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醫大師熊繼柏運用金鈴子散復方治療痛癥驗案5則

劉揚 何清湖 劉朝圣 蔣學余 余紹清

〔摘要〕 國醫大師熊繼柏教授臨床上治療肝經所經過之處的痛癥常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針對病機選方用藥必合以金鈴子散。列舉熊老師運用金鈴子散復方治療肝經所過之處痛癥案例：會陰脹痛、尿痛、脅痛、睪丸腫痛、胃痛驗案5則，通過對上述異病同治案例的分析，總結其運用金鈴子散的臨證經驗，以示熊繼柏教授的辨證思路，為臨床上應用金鈴子散提供參考。

〔關鍵詞〕 金鈴子散;痛癥;會陰腹痛;脅痛;胃痛;熊繼柏

〔中圖分類號〕R249.8? ? ? ?〔文獻標志碼〕B? ? ? ?〔文章編號〕doi：10.3969/j.issn.1674-070X.2019.07.005

〔Abstract〕 National TCM Master and Professor XIONG Jibo often applies Jinlingzi Powder in treating liver channel pain due to medication targeting at the pathogenesis， based 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This paper enumerates 5 cases on Prof. XIONG Jibo's application of Jinlingzi Powder Compound in treating liver channel pain： distending pain of perineum， painful urination， hypochondriac pain， testicular swelling and pain as well as stomachache. Through analyzing the above-mentioned cases of treating different diseases with the same method， and summarizing Prof. XIONG Jibo's clinical experience of applying Jinlingzi Powder， his thought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can be represented， so as 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Jinlingzi Powder.

〔Keywords〕 Jinlingzi Powder; pain; distending pain of perineum; hypochondriac pain; stomachache; XIONG Jibo

國醫大師熊繼柏教授十三歲習醫，十六歲行醫，從事中醫臨床六十余年，通曉中醫經典，諳熟方藥，臨證善于辨證施治，因證選方，因方用藥，國內外著名的中醫專家。善治各種內科雜病、婦科、兒科病證，以及各種疑難雜證。

金鈴子散始見于《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具有疏肝泄熱、行氣活血的功效，是治療肝郁化火所致胸腹脅肋疼痛的常用方，亦是治療氣郁血滯而致諸痛的基礎方[1]。《絳雪園古方選注》言：“金鈴子散，一泄氣分之熱，一行血分之滯”。國醫大師熊繼柏教授臨床上治療肝經所過之處的痛癥常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針對病機選方用藥必合以金鈴子散。本文列舉熊老師運用金鈴子散復方治療肝經所過之處痛癥案例5則，報道如下。

1 會陰脹痛案

陳某，男，20歲，湖南長沙人。初診（2017年12月11日）：訴會陰部中間脹痛1月余，有灼熱感，小便黃，夾有白濁，舌紅，苔薄黃，脈細數。辨證：陰虛兼濕熱氣滯。治法：滋陰清熱，行氣利濕。主方：大補陰丸合金鈴子散加味。熟地黃15 g，知母10 g，黃柏10 g，炒龜板30 g，延胡索20 g，川楝子10 g，黃芩10 g，萆薢10 g，車前子10 g。10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二診（2017年12月22日）：訴前癥顯減，舌紅，苔薄黃，脈細數。擬原方加減治之：熟地黃15 g，知母10 g，黃柏10 g，炒龜板20 g，延胡索15 g，川楝子10 g，萆薢10 g，土茯苓20 g，川牛膝15 g。15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病愈。

按語：該痛癥屬于陰虛兼濕熱氣滯所致。《素問·骨空論》云：“督脈者……其絡循陰器合篡間，繞篡后。”會陰部中間為督脈、任脈所主，而督、任脈與腎相通，患者會陰部灼熱且舌紅、脈細數，乃腎陰虛而火旺之象，故用大補陰丸滋腎陰、降虛火;《靈樞·經脈》云：“肝足厥陰之脈，……入毛中，過陰器，抵小腹，夾胃。”[2]會陰部為足厥陰肝經所環繞，肝郁氣滯可致其脹痛，故合用金鈴子散疏肝行氣、活血止痛;又患者小便黃，夾有白濁，為濕熱下注，故加黃芩、車前子、萆薢、土茯苓以清利濕熱，諸藥合用，速取效。

