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星
《日日夜夜》描述了蘇聯紅軍兩個典型的軍事干部
蘇聯中篇小說《日日夜夜》,是蘇聯著名作家康斯坦丁·西蒙諾夫在蘇聯衛國戰爭期間創作的,是一部反映蘇軍抗擊法西斯德軍、英勇保衛斯大林格勒的作品,寫作時間是1943年夏天。斯大林格勒大會戰不僅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蘇德戰場的轉折點,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轉折點。作品講述了蘇軍炮兵大尉沙布洛夫率領一營指戰員奉命渡過伏爾加河,進入被敵軍圍困的斯大林格勒,成功保衛了三座大樓的歷程。作品塑造了一系列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表現了蘇聯軍民浴血奮戰、英勇不屈的戰斗精神。《日日夜夜》是蘇聯文學中最早反映斯大林格勒戰役的優秀文學作品,1946年獲斯大林獎金。1946年3月,這本書由許磊然翻譯成中文,由民國時代出版社出版。對于《日日夜夜》的創作過程,中國讀者非常感興趣。1950年7月下旬,西蒙諾夫接受中國作家劉白羽訪問時,曾談了自己創作《日日夜夜》的經歷。
1942年夏天,西蒙諾夫來到斯大林格勒,“我那時擔任軍事報紙《紅星報》的工作,當我們到達斯大林格勒時,我從那里寫了一些通訊,這些通信中有一篇叫做《日日夜夜》。
“1943年春天來臨了,當時前線進入了最沉寂的階段,這是戰爭中最長時間的沉寂,戰事很少,這是在1943年五六月左右,是在庫爾斯克弧形陣地會戰之前。我得到兩個月休假,我就決定了寫一本關于斯大林格勒的小說。小說的第一次稿本我是口述給速記員記的。
“那時,我們已經明白,斯大林格勒是我們未來的勝利的象征。并且,假如我們會繼續這樣作戰,像在斯大林格勒作戰一樣,那么,我們一定會勝利。因此,和別的作家們一樣,我覺得宣傳斯大林格勒的經驗對于未來的戰斗是很重要的,這就是我的任務。但是除任務之外,還有作家的感覺,對斯大林格勒所發生的事情的感覺。我在那里的感覺是很確實的。當我在離斯大林格勒100公里的地方走下飛機時,我覺得很可怕……但當我到了伏爾加河岸邊,并且看到人們冒著炮火不斷地渡到那邊去,我已經覺得恐怖減少些了。而當我渡過了河,已經到達斯大林格勒時,我覺得比在100公里以外恐怖減少得多了。為什么呢?——我問自己。因為我是這樣勇敢的人嗎?不,不是因為這個,我總還是感到可怕的。但是,我看到,人們之所以不感到恐怖,是因為他們在從事一種事業,因為他們時時刻刻在工作。……人們的美就在這里,我想表現這種美,并且我有意識地在整部小說中做到這一點。”
據人民日報(1947年3月13日)報道,“徐向前將軍在所屬部隊的訓教會議上,曾號召全體指戰員好好學習《日日夜夜》,他說《日日夜夜》上描述了蘇聯紅軍兩個典型的軍事干部:一個是營長沙布洛夫,那是智勇雙全的典型軍人;一個是團長巴甫琴科,那是狹隘經驗論者有勇無謀的典型。沙布洛夫成了戰勝敵人的英雄,而巴甫琴科卻做了無謂的犧牲者,我們從這中間應得到很好的教訓”。
1947年11月,在解放石家莊的攻堅戰準備階段,聶榮臻、楊得志等指揮的晉察冀參戰部隊專門研究了《日日夜夜》中描述沙布洛夫指揮保衛斯大林格勒保衛一座樓房戰斗的一章;1948年秋,徐向前指揮部隊進攻山西省城太原時,同樣將這一章的摘要印成戰場傳單,發給擔任巷戰的部隊——因為其中以具體的形象提供了市街戰斗的戰術要領,對指揮員們是極有價值的參考。
《恐懼與無畏》,可以看作一本活的“戰斗條令”
軍事小說《恐懼與無畏》,由蘇聯作家亞歷山大·別克著,描述了潘菲洛夫師團可歌可泣的戰斗歷程。1945年6月,該書被翻譯成中文,作為我軍指揮員必讀文件被廣泛傳播,有的部隊為了適合戰士的文化水平,還編寫了通俗本。時任晉冀魯豫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副政委張際春十分推崇這本小說,把它作為一本優秀的干部讀物,責成宣傳部門早日出版。1946年11月20日,人民日報以《介紹一本蘇聯治軍小說“恐懼與無畏”》為題報道了這本小說的主要內容及現實價值:
