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述評

趙申洪

摘要：“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柬埔寨學界圍繞這一倡議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柬埔寨學界認為，“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具有歷史和現實、國際和國內的多重背景。“一帶一路”倡議將給柬埔寨帶來經濟、安全、政治等方面的機遇，但在實施過程中也存在經濟、安全、外交、社會及環境等風險和挑戰。柬埔寨應該據此推動中柬兩國戰略對接、努力推動柬埔寨交通基礎設施的發展、專注于解決國內問題、尋求外交政策的多元化;中國則應堅持東盟的中心地位、重視對柬埔寨公共外交，以實際行動增強世界各國對“一帶一路”倡議的信心。

關鍵詞：“一帶一路”倡議;中國;柬埔寨學界;機遇認知;風險認知

[中圖分類號] F125.4?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 ? ? [文章編號] 1003-2479（2019）06-047-13

Abstract：Since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was put forward， Cambodian academia has conducted more in-depth research on this initiative. According to the academic circles in Cambodia， the proposal of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has a historical and realistic background both domestic and abroad.The initiative will bring economic， security， and political opportunities to Cambodia. But there also exists economic， security， foreign， social and environmental challenges in the process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BRI. Cambodia should therefore promote bilateral strategic docking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strive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transport infrastructure in Cambodia， focus on solving the domestic problems， and seek the diversification of foreign policy; Meanwhile， China should adhere to the centre role of ASEAN， attach great importance of public diplomacy toward Cambodia， and enhance the confidence of all countries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through practical actions.

Key Words：?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hina; Cambodian Academia; Perception on Opportunities; Perception on Risks

2013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共建“一帶一路”的倡議，迅速在全球引發巨大反響，“一帶一路”倡議成為當前重要的國際合作平臺和全球公共產品。作為“一帶一路”的重要節點，柬埔寨學界較為重視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研究，以評估“一帶一路”倡議對柬埔寨的重要影響。2016年6月，在中國的支持下，柬埔寨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正式成立，這是柬埔寨第一個以“一帶一路”為主要研究內容的研究機構。柬埔寨國民經濟最高委員會（SNEC）高級顧問梅凱巖（Mey Kalyan）表示，“如果沒有信息，我們就是在冒險。加強對‘一帶一路’的研究是一個加強雙邊關系的基礎性研究，有利于避免中柬之間的誤解”①。由于學界與政府政策制定之間存在著密切的互動關系，學界的認知及建議能夠通過一定的途徑影響甚至成為政府的政策，且部分學者還在柬埔寨立法和行政部門任職，因此，本文認為，可通過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來探知柬埔寨政府乃至整個社會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立場與態度，從而有助于有針對性地開展對柬埔寨的“二軌外交”，為正確評估“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的實施情況并改進相關工作方法提供參考。

一、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背景的認知

有部分柬埔寨學者認為，“一帶一路”倡議雖然是當下的新鮮事物，但它有著深厚的歷史背景。在歷史背景之外，“一帶一路”倡議產生于當下，背后也有其國際和國內背景。

（一）歷史背景

柬埔寨皇家科學院孔子學院原柬方院長謝莫尼勒（Chea Munyrith）認為，兩千多年來，倡導“和平合作、開放包容、文明互鑒、互利共贏”的絲路精神一直推動著絲路沿線國家的發展和繁榮，增進了東西方之間的文化交流。隨著時間的流逝，絲綢之路作為商貿通道已經歸于沉寂，但它代表的絲路精神對處于復雜情勢下的當今世界而言仍然有著重要的價值，這就是今天的人們延續絲路精神的歷史原動力。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于2013年提出了“一帶一路”這一開放互信的國際合作倡議①。

（二）國際背景

柬埔寨外交與國際合作部副國務秘書易索皮（Eat Sophea）認為，世界政治和經濟的重心已經轉移到了亞洲，中國在此時提出“一帶一路”這一雄心勃勃的計劃，為不同文明之間力量和智慧的協同提供了機會，也為不同民族之間的共同繁榮和友好往來創造了可能性②。柬埔寨皇家科學院孔子學院原柬方院長謝莫尼勒認為，“一帶一路”是亞洲區域合作的必然要求。經過多年的發展，亞洲已經成為一個充滿經濟活力和發展潛力的地區，但也面臨發展基礎薄弱、基礎設施建設滯后、資金嚴重短缺及區域一體化程度不高等挑戰。“一帶一路”將串聯起亞洲各個次區域，改善該地區的投資環境，鼓勵當地生產要素有序、精確地流通，以實現各自優勢的協同和配合，從而促進整個亞洲的發展，建設“一帶一路”是沿線國家經濟發展的需要。此外，“一帶一路”倡議順應了當前世界和平與發展、多極化、經濟全球化以及文化和社會信息多樣化的潮流，順應了各國人民實現共同發展的愿望。“一帶一路”為各國提供了進行國際合作和全球治理的新平臺，推動了不同宗教、信仰和文化的和諧共處，將實現沿線國家的自主、平衡、多樣化和可持續發展③。

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CICP）執行院長布索體拉（Pou Sothirak）認為，中國之所以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是因為中國在21世紀初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和世界上貿易量最大的國家，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及多個發展中國家面臨經濟困難等因素導致當前世界經濟處于蕭條之中，中國需要推動世界經濟的復蘇④。

