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低成本電影影響面小,卻是中國電影發展的后勁力量,另一方面,低成本作品在捍衛電影本質方面所傳遞出來的那種固執令人感動。
中 國的電影業,在2019年其實過得還算不錯,提前近一個月票房就超越了去年全年的609億,仍然呈強勁增長態勢。這樣的增長來之不易,尤其是在所謂“影視寒冬”的背景下,創作者的用心與觀眾的熱情,共同抵御住了寒流,使得國產電影,安全地走出了預期當中的危險期。
在春節檔《流浪地球》爆紅之后市場疲軟,接下來的幾個月,不少影院冷清得像要關閉,確實,那段時間也傳出過一些地方影院關門的新聞。好在出現了兩個救市現象,一是暑期檔《哪吒之魔童降世》帶來了真正的國漫崛起,一是國慶檔《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攀登者》三片連發,推動主旋律電影創作進入新境界。
《哪吒之魔童降世》是個奇跡,一名名字叫餃子的80后導演,學醫出身,一出手就拍了部最終票房為49.74億元的驚人之作。餃子的出現宣告:電影創作真的變天了。驅動這種變化的動力來源其實很簡單:愛電影者得市場,唯有熱愛二字,才能解釋這些“闖入者”的成功。
國慶檔三部主旋律受歡迎是必然,提前啟動,定位精準,主題鮮明,情緒克制,視角樸素……精心的籌備與創作,與觀眾的普遍情緒迎面相撞,有了“天雷勾地火”般的效應。以前觀眾有個天問:什么時候我們才能拍出好萊塢那般的主旋律電影?現在國慶檔三片就給出了答案,我們的主旋律創作已經找到了基本規律,懂得了如何低視角切入、樸素敘事、以平凡動人,懂得了把宏大的家國情懷,落實到生活里的點點滴滴、雞毛蒜皮,但這不是學習好萊塢的結果,而是中國電影人用實踐戰勝理論的階段性勝利。
當然,一個豐富的市場僅有高票房的大片是不夠的,2019年應該被記住的,還有一些富有人文氣息的電影佳作,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部電影應該是《地久天長》。王小帥執導的這部作品,拍出了大時代下小人物的生存莊嚴感,片中人物的莊嚴,來自人心的清白與坦蕩,他們可以守住底線,勇敢地對傷害進行阻隔,也來自他們的不遺忘,他們選擇記住痛苦,但不是為了仇恨與報復,而是為了追求救贖與和解。觀看《地久天長》這樣的電影,會讓觀眾在走出影院之后有一種釋然與暢快。
現實題材是2019年電影的一個亮點,《少年的你》把主題聚焦于校園霸凌,推倒了一堵通往校園生活不為人知一面的圍墻,用社會與情感眼光,對青少年的內心世界進行了一次掃描,這樣的電影無疑具有一種“清潔”作用,如何理解未成年人,對許多大人來說都是一門艱難的功課,而《少年的你》幫助成人世界與未成年人世界建立了一條溝通渠道;《狗十三》與《少年的你》異曲同工,它的現實主義色彩要遠遠大于它的青春成長元素,它像一根尖銳的針一樣,刺向無數人不愿、不忍、不堪面對的窘迫現實,同時巧妙地以家庭這個單位作為鏡子,映照出社會運轉過程中丟失情感元素后帶來的尷尬。
低成本電影影響面小,卻是中國電影發展的后勁力量,另一方面,低成本作品在捍衛電影本質方面所傳遞出來的那種固執令人感動。
霍猛導演的《過昭關》拍攝僅花費了40萬元,卻在國內外連連拿獎,這部影片用公路電影的模式,拍出了鄉村生活的一種儀式感,以及令人震撼的低調情感;另外一部由徐磊執導的《平原上的夏洛克》是“一部體面的電影”,它為被污名化的鄉村與農民進行了一次正名,讓觀眾看到了農民身上的智慧與優雅,為觀眾進入農村與農民的內部和內心,提供了一條寬闊的途徑。進入輿論場的小成本電影,還有《過春天》《四個春天》等作品,這些電影雖然沒能在票房上收獲太多,但還是展示了國產片創作的多樣性。
2019年能看到這些電影讓人覺得欣慰。電影表面上是可以被資本與平臺左右的,但在內里,起到核心作用的,永遠是創作者,只要創作者熱愛并尊重電影,他們就會用無形的力量來扭轉跑偏的軌道,讓電影回歸本質走向觀眾,有了這樣的定力,電影業何懼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