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開放、人力資本與金融業全要素生產率

楊佳妮

一、引言

2019年3月，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對中國金融業擴大開放的進展及計劃進行了詳細的介紹，重點強調了金融開放的必要性。無論是金融業自身的發展、金融供給側改革的深化、還是經濟高質量增長的實現都離不開金融業對外開放。

隨著金融業開放進程逐漸加快，我國金融市場快速涌入的外資金融機構也逐漸增多，金融市場受到來自外部競爭的強烈沖擊。在此背景下，中國金融業唯有使金融市場體系建設進一步完善，不斷增強自身競爭力，才能有效抵消這種負面的外部效應，轉而抓住金融開放帶來的諸多新型市場機會，吸收技術溢出效應，提高金融業效率和生產率，進而使經濟能夠得到更高速的發展。人力資本水平是決定金融開放影響行業全要素生產率的關鍵要素之一，中高端人力資本會不斷吸收外來的先進知識和技術，增加金融行業及時獲取技術外溢效應的機會，使本國金融業TFP得到明顯的提高。

目前，有關我國全要素生產率受金融開放影響的研究成果頗豐，但對細化到金融這一行業的全要素生產率的研究，目前略顯不足。而關于金融開放在人力資本水平作用下，與金融業TFP關系的探究則愈加欠缺。本文試圖在這一領域做出貢獻。

二、文獻綜述

從現有文獻看，學界的大部分學者經過研究后都對全要素生產率受金融開放正面的影響效應表示認可。陳志剛和郭帥(2012)通過研究企業、產業與國家三個層次的時間序列或面板數據，得出金融發展能夠通過優化資源配置及技術進步達到有效促進TFP增長的目標。逄淑梅等(2016)采用STR非線性估計技術及索洛余值法研究發現，技術發展受金融開放正面的影響作用，該作用的發揮依賴于各省區基礎技術的改進。

具體到金融行業，目前有關金融開放與金融業TFP關系的研究還相對匱乏。呂健(2013)在測算中國金融業TFP時運用DEA-Malmquist方法，研究發現中國金融業TFP在1997～2011年期間總體呈下降態勢。施衛東和高雅(2013)將金融服務業的研究對象定位于長三角的16個中心城市，研究結果表明，長三角地區金融業集聚TFP的增長率在2004～2010年期間均為正，趨勢為不斷提高，而TFP增長速度的趨勢為不斷降低。金融開放并不是作為一股獨立的力量對一國經濟、全要素生產率產生影響的，其常常與引起經濟增長的其他因素聯系交織在一起，如人力資本水平、貿易開放程度、金融規模、金融結構等。張瑜和李書華(2011)的數據樣本來自52個不同發展水平的國家及地區，實證結果表明引入人力資本存量與金融開放度的交叉項后，不同國度的宏觀經濟波動程度明顯降低。逄淑梅和陳浪南(2016)研究發現:隨著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金融業對外開放的經濟增長影響會降低。

通過上述文獻我們可以發現，目前學界對于金融業TFP、金融開放、人力資本三者之間的關系，以及我國金融開放受人力資本水平作用對金融業TFP的影響效應如何還沒有一個統一的結論，因此，進一步探討三者之間更深層次的關系是很有必要的。

與已有的文獻做比較，本文的改良、創新之處如下:①將全要素生產率具體到金融行業，深入探究金融業生產力及產業升級的發展。②引入人力資本要素，對不同人力資本水平區間運用面板數據門檻模型，考查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作用的門檻效應。

三、模型構建、變量與數據說明

(一)模型構建

本文對Rajan和Zingales(1998)的研究思路加以應用，設置金融業TFP為被解釋變量，設置金融開放為解釋變量，設置金融效率、貿易開放、金融業資本勞動比、金融業人均收入、人力資本為控制變量，并據此構造以下基準面板模型:

