這里來。從它們過冬的住處,到阿爾漢格爾斯克附近的老窠,它們差不多需要飛1500千米,路上要花費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如果你打死了一只腳上戴金屬環的鳥,那么你就把這只金屬環取下來,寄到中央鳥類裝環局去吧!地址是:莫斯科,K-9,赫爾岑承襲街6號。請你附一封信,寫明這只鳥被你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打死的。
如果你捉到一只戴腳環的鳥,那么就請你記下腳環上那壓出的字母和號碼,把鳥放掉,然后寫一封信,把你的發現報告給上面所說的那個機關。
如果打死或捉到戴腳環的鳥的人不是你,而是你認得的獵人或捕鳥人,那就請你告訴他應該怎樣辦。
人們把一種分量很輕的金屬環(鋁環)套在鳥的腳上。環上的字母,說明給鳥戴上腳環的是哪個國家的哪個科學機構。至于軋在腳環上的號碼呢——在科學家的日記本里,也記著相同的號碼,后面注明他是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給這只鳥戴上腳環的。
科學家們用這種方法來探知鳥類生活的驚人秘密。比方說,在我們蘇聯遙遠的北方某地,給一只鳥戴上了腳環,后來,它在非洲南部,或者印度,或者其他地方,落在別人手里。那個地方的人會把腳環從它腳上取下,寄回蘇聯來。
不過,我們這里的候鳥,并不是都飛到南方去過冬:有的飛到西方去,有的飛到東方去,有的甚至飛到北方去過冬!我們就這樣,用給候鳥戴腳環的辦法,探知候鳥生活的秘密之一。
現在郊外一片泥濘:無論是林中道路,或是村道,雪橇和馬車都沒法走。我們得費很大的勁,才能得到一點森林里的消息。
在林中的沼澤地上,蔓越橘從雪底下鉆出來了。農村里的孩子們常常跑去采蔓越橘,他們說,隔年的陳漿果比新漿果甜。
柳樹開花了。它那疙里疙瘩的灰綠色粗枝條,被無數輕盈的鮮黃色小球遮得看不見了。所以它渾身都變得毛茸茸、輕飄飄的,一副喜洋洋的神氣。
柳樹開花了——這就是昆蟲的節日哩!在那漂亮的樹叢周圍,熱鬧極了,快活極了,像過樅樹節似的。丸花蜂嗡嗡地飛著;昏頭昏腦的蒼蠅無事忙地撞來撞去;精明強干的蜜蜂在翻動一根根纖細的雄蕊,采集花粉。
蝴蝶飛來飛去。瞧,這一只有雕花般翅膀的黃蝴蝶,是檸檬蝶;那一只有大眼睛的棕紅色蝴蝶,是蕁麻蛺蝶。
喏,這邊一只長吻蛺蝶落在毛茸茸的小黃球上面了,它用它那帶有黑色的翅膀遮住小黃球,把吸管深深地伸到雄蕊之間去找花蜜。
現在,有許多長長的淺咖啡色小穗兒,掛在白楊樹和榛子樹上,點綴著白楊樹和榛子樹。那些小穗兒就是葇荑花序。
它們還是去年長的,不過,在一個冬天里,它們一直保持結結實實的狀態,停滯不動。現在它們舒展開了,變得松軟而富有彈力。
有毒的蝰蛇每天早晨爬到小干樹墩上去曬太陽。它爬起來還挺費勁,因為天冷,它身子里的血很涼很涼。蝰蛇在太陽里曬暖和了,就變得很活潑,動身去捕捉青蛙、老鼠去了。
我們在一棵云杉樹下,找到一個大螞蟻窩。起初,我們以為這不過是一堆垃圾和老針葉呢,怎么也想不到它是螞蟻城,因為一只螞蟻也看不到啊!
現在,堆兒上的雪化了,螞蟻爬出來曬太陽。在長期的冬眠之后,它們變得非常虛弱,粘在一起,黑糊糊的一團團,躺在螞蟻窩上。
我們用小棍兒輕輕地撥弄撥弄它們,它們只勉強動了動。它們連用刺激性的蟻酸來回射我們的力量都沒有。還得過幾天,它們才能重新開始干活兒。
還有蝙蝠和各種甲蟲(扁扁的步行蟲、圓圓的黑色屎殼郎、叩頭蟲等等)也都蘇醒過來了。叩頭蟲在表演它那暈頭轉向的把戲——把它仰面朝天放著,它就把頭吧嗒一點,蹦個高兒,在空中翻個跟頭,一直落在地上,站得好好的。
蒲公英開花了;白樺被綠色的霧籠罩了起來,眼看要出葉子了。下過第一場雨后,從土里鉆出了粉紅色的蚯蚓,出現了新生的蘑菇——羊肚菌和編笠蕈。
池塘蘇醒了。青蛙離開了淤泥里的床鋪,產了卵,從水里跳上岸。
蠑螈呢,正相反——現在它剛從岸上回到水里。蠑螈是橙黑色的,有條大尾巴,與其說它像青蛙,不如說它像蜥蜴。冬天,它離開池塘到森林里來過冬,躲在潮濕的青苔里睡覺。
癩蛤蟆也醒了,也產了卵。不過,青蛙的卵像一團團膠凍似的漂在水里,上面盡是小泡泡,每個小泡泡里有個圓圓的黑點。癩蛤蟆的卵卻有一條細帶子連起來,連成一串串,附著在水底的草上。
現在可以找到許多開花的植物了,就是三色堇、薺菜、遏藍菜、蓼、歐洲野菊什么的。
你可別以為這些草都跟春天開的雪花一樣,是從地下鉆出來的——雪花是“先探出點綠色的梗,然后用盡它那點小小的力氣,一伸腰”——于是它的小花就開出來了。
三色堇、薺菜、遏藍菜、蓼和歐洲野菊從來不躲到哪兒去過冬。它們滿開著花朵,勇敢地迎接冬天。等到它們頭上的白雪天花板一融化,重見了青天,它們就醒過來了,花和蓓蕾也透著活氣了。
去年晚秋,我們看到的草莖上的那些蓓蕾,現在都開成了花兒,從草叢里望著我們。
你說,它們算不算是春花呢?
維·比安基,著名兒童文學作家。1894年2月11日生于彼得堡,他的父親是一位生物學家,在家里養著許多飛禽走獸。受父親及這些動物朋友的影響,比安基從小就熱愛大自然,對大自然的奧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一種探索其奧秘的強烈愿望。他后來報考并升入彼得堡大學物理數學系,學習自然專業,與家庭的影響是有關的。
在科學考察、旅行、狩獵及與護林員、老獵人的交往中,比安基留心觀察和研究自然界的各種生物,積累了很多的素材,為以后的文學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也使他筆下的生靈栩栩如生,形象逼真動人。他被譽為“發現森林第一人”“森林啞語翻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