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堯
摘 要:法治中國建設的根本保證在于加強黨的領導權威,這反映出黨的領導權威內在結構中具有法治建設事業所需要的動員力量。這其中包括領導法治建設的思想權威、確保法治建設高效展開的制度體系以及實現國家治理體系法治化的權力結構。其中,意識形態是維持政治動員主體內在凝聚力和外在思想影響力的精神要素;組織體系是維持其集體結構政治規矩的形式要素;權力結構是維持其外在實施效果的效果保證。
關鍵詞:法治中國建設;動員主體;思想權威;制度體系;權力結構
[中圖分類號] D90-05? [文章編號] 1673-0186(2019)05-0063-008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19.05.007
無論是理解中國的政治還是法治,當代中國法治建設的動員都是一個重要的切入點,既然是“建設”,就存在著一個主導者“動員”的過程。為解釋這一選題的學術價值,有必要首先從學術上梳理關于中國法治動力問題的研究狀況,繼而進一步縮小范圍,分析關于中國法治建設的動力研究概況,并特別關注從動員的視角來考察當代中國法治建設所面臨的困境,從而確定這項研究所可能具有的學理價值。關于當代中國法治的動力問題,學術界的研究在內容上大體可以區分為動力來源、動力主導者、動力輸出機制、動力系統等幾種類型。從推動中國法治建設的動力主導者來看,主要觀點可以歸結為“政府(執政黨)主導+其他主體參與”,如“政府主導+公眾參與”[1-2]、官方+民間+職業或執政黨+群眾維權活動等[3]。對此,學術界的基本共識是:法治中國建設是“政府(執政黨)主導型”。有學者認為,中國法治的主要動力是中國共產黨的權威——通過實現執政黨自身內部治理結構的優化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進而帶動全國人民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4]。既有研究所存在的認知不足在于執政黨在法治中國建設過程中的權威,與其政治資源凝聚能力所包含的要素是一致的,這是執政黨能夠將法治中國建設作為一種偉大的、長期的事業推進起來的重要前提。
黨領導一切,一切需要黨的領導。法治中國建設決定著中國政治發展的方向,也是中國共產黨鞏固執政合法性基礎和實現中華民族復興及長盛不衰的必由之路。中國共產黨有足夠的合法性權威與能力領導法治中國建設,包括法治建設的政治動員和法治實踐各個環節。僅就法治建設的政治動員而言,黨的這種權威和能力主要通過意識形態、組織網絡與權力結構得以凸顯。意識形態是維持動員主體內在凝聚力和外在思想影響力的精神要素;組織網絡是維持動員主體集體結構的形式要素;權力結構是維持動員主體的外在實質要素。黨的領導不是直接用黨的命令來指揮政府,也不是用黨組織替代行政和執法機構,而是在憲法、法律和黨內法規范圍內,通過一系列政治、思想和組織的制度和機制,運用意識形態、組織、紀律、工作管理等多種工具來實現[5]。意識形態對應著黨的思想領導,制度體系對應著黨的組織領導,權力結構對應著黨的政治領導。顯然,執政黨所具備的領導制度體系與其動員內在方式具有同構性,它們共同維系了法治中國建設動員主體的權威性。
一、黨領導法治中國建設的思想權威:內聚性意識形態
內聚性意識形態是聯結政黨組織內部成員的思想基礎和精神聯結紐帶,是黨員在意識與思想上認同政黨團體的基礎。一個政黨如果不想淪落為松散的臨時性團體,就必須具有核心凝聚力。一個有崇高理想和思想魅力的政黨,因為具有使每個黨員形成政治與精神認同的思想,就不會陷入純粹基于政黨的權力資源或者以功利為目的而吸引個體加入的境地。一個真正有力量的政黨,首先是一個基于思想意識的個體聯結團體,是一個注重意識形態內聚性建設的政黨。這種思想意識,在政黨團體中會凝結為一種特定的意識形態。“東西南北中,黨政軍民學,黨是領導一切的”,黨領導全面依法治國,最根本的前提是,黨的權威在意識形態領域具有內聚性的特點。這種內聚性表現為強大的思想領導能力(即思想凝練能力、思想實踐能力和思想動員能力),從而為黨領導全面依法治國事業提供源源不斷的內在動力。
(一)內聚性意識形態的凝練與實踐能力
在理論層面,黨的思想領導能力在功能上主要體現為思想凝練能力。意識形態不是普通的觀念,而是成體系的觀念,體系化了的觀念已經擺脫了觀念的粗疏和碎片化狀態。將普通觀念系統化為理論,是一種在理論層面對于觀念的提升,體現了對觀念進行的思想凝練,顯示了黨的思想領導凝練能力。例如,作為意識形態的一部分,繼“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被作為國家戰略提出后,“依法治國”又被作為“黨領導人民治理國家的基本方略”以及“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一項基本內容,從“中央全面依法治國領導小組”到“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法治理念在演進過程中發展為目前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就是黨在依法治國過程中不斷進行理論思想凝練的結果。