（三）國內背景

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執行院長布索體拉認為，中國之所以提出“一帶一路”倡議， 是因為中國根據本國經濟結構的調整、 增長模式的轉變、政府工作重點的調整，需要重新調整其國內經濟發展政策以應對國內外不斷加大的壓力⑤。在柬埔寨皇家科學院孔子學院原柬方院長謝莫尼勒看來，“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和實施是中國擴大對外開放的必然要求①。

二、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目的的認知

柬埔寨學者韓金功（Heng Kimkong）和樸索萬達（Po Sovinda）認為，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旨在促進基礎設施建設、對外直接投資、經濟發展和整合、人文交流、雙邊與多邊關系以及國內和國際互聯互通②。

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主席諾羅敦·施里武（Norodom Sirivudh）表示，中國于2013年發起的“一帶一路”倡議已成為地區和全球秩序變革的催化劑，有60多個國家已經對“一帶一路”倡議表達了支持和參與的意愿。“一帶一路”倡議是代表著全球和平、穩定、繁榮與和諧的新力量，也是一股在全球范圍內興起的、遏制反全球化思潮的新興力量③。

柬埔寨公共工程與交通運輸部國務秘書李西德寧（Lim Sidenin）認為，“一帶一路”倡議的目標是通過連接作為基礎設施的道路和港口，促進沿線的中亞、西亞、東亞、俄羅斯、歐洲、波斯灣和印度洋各國的合作，將來還要連接起世界上的其他國家。這種合作包括4個方面：開展政治交流以深化互利互信，減少貿易壁壘以便利貿易和投資，穩定貨幣、投資和信貸系統以促進金融合作以及開展人文交流④。

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執行院長布索體拉認為， 與“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這一以共同規則、共同監管方法和共同市場準入為核心的單一框架不同，“一帶一路”倡議是一個多元的框架，它通過各國在國家發展中的共同利益將不同的成員連接起來。“一帶一路”追求的互聯互通并非是通過共同的經濟規則和市場自由化來實現的，而是通過新的基礎設施、貿易、投資及有針對性的發展項目來實現的。因此，“一帶一路”倡議似乎更適合東盟國家，尤其是東盟的最不發達成員國⑤。

柬埔寨戰略研究所（CISS）所長陳萬納樂（Chheang Vannarith）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旨在連接亞洲、歐洲和非洲，是中國提升其全球領導者角色的大倡議。“一帶一路”倡議有3個主要目標：促進全球經濟增長、實現全球再平衡及開創21世紀區域合作新模式。“一帶一路”倡議的概念設計和發展方案涵蓋了從基礎設施建設、互聯互通到政策協調、制度能力建設、商品和資本自由流動、文化包容和人文交流等方面⑥。陳萬納樂還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旨在提升地區內和地區之間的經濟一體化水平，這一倡議是習近平執政時期中國的關鍵性外交政策，它有助于構建中國的身份和國際形象，并實現“中國夢”和“中國復興”⑦。

柬埔寨戰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錢博然（Cheunboran Chanborey）認為，盡管中國一再努力宣稱其良好的意圖，但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路基金還是被外界認為其建立是想要挑戰美國主導的以世界銀行為代表的國際金融體系及日本主導的亞洲開發銀行。中國正通過這些新建立的機構推動“北京共識”以挑戰“華盛頓共識”①。

柬埔寨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CMSRRC）研究員拉江索克（Lak Chansok）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旨在促進區域互聯互通、便利經濟合作、加強文化交流、深化相互理解，并建立中國、歐洲、非洲與東南亞之間的戰略伙伴關系，沿線各國不僅要相互提供港口設施，還將共同開展向新興市場的進出口貿易②。

柬埔寨戰略研究所研究員瓦威斯納（Var Veasna）認為，隨著中國綜合國力不斷提高，中國正采取一系列舉措擴展其利益及影響力并追求更高的國際地位。“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所提出的“中國夢”的核心要素，其總體目標是沿著古老的貿易路線建立一個連接亞洲、歐洲和非洲的貿易、投資和基礎設施網絡。從中國的角度來看，“一帶一路”倡議致力于構建一個沿線國家之間互利共贏、和平共處的命運共同體③。

三、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機遇的認知

柬埔寨是“一帶一路”倡議的堅定支持者。2016年1月，柬埔寨國會批準了《建設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協議》，柬埔寨正式參與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建設。2017年，柬埔寨首相洪森在首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呼吁定期舉辦這一論壇，以便評估“一帶一路”倡議的落實和進展情況。洪森的呼吁反映了柬埔寨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積極看法和對其前景的堅定信心。“一帶一路”倡議以相互尊重主權、平等互利、和平共處為前提，為柬埔寨縮小與其他國家的發展差距提供了新的途徑，也與東盟建立經濟強大、社會活躍和互幫互助共同體的愿景一致。柬埔寨堅信“一帶一路”倡議將為柬埔寨實現國內發展提供巨大機遇，為世界上不同的文化和文明之間的共同繁榮、友好互利交往做出貢獻④。柬埔寨學界認為，“一帶一路”是促進柬埔寨對中國和其他“一帶一路” 沿線國家出口的一個重要因素， 尤其將擴大中國市場對柬埔寨農產品的市場準入。“一帶一路”倡議通過發展基礎設施、貿易和投資以及旅游業的方式，將保持柬埔寨經濟的高速增長并增強柬埔寨的經濟競爭力。具體而言，柬埔寨學界主要是從經濟、外交及安全這3個方面認識“一帶一路”倡議給柬埔寨帶來的機遇。

