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宇旻









“藝術家的生活并非陽春白雪!”蘇起龍老師笑道。形容自己為“草根一族”的他,言談之中,從不忌諱柴米油鹽。盡管師出名門,畫技爐火純青,蘇起龍并沒有到學校任教職,亦沒有擔任過多社會職務,“無官一身輕”的蘇起龍,對現在的生活狀態頗為滿意。
師門學道 ? 路途迥異
早在中學時代,蘇起龍就對繪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過,由于時代原因,16歲下鄉,19歲回城進工廠,蘇起龍未能進入美術學院接受正規教育,只能在閑暇之時練習寫生。一日,在新華書店,蘇起龍偶然見到嶺南畫派泰斗黎雄才的作品,頓時為之傾倒,驚為天人,立即買下,并仔細臨摹、研究。
機緣巧合之下,蘇起龍結識了一位黎雄才的學生,通過這位學生,蘇起龍輾轉得到了黎雄才的更多畫作,繼續對作品進行刻苦的臨摹,臨摹水平之高,足以亂真,他也因此受到黎雄才的格外注意,一段師緣,亦由此生。
談到師門,蘇起龍不無唏噓。“學畫是非常艱苦的事情,當年和我一起在老師門下學習的學生,有兩百多人,堅持到現在的就只剩三五人,大部分人都放棄了,因為生計。”對于當年選擇放棄的同門師兄弟,蘇起龍唏噓之余,也深表理解,“生活是很實際的,你要吃飯,沒有錢怎么行呢?黎老師也和我們說過,畫畫賺不了什么錢,有時你去打雜工也比畫畫賺錢。因此選擇放棄畫畫,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能理解他們。”
蘇起龍并非不為生計愁,但他運氣不錯,當年從農村回城后,進入廣州造紙廠擔任電工,由于不像流水線生產工那樣“三班倒”,蘇起龍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在保證生計的同時仍能堅持潛心學畫。直到2004年離開工廠,蘇起龍一直保持著閑余時間繪畫的習慣。
鑒于師兄弟的各種不同境遇,蘇起龍坦言,他并不喜歡廣收徒弟,“我收學生,最主要的條件是看他是否真的喜歡繪畫,是否能夠一直畫下去。”蘇起龍認為,學生學習繪畫,不應該把繪畫當成以后的事業,而是先把它當成一種愛好去學習,“年輕學生還是應該以讀書為本,先保證能拿到文憑。想靠繪畫養家糊口,不是說不可能,但難度還是不小的。”蘇起龍考慮的問題十分實際,他始終堅持年輕學生應以學習為重,保證生活,之后才可以考慮別的。
野外寫生 ? 靈感之源
寫生,是蘇起龍藝術創作的主要構成,蘇起龍酷愛寫生,祖國的名山大川江河大流,給予他無限的靈感。“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家里附近的大夫山,感受自然,領悟不一樣的想法,這已經是我多年的習慣了。”幽深華美的湖光山色,是蘇起龍創作的源泉。蘇起龍認為,他的寫生,必須畫出神韻,繪出本真。一筆勾出山形,一筆劃出水勢,花草的線條,樹木的質感,天地間的一切似乎已經融入到他的畫筆之中,對于蘇起龍來說,這是一種藝術的創造,更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
長時間的室內繪畫創作,即使是再有經驗的畫家也會感到靈感枯竭,繼而索然無味,而野外寫生正是治療枯竭感的靈丹妙藥。每次寫生回來,蘇起龍都會帶來一些新的靈感,新的構圖,以及一些與眾不同的表現形式和技法。正是這些全新的技法,讓蘇起龍能夠一直推陳出新,即使是經歷了數十年的藝術創作,也能做到絕不自滿,永不止步。
以書入畫 ? 以道傍身
很多畫家在畫技到達一定層次的時候,都會選擇學習書法,書法專注于對線條的表達,這對繪畫的運筆方式有極大的融會貫通的效用。蘇起龍通過研習書法,使自己的畫技到達了另一個境界,他坦言,這是恩師黎雄才的建議。“尤其是到了創作瓶頸期的時候,練習書法可以給予我更多的靈感。”其實書法對蘇起龍的影響,不僅僅是靈感上的給予,還有技法上的變化和提升,多年的書法練習,使蘇起龍的用筆更為收放自如,更為沉穩,更為瀟灑,蘇起龍帶有碑帖意味的書法用筆,使其作品沉著而奔放,帶有真切的自然韻律,可信而傳神。