在實踐層面,黨的思想領導能力在功能上主要體現為思想實踐能力。如果說思想凝練能力體現了執政黨認識法治在治國理政中的能力,那么,思想實踐能力則體現了黨領導法治實踐的思想效果能力。從社會層面來看,有效的意識形態必須具備回應社會的能力,能夠為法治的社會實踐提出的問題提供解決策略,從而實現思想對于社會的實踐功能,并且也只有在有效回應社會實踐的過程中,意識形態才能證明和確立自身的存在價值與合理性。歷史的經驗表明,黨重視法治時,國家就穩定、就鞏固,經濟就發展;黨忽視法治時,國家就混亂,經濟就停滯不前,甚至倒退崩潰。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全面依法治國,是“兩個一百年”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目標實現的重要內容和保障,也是“四位一體”戰略布局的重要法治保障,這充分說明了黨的思想領導在社會實踐層面的具體反映。
(二)意識形態動員能力確保法治中國建設的認同聚合
黨的十八大以來,全面依法治國的諸多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被提出來,這說明黨領導全面依法治國,通過法定程序使得黨的主張與內在權威上升成為國家意志與國家法律。在這一過程中,意識形態的動員能力不可或缺。所謂的思想動員能力,其實主要就是依托意識形態進行法治建設動員的能力,這在客觀上也說明意識形態的權威性在社會層面具有高度的認同聚合。首先是基于思想觀念的意識形態動員,強調作為價值共識的意識形態在本質上對黨員領導干部具備道德感召力,因為只有具備了道德感召力,意識形態才會對黨的領導權威認同形成思想上的支配力;其次是借助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的能動性“沖鋒在前”,進而強化黨的領導在法治建設事業中的必要性及緊迫性。
在法治中國建設中,中國共產黨面臨著“領導法治化與制度化”的問題。黨要依法執政,就必須在過程中抓住“內聚性意識形態”這一重要環節,從思想層面保證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貫徹落實,使制度與法律“不因領導人的改變而改變,不因領導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變而改變”[6]。如果意識形態的現實內容仍然會隨著領導人及領導人的看法和注意力的改變而改變的話,這就不但意味著意識形態保留著領導人的個人權威,而且還意味著制度和法律的權威未能遵從意識形態的建構路徑。作為一種意識形態,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應當是基于民主集中制原則的運作,人民的利益、意志與黨的領導、決策機制相互作用,達成重疊共識的結果。制度結構的合法性,本身包含著民主因素,民主所具有的合法化功能同樣可以增強制度結構的合法性。在立法層面,法治借助民主實現制度結構的合法化;在運行過程中,法治將意識形態的認同轉化或同化到對法律規范及其運轉機制的認同。這一重大轉換的實質,即是將法治建構為政治議題并形成政治認同,最終建立起法治意識形態。
二、法治中國建設動員的制度體系:規矩化的組織網絡
中國共產黨之所以能夠發展成為一個強大的政黨,并且最終成為執政黨,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能夠有效地在政黨與黨員之間建立緊密的關系。換言之,中國共產黨要想形成一個強有力的團體,就必須通過建立鐵的紀律與秩序來維系黨員和全體社會之間的緊密關系。
(一)從政治紀律與政治規矩中強化黨的組織權威
相對于國外的一般政黨,中國共產黨對黨員的遴選有著高標準與嚴要求,這種高門檻并不因為黨員人數的眾多而有折扣。黨員身份準入門檻的高標準客觀上增加了一般社會成員加入共產黨的難度,也為政黨的精英化提供了一定的保障條件。由于加入共產黨以自愿為前提,所以,在入黨后,黨組織對黨員施加一定程度上的組織與紀律約束不但是必要的,而且以黨員的承諾和遵守為先決條件。黨組織對黨員施加一定程度上的“政治紀律”與“政治規矩”是必要的。這就決定了黨員與黨組織之間的這種緊密關系很大程度上帶有強制性與紀律性。黨員對于黨組織的身份系屬關系,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在黨章規定的范圍內,黨組織對黨員具有絕對的支配力。因此,當執政黨將法治作為決議內容頒布之后,黨員基于身份系屬關系也要履行學習法律、按照法治的要求行為的政治義務。