（一）經濟機遇

柬埔寨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研究員拉江索克認為，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柬埔寨作為一個快速發展的東盟成員國，站在了亞洲互聯互通的關鍵節點上，“一帶一路”倡議的落實將給柬埔寨帶來發展基礎設施和增強經濟競爭力的寶貴機遇⑤。

“一帶一路”框架下的中柬合作聚焦于7個領域，即基礎設施、農業、產能建設、經濟特區發展、文化旅游、金融和環境保護⑥。在“一帶一路”倡議給柬埔寨帶來的經濟發展機遇中，柬埔寨學界最看重的是基礎設施建設機遇。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主席諾羅敦·施里武認為，對柬埔寨來說，基礎設施建設及互聯互通是柬埔寨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核心利益所在。施里武還認為，“一帶一路”的每個參與者都將從中受益。如果柬埔寨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中國將能幫助柬埔寨發展基礎設施和經濟特區，降低物流成本，增強柬埔寨的競爭力，使柬埔寨成為地區經濟增長的新引擎①。柬埔寨戰略研究所所長陳萬納樂也認為，基礎設施建設是柬埔寨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核心利益，“一帶一路”倡議將促進柬埔寨基礎設施建設和經濟發展，同時提高其在區域一體化和東盟共同體建設中發揮更重要作用的能力②。

學者、柬埔寨國會議員蘇亞拉（Yars Suos）和柬埔寨首相府國務秘書金羅維賽（Reatviseth Kem）認為，經過近30年漸進式經濟改革并融入國際社會，柬埔寨于2015年進入“中等偏下收入國家”行列，然而，柬埔寨的經濟增長仍然局限于農業、旅游業和紡織業。柬埔寨政府正努力推動基于技能的創新驅動經濟，努力提升柬埔寨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柬埔寨的電力價格偏貴，交通運輸明顯滯后，這限制了柬埔寨經濟發展效率的進一步提升。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柬埔寨已經并將繼續獲得大量中國投資，用于道路、橋梁、港口和機場建設，從而補上經濟發展短板③。

柬埔寨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研究員拉江索克認為，“一帶一路”倡議也是對現有基礎設施框架和戰略的有效補充，這些框架和戰略包括《東盟互聯互通總體規劃2025》（MPAC 2025）、《東盟一體化倡議第三份工作計劃》《2030年聯合國可持續發展議程》《大湄公河次區域基礎設施互聯互通（2015—2020年）》以及柬埔寨國家戰略發展計劃（NSDP 2014—2018）、產業發展政策（IDP 2015—2025） 及“四角戰略”（Rectangular Strategy）等④。

柬埔寨青年學者安索潘納鋒（Am Sophannavong）也認為，“一帶一路”倡議將為柬埔寨帶來改善基礎設施的機遇。全力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將使柬埔寨從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中國國家開發銀行和絲路基金等金融機構獲得資金，以及獲得公路、鐵路、海港、電信和電力等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將使柬埔寨加快融入地區和世界經濟，幫助柬埔寨實現到2030年成為中等收入國家、到2050年成為高收入國家的愿景。中國是柬埔寨最大的投資者、貿易伙伴和援助提供者，兩國貿易額在近十年來以年均26%的速度增長。截至2017年，中國以無償贈款和貸款的形式向柬埔寨提供了大約42億美元的官方發展援助，這些發展援助大多用于硬件基礎設施、農業、衛生和教育等領域。此外，還有許多發展援助項目正在“一帶一路”框架下進行⑤。

柬埔寨戰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錢博然認為，“一帶一路”尤其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建設將為東盟打造更加緊密的共同體、加強與中國的關系和命運共同體建設提供新的平臺和機遇。《東盟互聯互通總體規劃2025》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同時二者都把互聯互通作為參與方加強聯系，促進貿易、投資、旅游和人文交流的重要途徑。最重要的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將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東盟提升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水平，構建包括高速公路、高速鐵路、航空和通信光纜在內的一體化互聯互通網絡⑥。

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Morm Kulkitya）和童猛達威（Thong Meng David）認為，除了基礎設施、貿易等方面的發展機遇，“一帶一路”倡議還將讓柬埔寨的旅游業獲得發展。柬埔寨擁有豐富的旅游資源，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將吸引更多的國際游客尤其是中國游客來柬埔寨旅游。旅游業的發展將為柬埔寨民眾創造更多的工作機會，從而增加民眾收入并降低貧困率，帶動柬埔寨餐飲、住宿、導游、紀念品和交通運輸等旅游相關行業的發展。柬埔寨將與“一帶一路”沿線各國通過政策協調、流程協調、媒體聯合宣傳、人員合作和共同的安全應急響應等方式加強旅游合作。“一帶一路”倡議還將促使柬埔寨及其他沿線國家完善道路、 鐵路、橋梁和機場等基礎設施并加強與其他旅游目的地的互聯互通，吸引更多的中國游客赴柬埔寨旅游。此外，柬埔寨旅游業者還將與中國同行開展合作，力爭到2020年實現每年吸引200萬中國游客的目標①。