以保衛莫斯科而出名的潘菲洛夫師團,從它的編成、訓練到投入戰斗,一共才只有不到3個月的時間。那么,為什么這一支部隊會有這樣高度的戰斗力呢?這本小說,以潘菲洛夫及其部下的一個營作典型來敘寫,清楚地解答了這個問題,說明了蘇聯紅軍之不可戰勝的原因。
“英勇精神,不是天生的,也非供給機關發下來的。”潘菲洛夫非常重視思想教育,他指示巴武爾章營長,帶兵打仗“不是要死,而是活著”。在初次打仗前,“恐懼”心理嚴重存在著,戰士們甚至于聽到“德國兵”就往后跑……巴武爾章針對戰士們的思想問題,他說:“祖國,這就是你!打死要來殺你的人!……這是為你,為你的老婆,為你的父母,為你的兒女!”他叫大家確信:“戰爭的無情真理,不在于‘去死’這句話中,而在于‘殺敵’這句話中。”這句話被劉伯承等認為是《恐懼與無畏》的主題思想,并被命名為“巴武爾章精神”。這種積極的求生思想戰勝了消極的“去死”的思想后,士氣便會提高起來了,為了“要活”,巴武爾章鼓勵戰士們學習投彈、打槍、筑工事……并從實際中摸索出一個真理:“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我不堅決,如果我不實行嚴厲的軍紀,那就會葬送這一營人,就會葬送潘菲洛夫托給我的這700人。”
“如果戰士們訓練得不好,那最好的最聰明的命令,就成為空想。”潘菲洛夫的練兵方法,就是一切要適合于戰斗需要。因此,在行軍中,巴武爾章有計劃地發下糧食菜蔬,不發柴火,叫部隊學習如何在困難條件下做飯吃,還有意識地叫部隊不走公路,走石子路,以鍛煉行軍力。用俄國偉大的戰略家蘇沃洛夫的話來說,這叫做:“學時多吃苦,戰時就不難。”
當然,具有頑強的求生意志、嚴格的紀律性、準確的工作作風、良好的官兵關系和切實的軍事訓練的部隊,是一定會打勝仗的。巴武爾章的營,第一次夜襲中,100人的一支隊伍,在殲滅了200德寇之后安然返防。經過實戰的考驗,士氣更旺盛了,巴武爾章營產生了“無畏”的精神:“你來同我們殺殺試試看!”
《恐懼與無畏》是一本文藝書籍,所以它比一般軍事教科書讀起來更能引人入勝,收效更大,不單軍隊工作同志可以從中學得治軍建軍的方法,其他工作崗位的同志,也可以從中了解為什么紅軍是舉世無敵的,什么是好的工作作風。
1947年3月16日,人民日報又以《要用智慧作戰——介紹〈恐懼與無畏〉第二部》為題報道了這本小說的第二部主要內容及其現實價值:
……第二部,則是描寫潘菲洛夫部隊在保衛莫斯科戰爭中怎樣打仗,地生動地說明一個非常重要的思想,這就是“要用智慧作戰”。
……“要用智慧作戰”是潘菲洛夫喜歡說的話,他教導他的干部:“指揮官的主要責任,主要事情就是再三思索。”……用什么思想作戰呢?潘菲洛夫反對被動的單純防御的挨打戰術,主張采用積極、主動、靈活的進攻戰術。
在戰時又該怎樣愛護兵士呢?潘菲洛夫說:“決不能叫步兵挺胸作戰,要愛護兵士,不是空話來愛護,而是用動作,用火力愛護。”……
《恐懼與無畏》,可以看作一本活的“戰斗條令”,但從它具有豐滿的思想內容和活潑的藝術手法來看,又是一部優秀的寫實的軍事小說。它對我們前線部隊的教育意義極大。我們已經從第一部中學到了如何教育部隊,如何訓練部隊,這些方法并且在實際戰斗中已證實了它的力量。它的第二部將要幫助我們指揮藝術的更加提高。
像《恐懼與無畏》和《日日夜夜》這樣的好書,總是在簡單的行軍囊中占有著位置,跟著我們跋山涉水,成為戰斗中的良好伴侶
《恐懼與無畏》中“要用智慧作戰”“指揮官的主要責任,主要事情就是再三思索”等質樸的語言,深深感染了人民軍隊的官兵。當時,“人民解放軍劉伯承與聶榮臻將軍所部的機關報——《人民戰士報》《子弟兵報》《戰友報》《前線報》和許許多多的戰地報紙都專門發表論文介紹并號召全軍指揮員認真攻讀。許多部隊并規定以此為課本,具體排定課程,進行講授”。“由于這本書思想的深刻,描寫的簡明,詞鋒的剛健,更使我們部隊廣大指揮員百讀不厭,從高級將領直至下級指揮員幾乎是毫無例外的讀它,有的甚至精讀了四五遍,我們不僅把它看成極有價值的文藝讀物,而且把它當為寶貴的軍事教科書,當作馬列主義的軍事學說來認真鉆研”。
對于小說揭示的“巴武爾章精神”,人民軍隊指揮員都非常重視。
1946年夏天,劉鄧大軍一連取得隴海、定陶兩個戰役的勝利,劉鄧首長根據作戰經驗與當時部隊新成分增多的實際,深感不提高技術戰術,就不能戰勝現代化裝備的敵人,因而提出了勇敢與技術結合的問題。為此,他們指示晉冀魯豫野戰軍的《戰友報》及時宣傳“戰爭的無情真理,不在于‘去死’這句話中,而在于‘殺敵’這句話中”的思想——巴武爾章精神”。于是,《戰友報》發表了社論《勝利要靠戰前準備》。通過宣傳,部隊中講究技術的空氣濃厚起來了,提出了“工事修得牢,不怕飛機和大炮”“戰斗前多流汗,戰斗中少流血”等口號,掀起了一個苦練技術戰術的熱潮。
