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電為矛—混合戰爭新的制勝利器

馬建光 李章淼

2019年3月7日下午5時開始，委內瑞拉突發大規模停電，包括首都加拉斯加在內的大部分地區陷入黑暗，全國23個州中的21個電力中斷。3月9日，約70%的受影響地區恢復供電后，委電力系統又遭網絡攻擊，供電再次中斷。7月22日晚，突如其來的全國性斷電再次席卷委內瑞拉。據媒體統計，截至7月30日，委內瑞拉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遭受的大規模停電多達4次，整個電力系統如空中危樓，搖搖欲墜。

全國交通癱瘓、醫院手術中斷、通訊線路故障，超過5億美元的石油運輸被迫停止。大斷電的出現，意味著國家正常運轉受到阻滯，民眾基本生活保障缺失。此外，缺電、缺水以及40攝氏度的高溫環境所造成的社會恐慌對馬杜羅政府的執政能力也是一種考驗，稍有不慎便會淪為輿論指責對象，引發政局動蕩。毫不夸張的說，停電所產生的后果絲毫不亞于發動一場局部戰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電為矛，新的不戰而屈人之兵

2018年，電影《生存家族》講述了突如其來的全球性大停電對社會民眾生活的影響。所有和電沾邊的東西都無法使用，冰箱停止運轉、手機充不上電、汽車無法啟動，社會秩序隨著停電時間的增長而逐漸走向崩潰。時至今日，整個社會早已和電緊密相連，國家正常運轉、人類一日生活，電的重要程度愈發突顯，圍繞電力領域展開的戰爭也日趨頻繁。

最早的電力戰爭可追溯到1999年的北約轟炸南聯盟事件。該年5月2日，北約首次使用石墨炸彈襲擊南聯盟電網，造成塞爾維亞超過2/3的區域斷電，通信癱瘓，城市陷入混亂。2010年6月，“震網”病毒在伊朗大面積爆發，其核電系統蒙受巨大損失，2013年，美國“棱鏡門”泄密者斯諾登透露，美國國家安全局與以色列一起創造了襲擊伊朗的“震網”病毒。無獨有偶，2015年12月，烏克蘭電力系統也受到“黑暗力量”病毒入侵，7個110千伏的變電站和23個35千伏的變電站突發故障，導致全國過半的地區和百萬家庭斷電數小時，部分地區局勢出現動蕩。2017年，勒索病毒WannaCry肆掠全球，短短2天時間內，150多個國家和地區，超過10萬臺電腦遭受攻擊。這款病毒傳播速度之快、影響范圍之大，前所未有。歐盟刑警稱，這次攻擊“達到史無前例的級別”。

《孫子兵法》謀攻篇提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為孫子所推崇。“謀”為關鍵，“交”次之，通過策略，綜合運用各種手段避免直接軍事沖突，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電力戰爭沒有直接的軍事對抗，攻擊多為黑客通過網絡、電磁等手段對他國電力系統發動偷襲，敵我難辨、隱蔽性強。又因缺乏直接證據，使得攻擊者能夠予以否認，不落人口實。以WannaCry病毒為例，第三世界國家多認為是美國所為，而美英澳三國卻宣稱朝鮮是此次襲擊的幕后黑手；再如委內瑞拉停電事件，馬杜羅政府認定這是美國及其支持的反動派發動的電力戰爭，痛斥美國用心險惡。美國則對此表示否定，稱是委自身管理不當所致。不得不說，電力戰爭優勢諸多，能夠以一當十、以小博大，極小的代價即可達到戰略目的，事后的相關責任也難以追究到自己頭上，無須擔心引火燒身，真乃新型不戰而屈人之兵。

2019年7月22日傍晚，委內瑞拉大范圍停電

2017年，勒索病毒WannaCry肆虐全球，一度引起大范圍恐慌

混合戰爭更強調非軍事手段的作用

冷戰過后，科學技術高速發展、全球化進程的進一步深入，戰爭的作戰理論、戰術策略、手段方法都在發生變化。傳統的武力介入，在有效性和適用性上都不同程度的出現力不從心的情況，美軍在阿富汗、伊拉克發動的兩場戰爭就是最好的說明，贏得了戰役，輸掉了戰爭。反思傳統作戰，研究未來戰爭，沖突開始向非軍事領域轉移，混合戰爭的地位作用也因此水漲船高。