法治雖然是對全體社會成員的要求,但社會主義法治的成型過程首先是由執政黨倡導并發出指令的,其所作用的對象首先是各級黨組織與黨員,其次才是借助黨組織與黨員向外圍滲透從而向全社會推廣。這種擴散模式的有效性,正是依賴于黨員與黨組織之間緊密的身份系屬關系。相對于一般的社會公眾,黨員要承擔更多的義務,但是其中的一些義務是超越了法律義務的。也就是說,黨員要比一般大眾承擔更多的義務,這種多出來的義務不是法律所施加的,而是政黨借助其完備、龐大的組織形態,針對具有黨員這種政治身份的特殊主體施加的組織義務。如果沒有嚴密的組織形態,這種更高的義務是無法在黨員中有效施加的。也正是在此意義上,黨規黨紀的約束力基礎不在于法律,而在于特定的身份系屬。
黨的十九大報告把“政治紀律和規矩”視為黨領導人民治國理政的一個重要組織基礎。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也特別強調通過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來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強調黨員領導干部在政治立場、方向、原則、道路上必須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一個可以將九千萬黨員有效組織起來的網絡,一個可以通過政黨組織將全民都動員起來的組織網絡,必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必然有著超凡的組織結構。中國共產黨的組織網絡結構是由兩大體系組成的,一個是政黨自身針對全體黨員的網絡結構,一個是將政黨組織與政黨之外的組織以及民眾予以聯結的網絡結構。這個組織網絡結構的一大優點是,黨可以通過網絡實現有效的組織化控制。黨領導人民進行法治建設的效率高低取決于組織權威的強弱,而組織權威的樹立要求嚴申黨的政治規矩與政治紀律。組織網絡是執政黨維持組織結構的形式要素,對于凝聚資源特別是權力資源的效率和效果有著重大的影響。執政黨在政治決策的執行活動,必須借助自身的組織網絡才能有效完成。政黨的意志,最終要由政黨的中樞機構通過組織網絡傳達到每一名黨員進而傳遞到全社會,也正是借助組織網絡,黨員個體被納入和整合進政黨群體,從而有效地傳達和執行政黨的意志和決策。
強調黨的政治規矩,本質上就是認同、維護黨的組織權威。習近平同志指出,政治規矩的第一要素就是堅持黨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維護黨中央的權威。全面依法治國,絕非純粹“自生自發秩序”的結果,而是我們的黨依據現實狀況極力推動的。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權威既是指“把別人的意志強加于我們”,又是“以服從為前提”。一個穩定而成熟的社會無法離開這種權威,“能最清楚地說明需要權威,而且是需要專斷的權威的,要算是在汪洋大海上航行的船了。那里,在危急關頭,大家的生命能否得救,就要看所有的人能否立即絕對服從一個人的意志”[7]。只有申嚴政治規矩與政治紀律,黨的組織權威才能獲得最大的優化。黨的內部組織網絡體系并非只在黨內發揮作用,通過組織體系的組織化控制功能,政黨的組織化范圍可以從黨內進一步延伸到政黨外的組織、普通民眾乃至全社會。當在所具備的組織擴張能力,大大擴展了法治建設事業的覆蓋范圍,為執政黨通過組織化網絡推進全面依法治國提供可能。
(二)拓展規矩化的動員體系改善政黨管理社會的水平
黨組織也可以通過關聯組織,進一步動員關聯組織所聯系的特定群體或其中的個體。例如,基于我國黨與國家的同構性特點,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對農民群體的動員,就是通過黨組織與關聯組織的共同作用完成的。通過黨組織與關聯組織,中國共產黨徹底實現了國家對農村社會的整合,為國家從農村有效地汲取資源奠定了基礎。與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社會狀況不同,當前的法治建設動員是在執政黨的組織網絡已經全面覆蓋社會的前提下展開的全民動員。黨組織在動員普通民眾時,既可以是黨組織通過各級組織對民眾直接進行動員,也可以是黨組織通過關聯組織進行動員。而那些與法治有著密切關系的“單位”,例如,受教育部門主管、具體內容卻屬于政法部門管理的法學院、校、系,在某種意義上也具有作為政法組織派生物的特點。