（二）政治與外交機遇

柬埔寨戰略研究所所長陳萬納樂認為，柬埔寨民眾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看法和態度是由國家利益決定的，主要包括減貧和經濟發展。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柬埔寨政府從中國獲得了大量投資和發展援助，于是有能力推動柬埔寨經濟的較快發展和民眾的減貧，從而幫助柬埔寨執政精英加強其執政合法性并有利于保持國內政局的穩定②。中國對柬埔寨的無條件援助有助于柬埔寨經濟的發展，也使得柬埔寨能夠在國際舞臺上保有主權并奉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③。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和童猛達威也認為，中國的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為柬埔寨的政治和外交提供了機遇。通過參與這個倡議，柬埔寨將能夠在地區和國際上發揮其重要作用。除了開展經濟合作和提供軍事援助，中國還為柬埔寨提供黨際、國內穩定和國際舞臺等多場合的政治支持，其目的是促進兩國在社會經濟發展、政治和軍事合作領域的雙邊關系。隨著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的實施，中柬兩國的全面戰略伙伴關系不斷深化，東盟其他成員國和地區外大國如美國、日本和印度等都看到了柬埔寨本身所具有的戰略價值，爭相尋求與柬埔寨雙邊關系的深化④。

（三）安全機遇

柬埔寨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研究員拉江索克認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也給柬埔寨的安全帶來了機遇。中柬之間密切的雙邊政治安全關系成為柬埔寨在地區和全球層面支持“一帶一路”倡議的核心動力。這一倡議與東盟地區論壇（ARF）、東亞峰會（EAS）、東盟國防部部長擴大會議（ADMM+）及東盟與中日韓（10+3）合作等現有的區域多邊安排相輔相成、相互兼容，共同構建東亞地區和平、安全和發展互信。“一帶一路”倡議的主要目的不僅在于促進區域經濟合作，還在于促進亞洲、歐洲和非洲不同文化和文明的相互了解，有利于促進和維護地區和平與安全。因此，“一帶一路”倡議也對現有的區域多邊安排有所補充，重塑有利于區域經濟合作的區域政治安全環境⑤。

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和童猛達威認為，與中國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項目成員國的合作將增強柬埔寨的國防能力和維護社會秩序的能力。通過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柬埔寨將從中國獲得更多的軍事援助并與中國開展多種軍事合作。中國的援助將強化柬埔寨的軍事實力并提升柬埔寨在保衛領土和主權方面的技術水平。

中國的軍事援助也增強了柬埔寨維護穩定及保護包括中國投資者及工人在內的柬埔寨民眾安全的能力①。

四、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風險和挑戰的認知

柬埔寨學界普遍認為，任何一個倡議都具有有利和不利的兩個方面。“一帶一路”倡議在給柬埔寨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了風險和挑戰。柬埔寨戰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錢博然認為，與東盟其他成員國相比，柬埔寨從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中獲益更多，因而不像東盟其他成員國那樣擔憂這一倡議，這主要是因為以下3個原因：第一， 中國已經是柬埔寨基礎設施投資的最大來源國，在道路建設和水電站建設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有了這些經驗，柬埔寨可以通過這一舉措吸引更多中國企業的投資。第二，長期以來，柬埔寨與中國有著非常良好的友誼和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政治和外交上的密切關系可以幫助柬埔寨從中國獲得更多利益。第三，中柬之間沒有領土邊界， 也沒有任何領土爭端②。在柬埔寨學界的認知中， “一帶一路”倡議實施過程中可能產生的風險主要是由于“一帶一路”倡議本身的原因所導致的，但柬埔寨也面臨著主要是由自身原因造成的挑戰。總體而言， 柬埔寨學界認為， “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的實施主要面臨以下幾個方面的風險和挑戰：

（一）經濟風險

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和童猛達威認為， “一帶一路”倡議將給柬埔寨經濟帶來的一個主要風險是對中國企業的嚴重依賴。這將使得越來越多的中國投資者進入柬埔寨，將來這些中國企業也可能將其經營活動轉移到其他國家。柬埔寨的廉價勞動力和貿易配額是吸引中國投資者的一個重要因素， 當柬埔寨成為中等收入國家之后，中國企業將不能再享受“柬埔寨制造”產品在出口關稅方面的優惠，到時，柬埔寨將遭遇中國資本流出和中資工廠關閉的風險。由此帶來的后果是，柬埔寨的失業率將會因為大規模的工廠關閉潮而上升，引發柬埔寨經濟的混亂③。

柬埔寨青年學者安索潘納鋒認為，過度負債也是柬埔寨面臨的經濟風險之一。近年來，隨著柬埔寨各領域的發展，其債務也逐年增加。“一帶一路”倡議落實所需要的數千億美元來自中國的貸款以及私人金融機構的貸款。“一帶一路”倡議對柬埔寨等貧窮國家或發展中國家很有吸引力，來自中國的大部分貸款被用在了基礎設施建設上，因為不發達國家需要基礎設施建設。來自中國的貸款像來自其他國家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的貸款一樣，不附加任何條件而且容易獲得。柬埔寨政府欠中國的債務高達43億美元，相當于柬埔寨國內生產總值的20%，而且這些貸款金額還不包括柬埔寨私營部門欠中國的其他債務。2016年，柬埔寨對華債務占柬埔寨政府債務總額（包括多邊框架債務和雙邊債務）的近一半。中國已經成為柬埔寨最大的債權國，柬埔寨使用中國的援助和貸款建設公路、 鐵路、 深海港口、 無水港和機場等項目。中國還計劃為柬埔寨在2040年以前修建總長2230千米的高速公路，總投資額將超過260億美元。柬埔寨急需發展國內基礎設施，但也要警惕中國貸款可能引起的“債務陷阱”④。

