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在書里，春在心頭

莊澤曦

三月雖說是初春，可四周依舊冷冰冰的，不見一絲春日的生機。北方的皚皚白雪還沒融化，南方的晨露也還冰涼。記得小時候，老師總喜歡在三月天和我們說迎春花的故事，說她堅強不屈、不畏嚴寒，自告奮勇地接過花神的密令來到人間報告春天的降臨。可那時我怎么也找不到一朵綻放的鮮花，得等到三月快過完，才偶爾能瞥見幾朵迎春花像春天的裙擺那般搖曳生姿。

后來我讀了一篇法國人寫的寓言，故事內容也和迎春花報春有關，還填補了中間缺少的情節。這個法國人叫阿爾方斯，卡爾，是名記者、作家，還是位格言大師。他生在巴黎，事業有成后就待在蔚藍海岸的花園里當了一名園丁。不過，與其說他是在照料花圃，不如說是在采訪各種花朵，記者的敏銳直覺讓他好似能和花兒對話一般。

業余時間里，他和當時法國著名的插畫大師格蘭德維爾一起給小朋友們創作了許多花兒的故事，編撰成集，叫作《花兒的性格》。在這本小書里，我讀到了法國版迎春花的故事，浪漫又動人。

雪花呼呼地哈著氣，吵醒了沉睡中的迎春花。

花兒問：“你是誰？”

“我是你的好朋友雪花呀，真不好意思，我好冷，只能不斷哈氣給自己取暖。”迎春花很不解：明明是雪花把我壓得不能動彈，為什么還要向我求援呢？于是她回道：“就像青年人不會愛上老人，春天也不會愛上冬天，花兒們只有在你融化后，才能躺進春天的懷抱，你為什么向我求助呢？”雪花回答道：“因為我愛著和風，但是冬天把和風變得冷酷無情，我聽地下的種子說，他也曾是個溫柔體貼的人，我想讓你叫醒和風善良的心。”

“那我該怎么做呢？”迎春花問道。

“你來給我哈氣，讓我取暖，這樣我才能變成露水，幫你茁壯成長，只要你露出腦袋，鳥兒就會歌唱，歌聲會喚醒和風的心。”

善解人意的迎春花聽懂了，她使勁哈著氣，雪花在暖風中慢慢地融化，溜進她的身體變成了補充營養的汁液，這時迎春花發現自己也愛上了和風。忽然，她內心里傳來一聲回音：“謝謝你，迎春花！我相信我們會得到和風的問候。原來幫助他人也是在幫助自己！”現在，迎春花期待著和風醒來，給自己一個擁抱。

過了好一會兒，她喊道：“看哪！他有多么美的翅膀！快看哪，雪花！”但雪花不再說話了，她只是涌出激動的淚水，默默把花兒推向高處。

現在，她們的心里產生了共鳴：原來我們象征著春天，是時候讓萬物復蘇了。

讀罷故事，我仿佛能看見作者那溫柔又機敏的目光。我相信在法國南部的和風里，他是在用愛關懷一朵朵嬌艷的鮮花。實際上，每朵花都有自己的故事，好比一面絢爛的能照出人們內心的花鏡。

收小書里的另一則故事也讓我感動不已，說的是水仙花。在西方，人們把水仙花說成壞花，用她的名字去命名那些自戀的人，還說她目中無人，所以神要懲罰她，讓她眼見著自己消瘦而死。不過在《花兒的性格》里，水仙花的故事可不是那樣的。

水仙花是溪流世界里的公主。有一天，她看上了漁夫的兒子，而男孩也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的女子，兩人想馬上結婚。

這時溪邊的小動物們跑過來勸她：“如果要愛一個人，就必須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他，你的根現在還插在泥土里，你必須打扮一番才能嫁人。”于是，水仙花立馬行動，用溪水洗凈她腳上的淤泥。

等她打扮靚麗了，小動物們又說：“你還缺少一些配飾，那應該是高山雪花做成的耳環、純白麻線編成的項鏈、鵝卵石打磨的鞋子、沙金熔成的戒指。”向往完美主義的水仙花聽從他們的建議，可因為體弱沒法兒制作這些東西，所以就請漁夫的兒子來幫忙。

不久后，她得到了所有的東西。可就在那時，市政官聽說溪流旁有位少女明明是平民卻要逾越規矩，打算穿貴族少女們的嫁衣。于是，他就派了個火槍手去殺她。

“嘣——嘣——嘣！”

槍響了，水仙花連忙擋在男孩身前。可她的身子太纖弱了，子彈從她手臂下擦過，愛人倒在了槍下。火槍手說：“你這毒婦被惡魔腐蝕了內心，這是對你貪婪本性的懲罰，我要你永遠得不到自己最愛的人。”

水仙花說不出話，只是痛苦地守在愛人身旁，眼看著他的身體化成了水，骨頭也化成了灰，全都飄進了河里。她就這樣一直盯著河面看哪、看哪，突然她也躍入河中，誰都拉不住。

看到這一幕的火槍手回了城就說：“水仙花是個自戀的女人，到死也顧著她自己的容貌。”不料，一位目擊了真相的牧師走上前，說道：“水仙花是把最完美的自己獻給了愛人，她想變成最好的樣子才去嫁人，就好像我們都希望得到上帝的啟迪再升入天堂一樣，難道這也叫貪婪嗎？”牧師呵斥道：“所謂的貪婪只是你們覺得她配不上這份榮光罷了！”

把人盡皆知的反面人物改寫成正面人物，或把正面人物寫得立體生動是很難的，不過作家卡爾就有這種能力，就好比在迎春花的故事里，只有當她和雪花攜起手來，從迎春花身上散發出的溫暖和善良才顯得更加真實可信。

而當格蘭德維爾把這些奇思妙想應用在插畫創作中，便成就了西方歷史上最早的一批“擬人卡通形象”在畫家筆下，美麗的花朵和小動物們全都有了人形，舉手投足之間像人一樣有情感、有思想。而在這之前，西方藝術中的人形生物大多以面目可憎的魔鬼或海怪的形象出現，它們的行為方式就和它們的模樣一樣扭曲可怖。只有當畫家站在小動物的立場上去感受、理解它們的內心，才能畫出溫柔可人、親切可愛的形象。你能認出下面幾幅插畫的主人公是什么花嗎？

不過在格蘭德維爾畫出這些動人形象后，印刷技術又成為圖書出版的一大難題，因為當時彩色平版印刷還沒有普及，大多數圖畫都是刻在銅版上的黑白線稿。而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精美圖片其實是畫冊的小主人找水彩畫師補上的色彩，于是每一個版本的圖書都有著不同色彩的插圖。只有當小讀者的美好心愿和藝術家的神奇畫筆結合在一起，才能成就一本精彩的繪本。

或許就在我們身邊的花園里、小溪旁正發生著很多有趣的故事，不妨走近瞧瞧那些可愛的花苞，期待著它們的盛開吧！如果有心，你也能寫出一則動人的花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