法治的動員,還體現出了政黨管理社會的組織化模式。正式的成建制的黨內組織和非正式的關聯組織都可以充當動員的有效組織,執政黨可以借助這一組織網絡體系進行社會控制。事實上,無論是正式的黨內組織還是非正式的關聯組織,無論是通過正式的組織手段還是非正式的組織手段,動員的主體通過吸納民眾,形成一個包羅所有人的大網,在這個包括所有人的大網中,通過各種組織控制和民眾的相互監督來形成跟風心理,從而實現有效的控制。例如,單位制即是政黨通過組織管理社會的一個縮影。單位制在這些年來雖然有所松動,但長期以來形成的單位制管控,特別是單位制背后的組織模式,并沒有隨著單位制的轉型而消失,仍然在發揮著作用。
法治動員的規矩化,實際上依賴于多年來形成的執政黨通過組織管理社會的模式,具體表現為黨首先動員其隸屬的各級黨組織,然后通過各級黨組織在各種政權組織和社會組織中的核心地位和領導力量再動員和推動其組織成員。這種組織網絡結構的最大優點體現在動員效率和執行力上面。例如,2003年的“非典”疫情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得到有效控制,汶川大地震后及時有效的救災和災后重建效果舉世公認,執政黨的組織網絡體系及其作用的發揮功不可沒。當然,動員效率與執行力的獲得,以政黨組織結構天生具有的強控制力為前提。然而,政黨通過組織管理社會的模式也會帶來負效應,即有可能超出社會發展的實際空間,不僅社會主體功能萎縮,而且可能妨礙動員功能的實現。如果現代法治的實現以獨立理性的個體為前提的話,無限擴大社會組織化程度的政黨組織網絡結構又會導致社會主體功能的萎縮,那么,法治動員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實現其既定目標,就存在著不確定性。
三、法治中國建設動員的效果保證:體系化的權力結構
權力結構是政治系統的核心要素,決定著權力在不同主體和部門間的分配和配置。黨的權力和國家權力雖然可以以法律為標準進行劃分(比如黨規與國法),但并不代表黨的權力就不受法律的規制。依法執政,實際上意味著執政黨權力結構本身也要納入法治的軌道,這是確保法治中國建設動員有序高效的根本前提。
(一)依規治黨與依法治國的權力類推邏輯
權力雖然有政黨權力與國家權力的區分,但一切權力都要接受法律的規訓,一切權力都要被關進制度的籠子,實現普遍法治化。換句話說,黨的領導是推進依法治國的根本保證,所謂“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黨的執政與依法治國的關系,是政治與法治關系的集中反映[7]。這是因為,“領導”是通過“影響”而產生權力的,黨的領導與是否運用國家公共權力沒有必然的聯系,它不具有必然的權力強制性,但執政黨的執政,則是政黨獲取國家政權,通過合法程序運用國家公權力的一種政治過程。但是“由于我國憲法只對黨的領導地位進行了確立,而未對其執政地位及執政行為予以確立和規制,因此,在現實中衍生了黨執政的法理基礎危機、黨政不分之下的權力高度集中、黨的意志與具體法律的內在張力等問題”[9]。實際上我們必須看到,在中國法治建設中,沒有政治權力的運作是不可能的,但作為推動法治前進的政治權力本身亦需要法治化。也就是說,無論是執政黨的權力,還是國家的權力,都必須受法律的嚴格規訓和約束。只有在這樣的意義上,全面依法治國才是可以真正實現的。
依規治黨與依法治國,是黨領導人民治國理政的兩大基本方針,也是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的重要方式。這是因為,政黨結構設置與國家機構設置之間的高度重疊性,是一種組織結構上的重疊,這種重疊會強化黨的領導權力與國家權力的同構性,從而在黨的執政能力與國家治理之間形成一種遞推與支持的關系。強調依規治黨才能確保黨的主體權威始終處于時代旋律的最高點,黨的執政能力的現代化才能確保國家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兩者之間具有內在的同構性。
法治所反映的國家政治主體意識,在更深的層次上體現為政黨(執政黨)的政治主體意識,并且其建設的思路、內容、目標在根本上決定于黨的領導方式。在此意義上,使黨規深入黨心,使法治深入民心,實際上明確表達了法治背后所隱含著的深刻政治含義。透過國家機體所形成的“黨的領導下的全面依法治國”,正是強化當代中國法治建設中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重要方式。由執政黨通過黨內法規的治理與遵循,形成風清氣正的政治局面,從而領導國家走向法治現代化的過程,真正做到“黨領導人民制定憲法和法律,黨領導人民執行憲法和法律,黨自身必須在憲法和法律范圍內活動,真正做到黨領導立法、保證執法、帶頭守法”[10]。正說明了執政黨在法治建設中充當著主導者的角色。