（二）安全風險

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和童猛達威認為，近年來，柬埔寨從中國獲得了大量軍事援助，這些軍事援助數量超過了美國，將極大地影響柬埔寨的外來軍事援助。中國的援助增加意味著美國軍事援助的減少。美國將考慮向柬埔寨的鄰國如越南、泰國或東盟的其他成員國提供援助，這將削弱柬埔寨軍隊的能力和專業水準。柬埔寨與美國進行過很多次軍事演習，比如“吳哥哨兵”演習和兩國在柬埔寨海域舉行的海軍軍事演習等。美國自2010年起暫停對柬埔寨的軍事援助，這是對柬埔寨外來軍事援助的巨大打擊，因為美國的軍事援助比中國的軍事援助質量更高，也更具技術含量。此外，因為接受大量的中國軍事援助，柬埔寨在中國與越南和其他南海聲索國的對抗中扮演了“骨干”角色①。

（三）外交風險

柬埔寨學者們認為，“一帶一路”倡議下柬埔寨外交面臨的結構性風險在于柬埔寨與中國之間權力的不對稱和柬埔寨的外交政策選擇受限，對中國過度的經濟依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柬埔寨外交政策的選擇空間②。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和童猛達威認為，中國向柬埔寨提供了大量的援助，但中國的援助或多或少地會影響柬埔寨的對外政策。盡管中柬之間關系良好，但近十年來中柬關系的深化還是加劇了人們對中國在柬埔寨影響力的擔憂。

一些觀察人士認為，柬埔寨對中國的過度依賴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柬埔寨的外交政策、當前和未來的改革議程以及政治體制和對外關系。部分人士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認為，柬埔寨的對外政策由于受到中國的影響而失去了自主性，變得“腐爛而失衡”。一個典型的例子是2012年柬埔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時，柬埔寨僅僅是在南海問題上秉持中立立場，卻被質疑者認為是中國用錢收買了柬埔寨以獲得外交支持③。對中柬關系過度親密的擔憂導致柬埔寨與東盟其他國家關系緊張。柬埔寨皇家科學院研究員卡馬拓認為，越南等國將“一帶一路”倡議看作是中國利用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來“掌控整個東南亞”的一種“擴張主義野心”，而且某些東南亞國家深受美國影響，堅定支持中國的柬埔寨可能會因此開罪“親美”的東盟國家④。此外，作為東盟成員國的柬埔寨日益依賴中國的援助將使中國影響柬埔寨的對外政策及柬埔寨在東盟的決策成為可能⑤。

東盟則擔心中國不斷擴大的經濟和政治影響力可能會削弱東盟的團結和重要性。東盟作為東南亞中小國家的聯合體，已經成為東南亞地區一體化建設的重要成果。隨著中國對整個亞洲及東盟各成員國影響力的增強，地區各國可能不得不屈服于中國的利益，從而損害東盟的團結，并將東盟的中心地位置于險境⑥。

（四）社會及環境風險

由于“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的實施缺乏透明度和當地社區的參與，當地人民還沒有充分參與和受益于這些發展項目⑦。如果中國的投資及基礎設施建設項目未能完全滿足當地人民的發展需求，那么，中國在柬埔寨的經濟存在很容易引起柬埔寨民眾的不滿。一些地方社區對中國投資的質量表示擔憂，尤其是在涉及居民安置及補償和侵占土地等問題時更是如此①。大規模的基礎設施項目往往會激起民眾對腐敗行為、缺乏監督和問責方面的擔憂。此外，對大型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質量和使用壽命的擔憂往往成為民眾不滿的源頭②。柬埔寨青年學者安索潘納鋒認為，如何保證“一帶一路”項目的落實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例如，中國與越南企業共同投資建設西桑河下游二號水電站項目，該項目一直得到柬埔寨中央政府的支持，但在移民安置及補償問題上遭到了基層政府和部分民眾的反對。部分村民拒絕接受賠償安置條件，阻礙了項目的進展③。

安索潘納鋒認為，工業是柬埔寨經濟的主要部門之一，然而，制衣、磚窯、磨坊和橡膠加工等行業造成了嚴重的空氣、水、噪音污染和固體廢棄物等問題。柬埔寨與其他發展中國家一樣，都面臨著固體廢棄物的處理和管理這一重大環境難題。由于缺乏恰當的廢棄物管理實踐和公眾意識，柬埔寨面臨著固體廢棄物管理的嚴峻形勢④。金邊皇家大學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孟庫奇塔亞和童猛達威認為，中國企業到柬埔寨投資是為了獲取柬埔寨的自然資源，很少有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它們的經營活動將導致柬埔寨的生態環境惡化，這一問題在采礦業及水力發電行業尤為突出⑤。例如，中國水電公司建設的第一座大型水電站——甘再水電站淹沒了柬埔寨南部貢布省卜哥山國家公園2000公頃的土地，而該地是若干種瀕危物種的棲息地。此外，中國的水壩建設也影響了當地民眾的生活。大壩蓄水后，當地村莊約有5000人被強制搬離，而居住在西桑河和森波河沿岸的約14000名村民將無法再繼續捕撈他們賴以為生的大部分魚類。該項目的環境影響甚至波及到附近地區，當地人的房屋和土地被政府征用以滿足該項目的需求。這反映出相關企業和政府部門并未進行嚴謹的環境、空間和技術規劃⑥。