除了習練書法,蘇起龍還會閱讀大量書籍充實自己,包括諸子百家尤其是老莊哲學,“當你閱讀了大量中國文化書籍后,你對繪畫作品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會更有‘味道’。”——蘇起龍認為,這其中的區別,就在于“技”與“道”的關系,所謂由道入技易,由技入道難,“技”通常是單純的手法技藝,層次較低,而“道”則是需要用頭腦進行思考和領悟,層次較高,要由技提升到道的級別,必須要多閱讀、多思考,不能單純停留在手法技藝的層面。
心無雜念 ? 隨遇而安
在古代眾多著名畫家里,蘇起龍比較欣賞元代的山水巨匠黃公望和明末清初著名畫家八大山人的作品,事實上蘇起龍對大部分古代名家的作品都有臨摹,但不會單純臨摹一兩個畫家,他習慣每隔一個時段就臨摹一家。蘇起龍覺得,不要把目光局限在某幾個畫家的身上,必須海納百川,才能更好地提高自己。
八大山人乃是清初四畫僧之一,中國畫一代宗師,他原名朱耷,本是皇家世孫,明亡后,削發為僧,改信道教,住在南昌青云譜道院。他擅長書畫,花鳥以水墨寫意為主,形象夸張奇特,筆墨凝煉沉毅,風格雄奇雋永,山水師法董其昌,筆致簡潔,有靜穆之趣,得疏曠之韻。
作為蘇起龍最喜歡的古代畫家之一,八大山人的繪畫表達意境的特點,乃是通過余白,殘破,極度的單純和夸張來表現造型意識,這對蘇起龍的畫風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蘇起龍的畫,灑脫而不拘一格,這種不拘一格,正是通過解除束縛以獲得精神上的自由來實現的,“我繪畫是隨心所欲,就是自由地、隨性地畫,畫到哪兒算哪兒,不會有什么約束。”他認為,當畫家在縱橫揮灑的時候,就是在開悟中直覺到萬物與生命的神秘交流,而且,擺脫束縛,可以從習慣、傳統、公式、法則等舊有重壓中解脫出來,即從所謂的“習心”中解脫出來,以此進入一個更為自由灑脫的境界。
遵循心中的自由,向往無拘無束的精神,這種思想一直影響著蘇起龍——直到現在,蘇起龍依然是以拾趣的心態作畫,輕松而又超然物外。蘇起龍不會給自己專門制定目標,他覺得,如果一開始就制定目標,屆時未能如期完成,就會給自己造成一股無形的壓力,使他不能畫出好作品。因此,率性而為,做“有個性”的藝術家,是蘇起龍認為最適合自己的道路。
正是這種簡單而務實的生活態度,使蘇起龍無論在創作中還是生活中都心無旁騖,按他的說法,無事無煩惱,無事一身輕,無礙的心境使他思想空靈,創作活躍。確實,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畫家要做的就是畫好當下,創作力所能及的作品,如果一開始就想著流芳百世,則常常欲速而不達,適得其反。
以下這幾句話,正是蘇起龍藝術人生的寫照:“生生不息,隨遇而安,百無禁忌,適可而止。”
名家點評:
蘇起龍先生是黎雄才、陳金章兩位嶺南畫派大師的得意門生,是我的師兄,兩位老師經常在我的面前表揚他,讓我多向他學習!30多年來,老師的叮囑一直在我的耳邊回蕩,起龍兄為人處事謙虛低調,從不張揚,是嶺南中青年藝術家的佼佼者,是一位有深厚傳統功力而又不求名利的實力派畫家。在哲學、美學、書法詩詞等方面游刃有余。我們相識幾十年,起龍兄一直支持我的工作,讓我感到很親切,這種體會在情感的深處。他的作品,重傳統、重基礎、有創意、有潛力,不僅是有感而發,而且是有思而發,作品廣泛吸收中國傳統技法及嶺南畫派精神進行了大膽創新,體現出關注自然、歷史、社會和民族的情懷。尤其是他近期山水畫對煙云、蒼松、木棉、江水的描寫和創作,更是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從中國的歷史文脈和藝術傳統中尋找筆墨技法和精神的價值,十分難能可貴,值得我們廣大青年藝術家學習和借鑒。
——何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