混合戰爭強調政治、軍事、經濟、外交等多領域的綜合協同，尤其偏重非軍事手段的運用，利用心理施壓、進行經濟制裁、發動輿論攻勢，乃至最近頻繁出現的電力戰爭，摧毀一國電力系統造成社會混亂，戰爭不再強調攻城略地、擊敗敵人，而更注重隱蔽性、強調軟殺傷，重視國際形象。難怪俄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在2015年俄羅斯軍事學院年度總結會議指出：在現代戰爭領域，戰斗的交集點逐漸向綜合化方向邁進，同時包含更多政治、經濟、文化、信息等非軍事化因素，廣泛使用這些手段，它們的威力甚至可能會超過實際武器的力量。由此，強烈度軍事沖突頻率所有降低，采取非軍事手段達成政治和戰略目的情況越發常見。

2001年歐洲空客公司擊敗美國波音公司，拿下了沙特航空訂單，美司法部稱空客向沙特行賄，空客公司迫于壓力，無奈退出。2013年4月—2014年6月，美國通用電氣聯合美司法部故技重施，肢解法國電氣巨頭阿爾斯通。法國經濟嚴重受挫。利用“長臂管轄”，劫持外企高管，進而打壓外國企業，為本國企業謀取優勢的做法，是美國的慣用伎倆。通過公司企業和司法部門實施的經濟戰、法律戰，效果顯著。在收復克里米亞行動中，俄羅斯利用當地媒體大肆宣傳莫斯科是該地區俄語居民的保護者，使普京獲得了民眾支持，達到事半功倍之效。近期委內瑞拉的停電事件，對社會造成的惡劣影響我們有目共睹，更是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混合戰爭已擴散到電力領域。現代生活和電息息相關，沒有國家能承受長時間、大規模停電所帶來的危害，作為非軍事手段中的新生勢力，電力戰爭的威脅不可不察。

經濟制裁等非軍事手段在混合戰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俄羅斯輿論宣傳的成功使得收回克里米亞的過程異常順利

警惕戰爭手段不斷變化

現代戰爭是一種混合戰爭，無法界定戰爭的起始和終結、前線和后方、勝者和敗者；難以區分傳統軍事行動、恐怖活動以及其他非軍事手段；甚至很難確定誰是敵人。混合戰爭擴展了戰爭的外延，泛化了戰爭概念，國家行為體、恐怖組織甚至個人，都可以采取不宣而戰的方式實施混合戰爭，向對手施加政治壓力、進行貿易戰、或是雇傭非國家暴力機構暗中破壞。任意手段均可對敵造成威脅和殺傷。電力戰作為混合戰爭最新的表現形式，更體現出戰爭要素動態變化的特點，隨著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相應的戰爭手段也會推陳出新、時時跟進。所以在手段上，混合戰爭的花樣手段會更為紛繁復雜，令人難以辨別。但“千變萬化、其道一也”，變的是其表現形式，不變的是其內在本質。無論混合戰爭手段方式如何，其核心目的是為國家利益服務，由此入手，有利于掃除表象迷霧，知曉其內在根源。

2014年4月15日，習近平主席在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上首次提出了總體國家安全觀，并對11種安全（政治安全、國土安全、軍事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進行明確，深刻洞察了新時代國內外安全形勢，對當前面臨的安全挑戰進行了科學分析和研判，也側面反映出國家可能受到攻擊的相關領域。混合戰爭手段雖多，但其所涉及范圍必然被總體國家安全觀所提的11種安全所涵蓋。在了解混合戰爭本質的基礎上，時刻關注其主要手段和方式方法，關注其最新走向和變化趨勢，做到知己知彼、未雨綢繆，方能保持戰略定力，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