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非洲豬瘟

汪燁

自非洲豬瘟疫情在我國爆發以來，對整個生豬產業造成了嚴重沖擊，并且正在深刻改變著養豬格局。

中國是全世界最大的生豬養殖國與消費國。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18年全國生豬出欄6.9億頭，占全球一半以上。自去年8月非洲豬瘟爆發以來，對我國生豬養殖產業乃至人民生活造成的影響逐步顯現：國家統計局4月11日發布數據顯示，3月份CPI（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同比上漲2.3%，漲幅比上月擴大0.8個百分點，其中，3月豬肉項拉高CPI約0.12個百分點。4月23日，在農業農村部新聞發布會上，農業農村部畜牧獸醫局副局長王俊勛表示，豬價已經提前進入了上漲周期，預判全年豬肉產量會下降，后期生豬供應會趨緊，四季度活豬價格將會突破2016年的歷史高點。

打贏非洲豬瘟防控戰，成為相關部門及生豬產業一項緊迫的任務。

來勢洶洶

自2018年8月首發遼寧沈陽，非洲豬瘟疫情從北向南席卷幾乎整個中國。4月19日，農業農村部接到中國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報告，經中國動物衛生與流行病學中心確診，海南省儋州市兩養殖戶和萬寧市兩養殖戶發生非洲豬瘟疫情。至此，全國除了港澳臺的31個省區市已經全部發現非洲豬瘟疫情。

王俊勛介紹，截至今年4月22日，我國共發生了129起非洲豬瘟疫情。目前，疫情累計捕殺生豬達到102萬頭。“盡管對非洲豬瘟防控做了許多的工作和努力，但是非洲豬瘟疫情對整個生豬產業的沖擊還是非常嚴重的。根據監測數據，3月份生豬存欄和母豬存欄出現了‘雙下降’。從消費情況看，正常年份春節過后豬價都是下跌回落的，但今年出現了相反行情，主要原因是前期出現疫情后，養殖戶的正常補欄沒跟上，可以提供上市的肥豬數量不足，導致價格快速上漲。”

據了解，非洲豬瘟具有明顯的早期發現難、預防難等特點，該病潛伏期長，生豬感染后，可能在三周內不表現出臨床癥狀，但病毒可由這些病豬及其產品，通過市場交易、屠宰、人員工具攜帶、長途調運、接觸傳播、餐廚剩余物飼喂等多種途徑傳播擴散。中國民眾普遍喜食熱鮮肉，這就造成了大量生豬長途調運，同時車輛消毒和相關人員管理沒有跟上，由此引發疫情蔓延。此外，中國的生豬養殖中小散戶數量還很龐大，這些散養戶生產安全條件差、措施不到位，且多有用餐廚剩余物（泔水）喂豬的習慣，傳入疫情的風險較高。

中國工程院院士、華中農業大學教授陳煥春近日在一次講座中總結了非洲豬瘟的十多種傳染途徑，包括飼料、豬肉及制品、活豬、運豬車、人員流動、泔水、水、豬精液、物料、蒼蠅、蜱、野豬，甚至近距離空氣傳播等。“有些傳播途徑的控制非常困難，飼料天天要吃，飼料原料無法控制;病豬肉隨時可能從冷庫、菜場流出，肉制品天天都在消費，通過人員聚餐，很容易帶進豬場。”

“非洲豬瘟雖然不傳染人，但對養豬業是一個毀滅性的疾病。我國是養豬大國，豬肉是最大的單項農產品，年產值1.6萬億元，帶動其他產業產值3萬多億元。”陳煥春指出，非洲豬瘟對養豬業和國民經濟、國計民生的影響都非常大。

疫情趨緩但仍嚴峻

非洲豬瘟爆發后，全國上下都高度重視。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要求：“加大非洲豬瘟等動物疫情監測防控力度，嚴格落實防控舉措，確保產業安全”。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要“穩定生豬等畜禽生產，做好非洲豬瘟等疫病防控”。

