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葉草風車

任小霞

麥亞在房間里為一道數學題絞盡腦汁的時候，妹妹小可闖了進來：“姐姐，風車……我要風車……”說著，拉麥亞起身看窗外。麥亞看到了，一個老爺爺，推來了一籮筐五彩斑斕的風車玩具，那些不同材質的風車隨風旋轉，如一朵朵七色花在那兒對著過路人致意。

“給你錢，”麥亞很快找出自己的零錢包掏了20元給小可，小可這孩子平時也沒見她喜歡什么，難得對這些風車這么有興趣，“去買吧。”“姐姐，你可以……陪我去買嗎？”小可拉著麥亞的手不愿意放開。“姐姐作業多，小可自己去。”麥亞說，“我在這兒看著你買。”“好，姐姐，你要看著我買啊。”小可拿著錢轉身跑了出去。

就在這會兒，麥亞突然靈光一閃，剛剛想了半天想不出的數學題一下子有了思路，她趕緊回到書桌前接著做自己的數學題。因為思路特別清晰，她立即沉浸到題目中去了，一直到她的題目完全解完，才想起答應小可的事，才發現小可竟然買了風車一直沒有回來。

這個傻丫頭一直在外面玩風車嗎？麥亞起身往窗外看，賣風車的老爺爺不在那兒了，本來在那邊玩的一群孩子也沒了蹤影，她有點兒急了，趕緊跑出門去找小可。到處都沒有小可，平常她喜歡的草地上沒有，平常她老是坐著發呆的石椅子上沒有，平常她等爸爸媽媽回家的梧桐樹下也沒有……“小可！”麥亞大聲叫起來，她多么希望能聽到小可的回應。以前她只要在屋子里這么一叫，小可總會響亮亮地立即回答：“姐姐，我來了。”

對了，麥亞突然一驚，以前小可總是回應得那么快是因為她其實一直在等待，等待姐姐回家來叫她一聲，等待姐姐寫完作業叫她一聲，等待姐姐有空了叫她一聲……小可因為智力問題不能上學讀書，她不用背誦，不用抄寫，不用做題……麥亞有時候羨慕她，覺得她有好多玩的時間真幸福。可現在看來，她并沒有玩，也是，沒有誰跟她一起玩，她的時間，基本是用來等姐姐，在等姐姐很長一段時間后，得到姐姐的一個呼喚，一個微笑，一句話，一個糖果……或是今天那樣的，一個風車……想到這兒，麥亞的心疼痛起來，今天小可一定是等了她很久以后沒有等到姐姐的呼喚，她不知道姐姐被一道題目難住了，以為姐姐忘記了自己，跑過來想要姐姐陪自己一會兒，才想起要一個風車這樣的要求的吧？因為，她一直是一個沒什么要求的孩子。可是，今天麥亞真是心思全在題目上……

爸爸媽媽還沒有下班，麥亞是放學后從奶奶家接了小可一起回家的。小可平常就在奶奶家，也不熟悉別的地方，麥亞向奶奶家的方向走，希望能碰上小可。“麥亞，”還沒到奶奶家，奶奶的聲音倒傳來了，“小可今天給你做了一個綠色的小風車，你看，她跟著書上一步一步做的，說叫什么草風車。剛剛你們走的時候她忘記拿了，我給她送過來。這孩子呀，心里面一直裝著你這個姐姐。”接過奶奶手里的綠風車，麥亞的心更涼了，這說明小可沒有去奶奶那兒。她不想讓奶奶也著急，忙對奶奶揮手：“我知道了，奶奶你快回去吧，我跟她說這事兒。”

看著奶奶離開的背影，再看看手里小小的綠風車，麥亞想到了——小可一定跟賣風車的老爺爺在一起，她上次神秘地對麥亞說，她想做好多風車，放在麥亞的書桌旁，風一來，風車呼啦啦地轉，提醒麥亞可以休息一會兒啦。現在想起來，小可是想提醒麥亞，記得跟小可玩一會兒噢，小可等好久了。

“那個賣風車的老爺爺往哪兒走了？”麥亞向路邊的店家打聽。根據他們的指點，她一路小跑到了另一個小區門口，果然，花花綠綠的風車在她面前轉動著。她趕緊上前去，只是那些風車旁的孩子中沒有小可，那些孩子買了風車陸陸續續離開，老爺爺也準備離開了。“請等一等，爺爺。”麥亞走到老爺爺面前，焦急地說，“你記得在前一個小區，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小姑娘跟你買過風車嗎？”“你說的是小可？”老爺爺笑了，“這個小姑娘每次看到我都想跟我學著做風車，我當然記得她。她今天是第一次想買風車，所以，我給了她一個最特別的風車……”老爺爺的聲音越說越小，麥亞更急了：“最特別的風車？難道會把小可帶走嗎？我找不到她了……”

“那個風車會帶她去她喜歡的地方。”老爺爺湊到麥亞的耳朵，“那是風車小妖變的。”

“我要去那個地方找她，”麥亞不假思索地叫起來，“爺爺，我要怎么去？”“這個……”老爺爺看到了麥亞手中綠風車，“如果你把這個四葉草風車給我的話，我可以幫你。”

這綠風車原來是四葉草風車？雖然不精致，麥亞倒是一眼喜歡上了。看出了麥亞的不舍，老爺爺又放低聲音說：“你找到小可后，她還可以給你做的，對不對？”“好吧。”麥亞聽了把綠風車遞過去。“記住了，你看到小可后，只可以悄悄跟著她，不能叫她。”老爺爺說完，拿著那個紙風車開始吹起來，那個風車一下子變得巨大，老爺爺示意麥亞踏上風車，麥亞一踩上風車的葉片，就感覺自己進了一個綠色的隧道，隧道帶著她奔馳，她想停都無法停下。好在隧道很快自動減速，把她推到了一個出口。