黨的十八大以來,強調以黨規深入黨心,從而推動法治贏得民心,意味著我們黨逐步意識到黨的權力與國家權力一樣必須以法律進行劃分,并受到法律的規制。“黨的領導制度化與法治化”,實際上意味著黨的權威一旦進入法治的軌道,就可以為領導中國的法治建設事業提供源源不斷的內在動力。盡管權力有政黨與國家之分,但一切權力都要接受法律的規訓,一切權力都要被關進制度的籠子,實現普遍的法治化。如何在保證兩者密切關系的前提下,有效地通過制度化、法治化建構來確立各自的邊界,就是一個會對權力的運作實踐產生重大影響的關鍵問題,因為權力的配置始終是政治的核心問題,處于政治系統中的各主體之間的關系也將在根本上受制于這種權力配置狀況。在當前的中國,全面依法治國必須要通過黨的領導動員來加以推動,沒有一個穩固的權威主體是不可能的,但領導這項法治事業的主體本身亦需要法治化,這是作為政治核心要素的政治權力必須做出的選擇。二者的同構性確保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長效動力。
(二)從權利結構延展中強化動員主導者權威
當代中國法治建設動員要取得法治權威的效果,就必須讓動員對象成為真正具有實質性權利的主體。通過向社會賦權,提高動員對象自身的實質主體性,實際上就是在提高社會(含個體)同國家或政黨(政治)的議價能力。這種議價能力的提高,體現在法治的框架內,就是處于社會領域的動員對象能夠獲得法律上承認的權利。因此,法治中國建設動員的效果必須包含的一項檢測標準,就是這種動員過程中一定要將權力結構向社會延展,并賦予社會足夠的權利。權利從哪里來?相對于整體的資本,由于受到政治資本的擠壓或掠奪而萎縮的社會資本應當來源于政治資本,所以,在整體資本一定的情況下,政治資本的弱化會帶來社會資本的加強。
體制化的權力結構必然會對法治產生影響[11]。政黨組織的網絡體系結構是一個具有支配力的垂直的而非平面化的結構,平面化的結構可能會體現民主,但在控制力上必然會相對變弱,并且在主導資源的汲取與分配上往往不及垂直結構更具有效率和力量。政黨與國家機構在組織上的重疊性、在權力上的同構性,實際上會放大政黨組織與政黨權力結構的政治資源汲取力與社會控制力。因此,“小政府,大社會”的制度結構盡管在調整國家與社會的規模程度上是可能的,但是控制力上卻不代表政府對社會的支配力就必然小。也就是說,政府規模與政府能力之間的關系并不是成正比的。全面推進法治中國建設,正從國家與政黨的強大動員與組織能力中受益,但它們之間存在的一些內在的深層次問題,也會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過程中暴露出來。
實際上,任何成功的動員都可使動員主導者成為新的權力中心,并建構動員主導者自身的權威。在政治資本與社會資本的這場勢力范圍之爭中,以法治為導向的國家與社會治理現代化,必然要求公共治理的社會化,而這恰恰是以政治資本向社會資本的賦權為前提的。所謂的賦權,其實是政治資本對社會資源汲取能力的一次收縮,社會資源不是更多地被政治資本支配,而是能夠留在社會,更多地通過社會的自主支配實現資源利用的最大化;而從目標達成上來看,就社會主體的受益而言,就是政策變動都能夠在遵循法治的前提下,有效提高社會主體的自由度,保障其基本的福利。
四、結論
實現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法治化,是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國家治理轉型的基本目標。法治所反映的國家政治主體意識,在更深的層次上體現為執政黨的政治主體意識,并且其建設的思路、內容、目標在根本上決定于執政黨這一政治主體。在此意義上,中國共產黨提出的法治政府、法治國家與法治社會的一體化建設,明確表達了法治背后所隱含著的深刻政治含義。由執政黨領導國家走向法治現代化的過程,正說明了執政黨在法治建設動員中充當著主體的角色。
在國家的現代化轉型和現代社會的建構過程中,作為改革頂層設計的規劃者、領導者和推進者,中國共產黨在維護社會穩定、政治穩定與秩序的同時,同樣面臨著法治建設過程轉變與鞏固問題。政治認同與信任的建設不但需要動員主導者本身的轉型以及動員方式的轉變,也需要動員對象的回應與支持,從而在現代社會中構建一種法治動員主導者與動員對象之間的回應與互動的良性關系并形成制度性建構。通過法治意識形態的建構以改變人的思維與行為,形成“意識—機制—行動”的邏輯,建立一種法治框架內的政治秩序和行為模式,這些秩序與模式既在現實地發生著,也在影響著我國的法治進程,塑造著我們的法治圖景。描繪當代中國法治建設的動員現實,展示其內在邏輯結構,構成了觀照和反思我國法治進程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而最終目的則是通過治理方式的轉型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立法治政府、法治國家與法治社會,讓法治真正成為中國人的“習慣成自然”的生活方式。