在模型(1)中，i、t代表相應的省份、年度，TFP代表我國各省份相應金融行業的全要素生產率，FO代表金融開放，FE代表金融效率，OPEN代表貿易開放，KL代表金融業資本勞動比，Inc代表金融業人均收入，Hum代表人力資本，ε代表隨機誤差項。變量均取了自然對數。

進一步的，為了更好地考查在人力資本水平影響下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作用的非線性影響，本文在上述模型(1)的基礎上，以Hansen(1999)的門檻效應模型為研究基礎，設定虛擬變量I(λ)＝(lnHum≤λ)，I(·)為指示函數，“單一門檻效應”面板模型的設定具體如下所示:

“多重門檻效應”模型由模型(2)類推可得。

(二)變量與數據說明

本文在對金融業TFP測度時，選取除西藏、香港、臺灣及澳門外的全國其余30個省份2008～2017年的數據進行實證探究。為達到消除歷年價格水平變化的目的，我們對所有的數據(每年小學、初中、高中、大專以上畢業生人數、6歲以上人口數除外)均利用相應的價格指數做了消除物價影響的處理，且均以折算的2007年不變價格為使用指標。另外，為了使異方差消除、使共線性減弱，本文對全部使用變量取自然對數，并與計量模型保持一致。

1.被解釋變量的測算

金融業全要素生產率(使用變量名TFP表征)。本文以施衛東和高雅(2013)的研究為基礎，通過對索洛殘差法進行應用得到金融業TFP。產出變量為金融業增加值，投入變量為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存量、金融業從業人員數。歷年資本存量的計算采用單豪杰(2008)等人做法，折舊率δ取學者們核算中國服務業指標時經常使用的4%。通過應用永續盤存法的基本公式Kit＝(1-δit)Kit-1＋Iit可得金融業的資本投入量。測算模型為生產函數，假設規模收益恒定，得到平均資本的貢獻份額α及平均勞動力的貢獻份額β，是通過對方程ln(Yit/Lit)＝ ln(A)＋αiln(Kit/Lit)＋εit利用最小二乘法估算進行的，最后計算可得30個省市在2008～2017年十年期間的金融業全要素生產率均值如表1所示:

表1 30個省市2008～2017年的金融業TFP均值

2.解釋變量

(1)金融開放(使用變量名FO表征)。為將金融開放程度進行有效量化，本文參考張成思，等(2013)的研究思路，采用各省區實際利用外資額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這一事實標準來衡量金融開放程度。同時，這一指標也反映了我國的金融開放在實行改革開放后，與外資流入強度基本同步這一明顯特征。

(2)人力資本(使用變量名Hum表征)。應用BarroLee(1993)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法進行衡量。

3.控制變量

(1)金融效率(使用變量名FE表征)。金融機構的資金使用效率，具體可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面進行詳細解釋。微觀金融效率是指金融業的自身投入與自身產出的比例，宏觀金融效率是指金融業借用金融中介和金融市場的幫助充分利用金融資源，進而使我國實體經濟能夠得到有效增長。因此，本文的金融效率代理指標為金融機構貸存比，即金融機構各項貸款/金融機構各項存款。

(2)貿易開放(使用變量名OPEN表征)。本文以各省境內目的地和貨源地進出口總額/GDP衡量貿易開放。

(3)金融業資本勞動比(使用變量名KL表征)。以金融業人均固定資本存量來衡量資本勞動比，即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存量/金融業從業人員數。

(4)金融業人均收入(使用變量名Inc表征)。代理指標為金融業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

4.數據來源

《中國統計年鑒》、各省統計年鑒、中國金融統計年鑒、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區域金融運行報告相應各期為本文變量的數據出處。每個變量的基本統計信息見表2。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四、實證分析

(一)門檻回歸分析

對模型(2)進行門檻效應回歸，實證結果見表3。通過人力資本1%顯著性檢驗的為單一門檻效應，而雙重、三重門檻效應則沒有通過。從表4可得對應的門檻值為2.1888及其95%的置信區間。