2 尿痛案

李某，男，55歲，長沙市人。初診（2016年11月7日）：小便頻數、灼熱、色黃，尿痛，已有多日，伴陰部脹，舌淡紫，苔薄黃，脈細數。有“前列腺炎”病史2年。辨證：陰虛火旺，瘀血阻滯。治法：滋陰清熱，化瘀通淋。主方：知柏濟生湯合金鈴子散加減。處方：黃柏10 g，知母10 g，生地黃15 g，山藥10 g，澤瀉10 g，牡丹皮10 g，山茱萸10 g，土茯苓30 g，車前子15 g，川牛膝15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0 g，黃芩10 g。15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二診（2016年11月21日）：藥后尿頻、尿痛、灼熱大減，但會陽部仍脹痛，痛及少腹，舌紅，苔薄黃膩，脈細。原方加減：黃柏10 g，知母10 g，生地黃15 g，山藥10 g，山茱萸10 g，土茯苓30 g，澤瀉10 g，牡丹皮10 g，車前子15 g，川牛膝15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0 g，滑石20 g。15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服藥近1月，藥盡病愈。

按：該痛癥屬于陰虛火旺兼血瘀所致。本案患者有“前列腺炎”病史2年，癥見尿頻尿痛、灼熱，苔薄黃，脈細數，多為勞傷腎陰，濕熱之邪乘虛而入，蘊結下焦，為陰虛內熱之象。如《醫碥·淋》曰：“淋證大概腎虛膀胱熱，腎虛則火動，常欲泄而不能藏，故數;膀胱熱則水道枯澀，故滲出澀滯。數而且澀，莖中痛，淋瀝不宣，故謂之淋。”[3]《靈樞·經脈》云：“肝足厥陰之脈……循陰股……環陰器，抵小腹。”患者會陰部脹痛，乃肝經之為病也。病久入絡，阻滯氣血，故伴陰部隱痛。知柏濟生湯為熊老師從濟生腎氣丸化裁而成，即濟生腎氣丸去桂附而易知柏，主治久病陰虛內熱甚之小便淋證，滋陰降火，以清下焦虛熱，用金鈴子散理氣消瘀止痛，方證相合，則效如桴鼓[5]。

3 睪丸腫痛案

沈某，男，27歲，長沙市人，初診（2015年1月24日）：現右睪丸腫脹，時有疼痛，口苦，口干，舌紅，苔黃膩，脈弦數。辨證：肝經濕熱。治法：清熱利濕，疏肝止痛。主方：龍膽瀉肝湯合金鈴子散加減。處方：龍膽草6 g，黃芩10 g，梔子10 g，柴胡10 g，生地黃10 g，車前子10 g，澤瀉10 g，木通6 g，當歸尾10 g，甘草5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5 g，橘核15 g，15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二診（2015年2月7日）：病史如前，右睪丸腫脹稍減，時有疼痛，舌紅，苔薄黃，脈滑數。再予前方加味：龍膽草6 g，黃芩10 g，梔子10 g，柴胡10 g，生地黃10 g，車前子10 g，澤瀉10 g，木通6 g，當歸尾10 g，甘草5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5 g，橘核15 g，青皮10 g，荔枝核10 g，15劑，水煎服，早晚各1次。

三診（2015年3月14日）：藥后諸癥緩解，睪丸腫痛明顯減輕，舌苔薄白，脈弦。再予原方加味：龍膽草6 g，黃芩10 g，梔子10 g，柴胡10 g，生地黃10 g，車前子10 g，澤瀉10 g，木通6 g，當歸尾10 g，甘草5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5 g，橘核15 g，青皮10 g，小茴香6 g，15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按：該痛癥屬于肝經濕熱兼氣滯血瘀所致。《靈樞·經脈》云：“肝足厥陰之脈……循陰股……環陰器，抵小腹。”《靈樞·經筋》云：“足厥陰之筋……上循陰股，結于陰器，絡諸筋。”故有“肝司陰器”之說，可知睪丸為肝經所司。本案患者睪丸腫痛，口苦，口干，舌苔黃膩，脈弦數，顯屬肝經濕熱征象。《素問·太陰陽明論》曰：“傷于濕者，下先受之。”濕性趨下，易襲陰位，故患者睪丸痛即是由濕熱循肝經下注陰器，阻遏氣機，使經絡阻塞，氣血不暢所導致。取龍膽瀉肝湯清瀉肝經濕熱，合以金鈴子散疏肝清熱止痛，故效果明顯。