（五）人力資源和基礎設施缺乏的挑戰

柬埔寨在提供高質量高等教育和培訓方面表現不佳。盡管學生入學率提高了，但柬埔寨仍然面臨人力資源方面的許多挑戰。大多數大學缺乏學習及教學資源和設施，科研人員也很缺乏。高等教育僅僅由商業利益驅動，高校開設的課程大多是與商業相關的，缺乏數學和科學課程，尤其是軟技能培訓課程。因此，與周邊國家和東盟其他成員國相比，“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的實施面臨人力資源和技術資源不足的問題。例如，柬埔寨建筑業面臨熟練和非熟練勞動力短缺的問題，這已經影響到柬埔寨建筑業和房地產業的發展。曾經有業者表示，如果柬埔寨有相關學校并對建筑工人進行3個月到半年的技能培訓，工人們就能掌握一定的技能并促進柬埔寨建筑業更好地發展。此外，由于缺乏建筑工程師，柬埔寨不得不依靠外國工程師。類似的問題也存在于柬埔寨制鞋和制衣廠行業中。在“一帶一路”倡議下，柬埔寨勞動力面臨著國外巨大的競爭壓力，對柬埔寨青年進行職業培訓已經刻不容緩⑦。

柬埔寨政策研究中心（CPS）學者陳索帕（Chan Sophal）認為，基礎設施的建設涉及質量、使用壽命、成本和時效性等要素。柬埔寨可以較為便捷地從中國獲得資金，也可以很快就建成基礎設施項目，但這樣可能會存在質量和成本問題⑧。柬埔寨青年學者安索潘納鋒認為，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短缺仍然是“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實施面臨的主要挑戰。柬埔寨的基礎設施比鄰國落后，全國只有一半的國道和15%的省級公路得到鋪筑，鐵路系統則面臨落后和利用率不足的問題。柬埔寨70%的道路都是由中國提供資金修建的，并且經常采用廉價的施工方法，通常只是在道路上鋪設一層薄薄的碎石頭層，之后便澆筑瀝青。此外，由于建筑商不具備最新的技術且缺乏監督，道路經常是由未經訓練的勞動者修建的，道路的質量無法保證①。柬埔寨戰略研究所所長陳萬納樂認為，“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基礎設施建設需要巨額資金，僅靠中國無法提供充足的資金②。柬埔寨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研究員拉江索克認為，由于柬埔寨的體制性腐敗和中國的非審核型援助體系，中國對柬埔寨的“不透明”和“無效”援助難以建設硬件基礎設施。因此，中國提供的大部分援助和貸款無法有效地建設柬埔寨的基礎設施③。

五、柬埔寨學界對中柬兩國共建“一帶

一路”倡議的政策建議

針對“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實施過程中面臨的風險與挑戰，柬埔寨學界也對此展開了較為深入的研究。柬埔寨學界認為，共同責任、多方合作和集體領導是實現“一帶一路”愿景的指導思想。雖然“一帶一路”是由中國首先倡導的，但它已經成為地區乃至全球性的公共產品，因此，“一帶一路”相關各方應當共同努力，把“一帶一路”建設具體化以實現共同利益④。柬埔寨學界針對相關各方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

（一）對柬埔寨的建議

柬埔寨學界針對“一帶一路”框架下中柬合作中存在的風險及挑戰對柬埔寨政府提出了以下建議：

首先，推動中柬兩國戰略對接。柬埔寨外交與國際合作部副國務秘書易索皮認為，要使“一帶一路”倡議這一規模宏大的計劃獲得成功，中柬雙方必須制定共建“一帶一路”的合作綱要。對柬埔寨而言，要抓住“一帶一路”倡議所帶來的機遇，協調兩國發展戰略，努力推動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十三五”規劃與柬埔寨《國家戰略發展計劃》及《2015—2025年產業發展政策》的對接⑤。柬埔寨公共工程與交通運輸部國務秘書李西德寧也認為，中柬需要協調“一帶一路”倡議下兩國的政策，以便深化合作并建立互信。就發展政策而言，柬埔寨制定的旨在促進發展和增長的“四角戰略”可以作為對“一帶一路”倡議的回應。推進“四角戰略”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對接需要遵循3個原則：一是加強雙邊協商，以促進和平、開放和相互學習;二是合作應基于實際取得的成果之上，應充分利用所有國際和雙邊合作機制及各自的競爭優勢，在適當的時候也可以與第三國進行合作;三是兩國合作應遵循市場導向和專業化原則⑥。

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執行院長布索體拉認為，在與“一帶一路”倡議及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合作時，柬埔寨仍然需要制定基礎設施發展的長期規劃。這項工作具有經濟方面的邏輯，因而很有必要，它將讓柬埔寨做好準備，避免任何可能引起擔憂的財政風險。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柬埔寨應該謹慎對待可能會引起政治動蕩和經濟脆弱的大型基礎設施項目，需要恰當地評估大型基礎設施項目的風險和收益，確保從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獲得的資金能保證項目的順利實施，并得到中國同行的保證①。