表3 門檻效應自抽樣檢驗

表4 門檻估計值及置信區間

表5的門檻模型回歸結果表明，受不同的人力資本作用，金融開放對金融業TFP的影響效應是負面的，表現在兩個區間的lnFOitI(·)系數均為負。其中，人力資本的門檻值2.1888將我國人力資本劃分為兩個層次，人力資本水平存在差異，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的作用明顯不同:當人力資本水平未跨越2.1888這一門檻值時，各地區金融開放會顯著抑制金融業TFP的提高；當人力資本水平門檻取值2.1888被跨過后，金融業 TFP受金融開放的顯著抑制作用減弱，由-0.0815轉變為-0.0614，這表示中國各省區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得越多，金融業TFP受到金融開放的負向影響越小?？梢姡鹑跇ITFP受金融開放的阻礙作用依賴于我國各地區人力資本水平。

其他控制變量估計結果如下:四個控制變量金融效率、貿易開放、金融業資本勞動比、金融業人均收入均顯著促進金融業TFP的增長，其中，lnFE、lnKL和lnInc三者通過了人力資本1%的顯著性檢驗，且lnOPEN通過了人力資本5%的顯著性檢驗。結果表明，金融效率的提升有助于使金融機構的系統生產率得到提高，使其能更有效地提供便捷的融資途徑及豐富的融資手段給經營主體，從而促進社會各行各業經營周轉，推動經濟發展；貿易開放是對外開放的關鍵組成要素，金融業TFP隨著貿易開放水平的提升而提升，表明國際貿易在技術進步中必不可少，這與新貿易理論相一致；金融業的資本勞動比和人均收入對金融業TFP的正面影響效應表明，當今我國經濟高速發展，金融行業從各種渠道吸納了較多的資本，提高了相應從業人員的收入水平，有利于吸引高質量的人力資本，從而調整優化生產結構、提升金融業TFP。

表5 門檻模型回歸結果

(二)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實證分析得到的結論相對準確，本文應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模型(1)回歸進行相應的穩健性檢驗。由于本文的數據樣本來自30個省份10年的統計資料，組內自相關及截面異方差問題發生的概率均較大，因此得到了回歸系數的穩健標準差以修正模型的自相關和異方差問題。

表6 金融開放對TFP影響的固定效應模型

表6回歸結果顯示，固定效應模型各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符號及通過的顯著水平同門檻模型中的基本相一致，由此可見，本文得到的是比較穩健的分析結果。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基于我國2008～2017年30個省的省際平衡面板數據，通過建立門檻變量為人力資本的門檻效應模型，探究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作用的非線性影響。主要得到以下結論:①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明顯的負面影響；②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的影響具有顯著的單一門檻效應，當人力資本水平超過門檻時，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的抑制作用減弱。

建議如下:

第一，推動我國金融市場改革進程，加大我國金融開放改革力度。未來中國經濟進一步的高速發展離不開金融開放，但就目前而言，金融業發展受金融開放的影響呈現抑制作用，金融開放程度的提升還不能使金融業全要素生產率得到有效增長，我們對于這種情況必須加以足夠的重視。因此，進一步推動金融市場改革進程、加大金融開放改革力度勢在必行。

第二，積極引入金融業高質量人才，逐步提高中高端人力資本比重。使金融行業從業人員更深入地學習先進知識和技術，能夠進一步增加金融行業獲取技術外溢效應的機會，從而使金融業TFP受金融開放的抑制作用不斷減弱，甚至轉為促進作用。

第三，完善金融市場制度體系建設，暢通金融開放技術溢出渠道。在中國經濟快速發展、大力提倡金融開放的同時，我們必須謹慎選擇金融業開放方式，完善現有金融秩序。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為金融業TFP的增長提供強有力的內部環境支撐，才能使我國經濟發展受金融市場影響的正向效應得到充分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