4 胃痛案

段某，女，64歲，深圳市人。初診（2017年7月16日）：反復胃中灼痛、胃脹十余年，復發加重一個月，伴噯氣、泛酸、時痛及兩脅，食納可，大便干結，舌紅，苔薄黃，脈弦細。辨證：肝胃郁熱。治法：疏肝泄熱，和胃止痛。主方：化肝煎合金鈴子散。處方：牡丹皮10 g，梔子10 g，青皮10 g，陳皮10 g，澤瀉10 g，浙貝母30 g，白芍20 g，延胡索10g，川楝子10 g，火麻仁20 g，瓦楞子15 g，枳實15 g，甘草6 g。20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二診（2017年7月23日）：上癥已減，舌紅、苔薄黃。繼用化肝煎合金鈴子散：青皮10 g，陳皮10 g，浙貝母30 g，白芍10 g，牡丹皮10 g，梔子10 g，枳實10 g，澤瀉10 g，瓦愣子15 g，廣木香6 g，雞內金15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0 g，甘草6 g。10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按：該痛癥屬于肝胃郁熱所致。肝氣橫逆犯胃導致胃氣上逆，故胃脹痛、呃逆、噯氣。《素問·至真要大論》云：“諸逆沖上，皆屬于火”“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于熱。”酸者，肝木之味也，兩脅為肝之經脈所過，且胃中有灼熱感，反酸，口苦，大便時溏，舌苔黃膩，脈弦細數，故屬于肝郁化熱犯胃所導致。肝氣犯胃，氣滯不行，日久導致血瘀，則表現為胃脘時痛及兩脅。方用化肝煎合金鈴子治療。《景岳全書》記載化肝煎主治“怒氣傷肝，因而氣逆動火，致為煩熱，脅痛，脹滿，動血等證”。[4]再伍以金鈴子散以加強疏肝泄熱、活血止痛作用。諸方合用，切合病機，故收效甚佳。

5 乙肝脅痛案

周某，男，37歲，長沙市人。初診（2017年01月5日）：患者右脅持續隱痛，口苦，兼目睛微黃，尿黃，2個月不愈，并出現厭油膩食物，外院査乙肝表面抗原陽性，轉氨酶升高，已行治療效果不顯。舌苔薄黃，脈弦細數。辨證：肝火脅痛。治法：疏肝清熱止痛。主方：丹梔逍遙散合金鈴子散加味。處方：牡丹皮15 g，梔子15 g，當歸10 g，赤芍10 g，茯苓15 g，炒白術10 g，柴胡10 g，甘草6 g，川楝子10 g，延胡索10 g，板藍根15 g，虎杖20 g，茵陳30 g。10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二診（2017年01月14日）：脅痛略緩，目睛有赤縷黃染，舌苔薄黃，脈數。上方改延胡索15 g，去板藍根。10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各1次。

三診（2017年02月23日）：脅痛減輕，查轉氨酶已正常。按前方再進15劑，服法同前。

按：該痛癥屬于肝火所致。《靈樞·五邪》云：“邪在肝，則兩脅中痛”，右脅隱痛首當責于肝。肝開竅于目，《靈樞·脈度》云：“肝氣通于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矣。”患者目赤兼口苦，且脈象弦數，顯系肝火為患，故運用丹梔逍遙散以清肝養肝。又因其目黃，故加菌陳、虎杖之類以清熱利濕退黃，并加入金鈴子散理氣血以止痛，方證相合，則效如桴鼓，不僅痛止，且轉氨酶升高等象亦隨之而愈[5]。

6 小結

上述病例均屬于肝經所過之處的痛癥，熊老師在治療此類肝經痛癥的疾病，遵《黃帝內經》之旨，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針對病機選方用藥必合以金鈴子散。肝經布兩脅，挾胃，抵少腹，絡陰器。肝氣郁滯，血行不暢，則可見胸、腹、脅肋、陰部諸痛;氣郁化火，故見口苦，舌紅苔黃，脈弦數。針對肝郁血瘀，氣郁化火之病機，治宜疏肝氣，泄肝火，暢血行，止疼痛。方中川楝子苦寒入肝，疏肝行氣，清泄肝火而止痛，為君藥;延胡索，辛苦溫入肝經，活血行氣，尤長于止痛，為臣佐藥[6]。《本草綱目》謂其“能行血中氣滯，氣中血滯，故專主一身上下諸痛。”兩藥合用，既能疏肝泄熱，又可行氣活血止痛。熊老師強調金鈴子散理氣止痛作用顯著，為治療肝經痛癥常用之方，通過望、聞、問、切綜合辨證分析，運用經典理論指導正確選方用藥，可以起到良好的效果[7]。

參考文獻

[1] 清·汪? 昂.湯頭歌訣[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7.

[2] 熊繼柏.熊繼柏講《內經》[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6.

[3] 清·何夢瑤.醫碥[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5.

[4] 明·張介賓.景岳全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91.

[5] 李? 點.熊繼柏醫案精華[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4.

[6] 范? 穎，姜開運，張紅梅.中藥藥對配方理論及應用[M].沈陽：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2015.

[7] 熊繼柏，孫相如.國醫大師熊繼柏談成長之路[J].湖南中醫藥大學學報，2018，38（9）：969-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