這是什么地方？麥亞覺得自己現在腳踩的地方有點兒熟悉，好像自己是來過的。對了，這是三年前他們一家居住的麥小鎮嘛。那個風車把自己帶到了三年前的地方？

沒錯，那個扎著羊角辮跑來的不是三年前的小可嘛，她興致勃勃地跑到了蘇阿姨的糕點房。那個時候，她也喜歡蘇阿姨的糕點嗎？麥亞有點兒奇怪，三年前，麥亞倒是蘇阿姨糕點房的常客，蘇阿姨總是給她準備最特別的糕點。

悄悄跟著小可邁進蘇阿姨的小店，蘇阿姨正樂呵呵地對小可說：“小可愛，你又為你姐姐準備了什么？”小可掏出一個小盒子：“蘇阿姨，你能在今天的綠豆糕里加上我剝的松子嗎？姐姐喜歡松子。”“別人這么說肯定不行，你是小可嘛，就可以了。”蘇阿姨接過小可的盒子，“你姐姐昨天就跟我說，今天會來買綠豆糕的，她從來不知道，她買的糕點都是小可的心意。”“謝謝蘇阿姨。”小可對蘇阿姨笑，“這另一個盒子的松子是給你的。”“哈。謝謝小可。”蘇阿姨接過盒子笑開了花，“小可愛，你真的太可愛了。”看到小可蹦跳著出門，蘇阿姨嘆了一口氣：“小姑娘可憐的……她姐姐麥亞幸福的……”

目睹了這一切，麥亞驚呆了，她真的不知道，當初她跟同學們分享的那特別的松仁綠豆糕是小可的安排，大伙兒說蘇阿姨對她好得過分，原來是小可……她趕緊跟著小可往前走。小可居然跑進了麥爺爺的屋子，那個麥爺爺又窮又老，長得還丑，大家都不喜歡他。麥亞從來沒靠近過麥爺爺，這小可也太不懂事了。她想叫住小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才想起來前老爺爺說的，她只可以跟著小可，不能做別的。

“小可，你來了？我給你縫了個帽子。”麥爺爺拿出一頂花帽子給小可。“謝謝麥爺爺。我給你提水，奶奶說你腿壞了，不好提水桶。”小可走到院子，熟練地把打滿水的水桶提到屋里。“小可真是個好孩子。”麥爺爺認真地說……

這一幕又讓麥亞驚到了——怪不得小可的力氣一直很大，原來是這樣練出來的？怪不得小可總是把各種各樣的帽子送給麥亞，原來那是麥爺爺送給小可的……

接下來小可歡歡喜喜跑向原來的家，這時候，一個女孩在一叢三葉草前停了下來，仔細地尋什么。“姐姐，你在找什么呀？”小可飛快地跑到了那個女孩面前。

哎呀，那是三年前的麥亞？麥亞想瞧個仔細，無奈這會兒她的腳像定住了一般。只聽到那個女孩對小可說：“找四葉草，5000株三葉草中只會有一株是四葉的，一般人是找不到四葉草的。”“那你還找。”小可說，“三葉草真好看，像一個風車一樣。”“四葉草才會變成真正的風車，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那個女孩頭也不抬地說，“你呀，真是什么都不懂……”“會變風車？”小可的眼睛一下子睜大起來，她靠近那片三葉草叢，也仔細找起來……

那次，她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四葉草？麥亞腦子里開始迷糊起來，這個時候，一陣風來，把小可和那個女孩還有那片三葉草叢卷走了。麥亞急得追上去大叫起來：“小可，小可……”她沒有再看到小可和那個女孩，卻在她們離開的地方發現了一株四葉草，跟小可做的小風車一模一樣的四葉草。她撿了起來，心想：妹妹，原來你一直是姐姐的四葉草呀。麥亞沿著風著方向跑啊叫啊，不知跑了多遠，一直叫著：“小可，小可……”突然，麥亞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呼叫小可的聲音，這是怎么回事？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麥小鎮，也不在那個賣風車的老爺爺跟前，而是跑到了鄰居家門前。鄰居正拉著小可從里屋出來，小可看到麥亞，跑得更快了：“姐姐，姐姐，我到他們家去找四葉草了……”

“還說呢，”鄰居嗔怪地點了一下小可的腦瓜，對麥亞說：“她在我家后院的三葉草叢睡著了，肯定把姐姐急壞了吧？”“沒有沒有，謝謝阿姨。小可，快回家吧，爸爸媽媽要下班了。”麥亞拉過小可，像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感覺特別不真實，“以后找什么得叫姐姐一塊兒，知道嗎？”

“姐姐，”小可覺得麥亞這會兒對自己真好，從口袋里掏出麥亞給她的20元錢，“我沒買風車，我想到都會做風車了，就是在奶奶家，忘記帶回來了，我想還是找四葉草變一個風車吧，又沒找到。但是我夢到四葉草了……”

“你是不是還夢到風車了？”麥亞眼眶有點兒紅，和小可手牽手回家，“小可，四葉草不能變風車，那是我小時候跟你說著玩的……你的四葉草風車我拿到了，奶奶送來了，謝謝你……不過，我……”

“呀，姐姐，你的四葉草不能變風車，可是，我的風車可以變四葉草，你看……”小可跑到麥亞的書桌前，麥亞的數學作業本上面，是一片薄薄的四葉草，像她在麥小鎮撿起的那株四葉草，跟小可做的綠風車一模一樣……

責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