4月9日，在由中國農業農村部與聯合國糧農組織（ FAO）、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共同在京舉辦的非洲豬瘟防控國際研討會上，世界動物衛生組織總干事艾略特表示：“非洲豬瘟防控是國際性難題，特別是中國生豬飼養量大、養殖戶分散，在疫情防控方面困難很大，中國政府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中國農業農村部站在一線，疫情公開透明，采取措施果斷有力，可以向美洲、亞洲國家分享經驗、技術、措施，提高全球防控非洲豬瘟的能力。”

農業農村部部長韓長賦指出，在當前全球化的大背景下，有效應對非洲豬瘟已成為國際社會面臨的共同任務。就加強非洲豬瘟防控合作，韓長賦提出三點倡議。“建立健全合作機制，廣泛開展并深化疫情防控國際合作，充分利用各區域、次區域機制，統籌制定防控方案，落實防控措施，建立完善有力有效的聯防聯控機制;加強防控能力建設，強化全球和區域非洲豬瘟監測預警機制建設，進一步提高對疫情的早期預警和應急處置能力，推進科研，提升科學防控水平;支持國際組織更好發揮作用，FAO、OIE等國際組織在非洲豬瘟防控合作中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和作用，中國政府積極支持他們在防控疫情擴散蔓延、加強國際交流合作等方面發揮更大作用。”

聯合國糧農組織助理總干事提詹尼說：“如果不是中國政府采取的有效措施，可能發生的疫情就不是100起，而是1萬起。中國政府在非洲豬瘟防控方面采取了很多切實措施，目前中國非洲豬瘟疫情趨緩的情況令人驚喜和鼓舞，這也說明中國采取的防控措施是有效的。”

在4月23日的新聞發布會上，農業農村部發展規劃司司長魏百剛介紹，目前我國的非洲豬瘟疫情發生勢頭趨緩，23個省整省解除疫情封鎖，生豬生產和調運秩序加快恢復。一季度生豬出欄1.88億頭，同比減少5.l%;豬肉產量1463萬噸，同比減少5.2%。生豬產能持續下滑，生豬和能繁母豬存欄數持續減少，連續三個月同比下降超過10%。按照六個月生豬生產周期推算，預計下半年豬肉供應可能趨緊，價格可能出現明顯上漲。應當注意的是，豬肉是CPI當中占比最大的食品消費品種，豬價上漲對CPI走高會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所以要保證生豬產能。“近期，農業農村部也要求各地加強生豬生產和市場監測預警，強化一系列的政策措施，以保障生豬生產平穩運行。”魏百剛說。

雖然非洲豬瘟疫情趨緩，但防控形勢依然嚴峻，平安證券研究報告提到，借鑒國際上的歷史經驗，以及非洲豬瘟疫情的季節性規律，從5月開始，未來兩個月，我國非洲豬瘟疫情有逐步重新變得嚴峻的可能。因為進入夏季后，寄生蟲、老鼠、蚊蠅泛濫，有助于病毒的傳播蔓延。根據俄羅斯的經驗，5、6、7、8月均是非洲豬瘟疫情的高發月份;歐盟、拉脫維亞、波蘭的疫情均是從5月開始加速，7月達到高發的頂峰。

目前國內外還沒有非洲豬瘟有效疫苗和特效藥，一旦感染非洲豬瘟，死亡率100%。防控非洲豬瘟是一場持久戰，非洲豬瘟的根除在全世界都是難題，在60個已發生過非洲豬瘟疫情的國家中，只有13個國家根除了疫情，根除時間多為5年至36年。俄羅斯從2007年首次發生非洲豬瘟，至今已經有12年，共發生疫情超過1000多起，仍沒有得到有效控制。

上產能保供給

布瑞克·農產品集購網研究總監林國發表示，非洲豬瘟將長時間影響我國生豬存欄量的恢復，預計到2021年之前，中國生豬存欄都難以恢復到2017年的水平，豬價將長時間處于高位。從年度來看，2019年豬肉減產將超過15%，由于冷庫凍肉持續出庫，壓制了豬價上漲，但隨著進入5月份，凍肉去庫存基本完成，生豬存欄不足問題進一步發酵，豬價大幅度上漲概率增加。4月17日，農業農村部市場與信息化司司長唐珂在新聞發布會上說，專家初步預計，下半年豬肉價格同比漲幅可能超過70%。