1947年9月,在華北戰場殲滅國民黨軍第三軍的清風店戰役中,當解放軍參戰部隊以兩天一夜走140公里的急行軍趕到攻擊地點時,戰士們已經十分疲憊。有些部隊因為考慮戰士的疲勞,沒有嚴格要求他們把野戰工事切實地構筑好(土層太薄,槍眼太高)。發現這一嚴重問題的高級指揮員立即引用“巴武爾章精神”來糾正此種傾向,他鄭重地說:“戰爭的無情真理,不在于‘去死’這句話中,而在于‘殺敵’這句話中。”“同志們,咱們作戰是為了死?為了活?”戰士們說:“為了活!”“為了活就必須消滅敵人,保存自己,咱們工事做不好,能打死敵人嗎?土層這樣薄,能經得住敵人的炮彈嗎?我們要活,就必須再蓋上五尺土,把槍眼重新改造!同志們,你們連長讓你們在這種時候去睡覺,這不是愛護你們,是讓你們去死!懂得嗎?”在這振聾發聵的鼓動下,已經十分疲憊的戰士們立刻振作起來了,迅速地完成了改造工事的任務。
1947年12月26日,在晉冀魯豫軍區訓練教育會議的總結報告中,軍區副司令員滕代遠曾指示:《恐懼與無畏》《日日夜夜》赫然與《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中國土地法大綱》《古田會議決議案》《譚政同志關于軍隊政治工作的報告》《論聯合政府》《論解放區戰場》《合同戰術》等一起,為團以上軍政干部必讀文件;《恐懼與無畏》與《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中國土地法大綱》《戰術概則》等一起,為營、連軍政干部的必讀文件。當時,解放軍的戰地記者這樣寫道:“我們解放軍在高度野戰化的作戰與行軍中,部隊達到了最高度的輕裝,人們甚至把自己最可貴的紀念品都割愛了,但像《恐懼與無畏》和《日日夜夜》這樣的好書,總是在簡單的行軍囊中占有著位置,跟著我們跋山涉水,成為戰斗中的良好伴侶。”
在人民軍隊的高級指揮員中,開國中將曾思玉是熱愛蘇聯軍事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一。1950年2月4日,人民日報記者載文《曾思玉軍長的學習》,這樣報道過:
曾軍長是一個軍事指揮員,除了軍事方面的學習以外,他非常重視政治學習和文化學習。他的閱讀范圍很廣闊,軍事的、政治的、文藝的各方面的東西他都看。我在翻閱軍長的學習筆記本時,發現他把“恐懼與無畏”那本小說里營長巴武爾章和潘菲洛夫師長關于練兵和指揮上的一些警句,都用心地摘記在筆記本上。他說他很喜歡讀蘇聯小說,這幾年中他已看了20多種這方面的東西。
軍隊新聞工作者姚遠方曾在1950年初的《文藝報》上寫下過這樣一段總結性的文字:“偉大的蘇維埃作家……高涅楚克……西蒙諾夫、別克……在我們人民解放軍中,成為非常熟悉而敬愛的名字,他們作品中的主人翁:歐格涅夫、沙布洛夫、潘菲洛夫、巴武爾章……已經成為部隊中景仰而熟悉的人物。”“偉大的蘇維埃人民作家和詩人們,通過文學、戲劇和電影所精心創造的蘇聯紅軍的偉大藝術形象,在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具有極為廣泛與深刻的影響。偉大的蘇維埃作家不僅以他們對敵人的無比憎恨,以他們貫透字里行間的火一樣的愛國主義,鼓舞了我們,振奮了我們,他們不僅創造了偉大的蘇聯英雄形象,作為我們學習的榜樣,并且通過藝術形象在軍事思想上,建軍治軍的觀點方法上,戰術創造和政治教育上給了我們以重大而實際的啟示。從這些作品的廣泛影響和實際效果來看,毫不夸張地說,它已成為我們人民解放軍在戰勝蔣介石匪幫的戰爭中的無形的軍事力量。”
1952年春天,中國著名文學家曹靖華在蘇共中央機關報《真理報》上撰文指出:“蘇聯文學,對中國廣大群眾的影響,簡直是無比的。數十年來,它武裝了中國人民,在毛澤東旗幟下,驅逐了盤踞中國百余年的帝國主義,摧毀了國民黨的反動統治,使中國人民獲得了解放。它還在武裝著中國人民,在保衛世界和平,反對美國帝國主義侵略戰爭及新中國的建設上,將獲得更輝煌的勝利!”
(黨史縱覽 2019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