其次，審慎參與“一帶一路”。柬埔寨潘納薩斯塔大學教授奧烏達拉（Um Vuthdara）認為， 柬埔寨應該采取聚焦戰略，注重自身能力建設，以便參與東盟內部的競爭， 而非轉向“一帶一路”倡議。這是從中國發展戰略中得到的啟示。20世紀七八十年代時，中國沒有能力與美國競爭。中國領導人鄧小平清楚，中國必須獲得與美國自信地開展對話的資格。因此，中國聚焦亞洲，在亞洲獲得成功之后才轉向歐洲，之后才轉向美國。這就是如今中國可以將其影響力擴展到世界各地的原因。柬埔寨僅僅只是參與一體化背景下的東盟區域競爭，就已經面臨著很多挑戰。柬埔寨在敞開大門擴大與其他國家進行聯系和貿易往來之前，應該全面考慮各種因素，而不是盲目地參與“一帶一路”倡議②。

再次，努力推動柬埔寨交通基礎設施的發展。柬埔寨發展資源研究所（CDRI）研究員辛武塔（Hing Vutha）認為，“一帶一路”倡議的重點之一就是推動沿線國家之間的互聯互通，而柬埔寨于2015年開始實施的產業發展政策與“一帶一路”倡議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柬埔寨的基礎設施和物流行業一直比較落后，在世界銀行發布的物流績效評價中表現不佳，因此，柬埔寨有著巨大的基礎設施建設融資需求，必須努力讓“一帶一路”倡議真正成為柬埔寨國家交通運輸及物流總體框架中的一部分③。

第四，專注于解決國內問題。柬埔寨最高國家經濟委員會高級顧問、柬埔寨金邊皇家大學董事會主席梅凱巖認為，國家實力體現在內部而非外部，柬埔寨在參與“一帶一路”的過程中，自身如果缺乏人力資源、經濟、知識水平和對策研究方面的實力，那么就會出現問題。柬埔寨應當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能力，知道如何參與，這是關鍵所在④。柬埔寨學者韓金功和樸索萬達認為，柬埔寨在面對“一帶一路”倡議時，為了能從中獲得最大利益，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首先，努力加快柬埔寨國內改革進程，確保政治穩定，避免因國內政局不穩而影響外來投資;其次，繼續解決腐敗、有罪不罰、社會不公等緊迫的社會問題，此外，加大對人力資本的投資。之前幾十年的戰亂使得柬埔寨人才匱乏，如今雖有顯著改善，但柬埔寨依然缺乏熟練勞動力。這使得外國投資者不得不雇傭外國技術人員從事高收入工作，柬埔寨人卻無法從“一帶一路”倡議這一世紀性工程中獲得實際收益⑤。柬埔寨戰略研究所研究員瓦威斯納認為，雖然“一帶一路”會給柬埔寨帶來挑戰，但這些挑戰并非不可克服，可以在適當的時候解決。柬埔寨有必要理清其國內優先事項，例如消除腐敗、人權、土地特許權和有效治理等。解決這些重要問題將確保柬埔寨真正實現其國家發展目標，并在區域和全球保持競爭力。為了實現“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共同發展，正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所說的那樣，任何發展項目都應該切實地以減少貧困、實現可持續發展和包容性增長為目標，正如柬埔寨的“四角戰略”所闡述的那樣。利益攸關方包括基層民眾、民間社會、學者、社會和政治分析人士、當地和國際非政府組織以及媒體都應該參與這些項目⑥。柬埔寨政府必須更加關注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質量、包容性、透明度、社會與環境責任，否則，發展成果就無法實現公平分享①。柬埔寨自身也需要加強領導和治理，以便從“一帶一路”倡議中獲得機遇最大化。私人部門在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中的參與程度仍然很有限，建議加強“一帶一路”框架下公共部門與私營部門之間的伙伴關系②。

第五，尋求外交政策的多元化。柬埔寨戰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錢博然認為，由于柬埔寨被不公正地指責為中國在東南亞的“代理人”，因此，柬埔寨必須正視東盟內部部分官員和學者對“一帶一路”倡議的關切，并使東盟各國相信，柬埔寨積極參與這些倡議絲毫不會削弱東盟的團結和中心地位。此外，柬埔寨外交政策制定者必須在大國之間的戰略競爭中小心行事。盡管中國是柬埔寨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但日本、印度、美國、歐盟和俄羅斯等對柬埔寨的安全和經濟發展仍至關重要③。柬埔寨學者韓金功和樸索萬達認為，柬埔寨必須尋求外交政策的多元化，以避免“完全落入中國的勢力范圍”。柬埔寨在依靠中國無條件援助和貸款的同時不應疏遠其他國家，這是至關重要的。盡管中國是柬埔寨最大的外來投資者和最慷慨的經濟和軍事支持者，但選擇追隨中國而犧牲與東南亞鄰國、美國以及美國盟友的關系，這種政策代價太大，并非柬埔寨的最佳選擇。柬埔寨必須認真對待與東盟的關系，并盡其所能地維護東盟的團結和中心地位，如此，才能繼續從東盟這個區域組織中獲得巨大的經濟和地緣政治利益④。