政府部門已及時采取了一定措施。今年3月，華商儲備商品管理中心連續發布了三批豬肉收儲的公告，這從側面表明，政府擔心6-8月份豬肉供應緊張。由于非洲豬瘟疫情對產能造成嚴重影響，今年國內豬肉減產的幅度遠高于過去幾個上漲周期。林國發表示，2019年政府收儲的三個批次豬肉，對整個供應缺口的影響極小，后期的拍賣更多的只是對市場心理的影響。

冠通期貨生豬分析師姚桂玲表示，這一輪豬周期受到非洲豬瘟影響，價格波動幅度和時間維持長度都會比以往周期強的概率比較高。目前在生豬供給端，不僅僅是父母代受到疫情沖擊，同時國家核心種豬場的產能也有大幅縮減。父母代和核心種豬群（原種豬和純種豬群）數量大幅減少，將引起至少三年生豬供應量減少，如果原種豬和純種豬數量在短時間內不能快速跟補，三年后的生豬市場供應也會偏緊。 據農業農村部監測，3月份生豬存欄和母豬存欄出現“雙下降”。生豬存欄同比下降18.8%，母豬存欄同比下降21%，下降幅度、速度之快，是近十年來出現的最大值。

豬肉在中國的食品消費中占比較大，消費量占四大肉類的65%左右。如果豬肉產量大幅減產，出現大量的豬肉需求缺口，將刺激牛羊肉、禽肉、禽蛋的需求，進而推動牛羊肉、禽、蛋、奶的價格上漲，強化了食品通脹預期。

業內預計，受5-8月份豬肉及其他食品價格上漲的推動，CPI將在2.5%上方，不排除階段性突破3%，進一步引發通脹的擔憂。

中國是豬肉凈進口國，近年來進口量與出口量之差呈現擴大趨勢。2018年，中國豬肉進口量和出口量分別為119.3萬噸、4.2萬噸，凈進口量高達115.1萬噸。由于中國豬肉減產幅度達到了全球豬肉產量的7.5%以上，遠大于全球豬肉年貿易量-2017年全球的豬肉貿易總量約800萬噸。因此，豬肉進口不可能根本性解決國內豬肉缺口問題。不僅如此，中國大量進口豬肉也推動了國際市場上豬肉價格的暴漲。美國瘦肉豬期貨價格指數從2018年8月9日的48.85上漲至今年4月17日的96.475，漲幅約一倍。

因此，要保障豬肉供給，還得依靠國內養殖企業上產能。但豬瘟肆虐的形勢下，中小養殖戶逐步退出，一些規模企業也存在畏難情緒，擔心一旦感染豬瘟，投資就打了水漂。不過也有一些企業采取更積極的應對措施，上產能保供給。

4月18日，溫氏股份在香港路演時表示：“在出欄量規劃上，公司會訂個五年或十年計劃，這兩年本來打算未來每年增長500萬頭出欄，幾年后迅速達到5000萬的出欄規模，這就要求農戶、飼料廠、配套人員等都跟上。但現在疫情影響下，公司2019年出欄量同比增加100-200萬頭到2300-2400萬頭已經很好了，比如以前計劃2019年達到2700萬頭，但現在看，2400萬頭可能都不一定能達到，若悲觀預計，最差的情形是2019年出欄量比去年多一點。”

以飼料、種業、動保、農業互聯網為主業的大北農，2016年開始推進“養豬大創業”戰略。平安證券劉彪團隊分析，大北農今年一季度生豬出欄51.5萬頭。當前實際能繁、后備母豬合計約17萬頭，存欄原種豬5000頭，年產原種豬30000頭。2019年計劃出欄300萬頭，且爭取19年底23萬頭母豬滿負荷生產，2020年目標出欄500-600萬頭。

劉彪團隊認為，非洲豬瘟加速行業產能去化及豬周期反轉，新一輪超級豬周期的漲幅和持續時間或將遠超以往。此次疫情將深刻改變中國養豬業格局，散養戶產能大幅出清，行業加速向大型養殖集團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