通過對內聚性的意識形態、規矩化的組織網絡以及體制化的權力結構這三者的分析,可以更深入地理解中國共產黨作為法治中國建設領導者的權威力量所在。當代中國的法治建設是在社會全面轉型的時代背景下發生的。換句話說,中國當前的法治建設絕非純粹“自生自發秩序”的結果,而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依據現實狀況極力推動的。意識形態、組織網絡與權力結構三要素的有機結合,構成了執政黨對法治建設動員的建構方式。在法治狀態中,一個最基本的訴求是法律應當擁有最高的權威,這就對上述組合體中的要素提出了合法性的要求,從而,對執政黨的意識形態、組織網絡與權力結構產生影響并在整體上使其具備法律權威性的法治化成了必然。因此,在現實與價值之間,政黨的權威與法治的權威就在發生著微妙的動態聯系。執政黨和國家均屬于法治建設中的動員主體,國家本身也具有政治的權威性特點。法治建設動員的主體所擁有的內聚性的意識形態、規矩化的組織網絡和體系化的權力結構,正在實際地影響著法治中國建設的進程以及“法治—政治”學理關系的獨有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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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uthority and Construction of the Mobilization Subject in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 under the Rule of Law
Zhao Ziyao
(Law School of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091)
Abstract: The fundamental guarante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 under the rule of law lies in strengthening the Party's leadership authority, which reflects that the internal structure of the Party's leadership authority has the mobilization energy needed for the construction under the rule of law. These include the ideological authority to lead the construction of rule of law, the institutional system to ensure the efficient development of rule of law, and the power structure to realize the rule of law in the national governance system. Among them, ideology is the spiritual element to maintain the internal cohesion and external ideological influence of the leader of political mobilization; organizational system is the formal element to maintain its collective structure; and power structure is the essential element to maintain its external implementation effect.
Key Words: construction of China under the rule of law; mobilization subject; ideology; organizational network; power struc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