（二）對中國的建議

第一，堅持東盟的中心地位。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執行院長布索體拉認為，為了自己的長遠利益和中柬之間的友好關系，中國應當給予柬埔寨更大空間以參與東盟事務，因為東盟是地區各國作為一個整體的團結、力量、凝聚力和繁榮的來源。一個強大而團結的東盟對中國而言可能并非壞事，因為這使得中國和東盟可以共同依靠自己解決問題，尤其是在雙方達成了《南海行為準則》（COC）框架協議的良好勢頭下，這有利于防止域外勢力的干涉⑤。柬埔寨戰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錢博然則認為，在利用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路基金等現有資源為東南亞基礎設施建設提供資金的過程中，中國應該繼續強調東盟在地區和多邊安排中的中心地位和作為推動力量的角色，此舉或許可以加強東盟成員國之間及中國與東盟之間的信任⑥。

第二，重視對柬埔寨公共外交。由于中國較少與東南亞各國的反對黨、獨立智庫、民間社會組織以及公眾接觸，盡管中國是柬埔寨發展的主要參與者之一， 但柬埔寨民眾并未對其參與表示贊賞，因為中國的關注點在政府、政黨和政治精英，常常忽略了普通民眾的利益。部分柬埔寨民眾對中國意圖的擔憂并非毫無根據。例如，柬埔寨國會議員蘇亞拉和柬埔寨首相府國務秘書金羅維賽認為，人文交流是促進東盟與中國互信與理解的優先方向，中國需要認真對待柬埔寨民眾的感受，中國在柬埔寨的經濟存在需要輔以公眾溝通策略并需承擔起社會責任。赴柬埔寨投資的中國投資者應該承擔起外交使節的責任，他們的良好行為舉止將有助于深化中柬關系。此外，蘇亞拉和金羅維賽還特別建議加強中柬兩國之間文化、旅游、青年、媒體、智庫和地方政府等領域的人文交流與合作，認為這是減少柬埔寨民眾對“一帶一路”倡議不滿和擔憂的良策。在促進柬中兩國人文交流和相互理解方面，應該發揮柬埔寨華人群體的橋梁作用。許多中國投資者之所以來柬埔寨投資，就是因為兩國人民像兄弟一樣，而且許多柬埔寨人都有華人血統①。中國應該大幅增加在中國學習的東盟學生人數和在東盟國家學習的中國學生人數②。中國不僅可以為該地區提供資金，還可提供知識、經驗、技術和專業知識，尤其是在基礎設施開發方面③。此外，中國應保持“一帶一路”倡議運作機制和運作方式的透明，在管理“一帶一路”倡議提供的基礎設施項目方面與其他國家進行磋商，還應與民間社會組織、 青年群體等非國家行為體接觸， 這將建立起中國與東盟國家之間的信任，至少可以縮小雙方之間的信任赤字④。

第三，以實際行動增強世界各國對“一帶一路”倡議的信心。柬埔寨學界認為，中國必須成為國際政治經濟體系中負責任的利益攸關方，以寬宏大量的姿態而非武力說服其他國家相信“一帶一路”倡議的和平意圖。光有言語是不夠的，中國還必須用行動來證明。柬埔寨戰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錢博然認為，南中國海問題非常敏感，是中國與東南亞鄰國之間信任赤字的重要根源，制定《南海行為準則》將是管控南海緊張局勢、增進東南亞國家對中國真實意圖信心的重要步驟⑤。柬埔寨戰略研究所所長陳萬納樂也對構建中國—柬埔寨、中國—東盟之間政治信任提出了若干建議：首先，海上合作應成為海上安全合作的內在組成部分，中國應該與東盟國家加快在海洋環境、海洋安全保障和海上人文交流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其次，中國應該將亞洲互聯互通建設作為廣泛協商、互利共贏的包容性平臺，中國與亞洲開發銀行、世界銀行等國際和地區發展機構在本地區基礎設施建設方面開展合作是最佳選擇。除了“硬基礎設施建設”， 中國應在“一帶一路” 框架下尋求與東盟各國在“軟基礎設施建設” 方面的合作。 中國還應該高度重視柬埔寨等東盟最不發達成員，在人力資源開發、技術轉讓和人文交流等“軟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為其提供支持⑥。柬埔寨戰略研究所研究員瓦威斯納則建議中國提升其投資透明度和發展援助的有效性，并注意自身投資所帶來的環境影響，此外，還應該關注柬埔寨普通民眾尤其是受中國投資項目影響的民眾的利益，否則中國很難獲得柬埔寨人民的支持⑦。

總體而言，柬埔寨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研究較為深入。從研究主體來看，開展“一帶一路”倡議研究的機構既包括柬埔寨戰略研究所、柬埔寨皇家科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等官方智庫，也包括柬埔寨合作與和平研究院等獨立智庫;從研究內容而言，包含了“一帶一路”倡議提出的背景、目的、機遇和風險等。難能可貴的是，柬埔寨學界不僅為柬埔寨提出了建議，也針對中國應對“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落實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提出了建議，這在海外各國學界對“一帶一路”倡議的研究中非常少見。從中可以看出，柬埔寨學界較為認可“一帶一路”倡議給柬埔寨帶來的機遇，衷心希望中國改進“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的落實策略，從而更多造福柬埔寨經濟社會發展。中國相關部門和企業理應透過柬埔寨學界的認知，總結近幾年來“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落實的經驗和不足，并針對存在的問題采取切實有效的改進措施，以便更好地推動“一帶一路”倡議在柬埔寨的落實并進一步深化中柬友好合作關系。

（責任編輯： 梁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