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輕小說漢譯特征的相關研究

史美杭 林燕

摘? 要：縱觀國內輕小說漢譯歷史，譯本眾多，質量卻參差不齊，沒有統一的漢譯標準。究其原因，是因為輕小說的閱讀非常注重“代入感”，即小說的行文節奏、語言氛圍和情節描述都需要實現“輕松閱讀”這一條件。日本輕小說的漢譯和傳統日本文學相比，存在較大的特殊性。本論文通過研究輕小說《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的日語原版及其譯本，探討日本輕小說的漢譯特征。

關鍵詞：輕小說;漢譯;漢譯特征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3--02

1、引言

日本輕小說大約于2000年流傳至中國，與當時中國的ACG群體產生共鳴，迅速在國內獲得為數可觀的閱讀人群，人氣逐漸升溫。2010年，隨著國內日系輕小說商業化完善，讀者對日系輕小說的譯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輕小說因其讀者受眾、內容題材等原因，文體文風與傳統小說有較大差別，因此在漢譯過程中不能視同為一般的小說。查閱國內相關文獻，關于日本輕小說漢譯的理論研究尚見不多。本論文旨在通過對輕小說漢譯本的分析，總結歸納日本輕小說漢譯特征，并展開討論。

本論文選取《Re：ゼロから始める異世界生活1-5卷》這部日本輕小說作為分析對象[1]，探討輕小說簡中譯本中出現的一些漢譯特征。

2、日本輕小說的漢譯特點

日本輕小說的專業漢譯在國內歷史已有十年之久，已基本形成定式，和傳統文學漢譯大有不同。輕小說的漢譯較為隨性，不拘泥原文，改動較多，這使得輕小說的漢譯較難進行系統理論化的研究。

筆者大量閱讀學習國內輕小說已出版的漢譯作品，進行漢譯實踐，總結歸納出了以下規律。

2.1長句的切割化翻譯與再創作

為實現輕小說的“輕松閱讀”這一條件，需要將復雜的日語長句變成結構單一的短句，簡化閱讀理解的難度。日語輕小說中習慣使用的長句、復雜從句，對輕小說的漢譯造成了很大的挑戰。譯者在漢譯時需要充分考慮中文閱讀習慣，將句子進行合理拆分和切割。

在實踐中，筆者發現較多長句都難以直譯，需要譯者熟悉原文意思之后，模仿輕小說文筆，采用再創作的方法來拆分精簡長句。

例（1）：

これといった特徴のない少年だ。短い黒髪に、高くも低くもない平均的な身長。體格は鍛えているのかやや筋肉質で、安物のグレーのジャージと相まってスポーツマン風ではある。

譯文（1）：

A[2]：這個一個沒有什么特征的少年，短短的黑發，不高不矮的個頭，看起來可能鍛煉過，還算是有肌肉的樣子，廉價的灰色運動服使得他很有運動愛好者的風范。

B2：這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年。黑色短發，不高不矮的中等個子。平時似乎在鍛煉，體格稍顯健壯。加上一身廉價的灰色運動衫，一副運動員的樣子。

C2： 這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少年。短短的黑發，個子不高也不矮。也許是鍛煉過身體吧，肌肉還算發達，廉價的灰色運動服格外合身。

分析：由ABC的對比可以看出，C的用語較為精簡，將每個體態描述都拆分成短句。C在首句的漢譯中使用成語“相貌平平”，與A的口語化表達不同，更加精簡了字數。

在“安物のグレーのジャージと相まってスポーツマン風ではある。”的這一句漢譯中，A和B的漢譯基本相同，均采用了直譯。C卻舍棄了句子原意，改寫為“格外合身”，筆者認為，此處C考慮到末句的直譯過長，和前文的簡短風格不搭，不便直譯，便進行改寫，減少字數，保持立意不變。

綜上可知，在漢譯輕小說長句時，不能拘泥于“信達雅”，字數精簡是第一要務，使用逗號拆分句中元素，保持各個短句字數大致持平，以減輕閱讀難度;適當放棄一些口語化表達，使用成語和意譯來精簡字數，以達到“輕松閱讀”的目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漢譯實踐中，過多的意譯可能會讓譯者懷疑自己是否 “誤譯”。其實輕小說的漢譯存在特殊性——國內出版的眾多譯本的文筆質量都在日語原著之上，國內的職業譯者在漢譯時往往會選擇將原文修改加工，這是漢譯過程中的正常現象，只要故事情節不出現差錯即可。

2.2 ACG詞匯的增刪改譯現象

國內大部分輕小說讀者都是日系ACG文化的愛好者，為此，在漢譯輕小說時，需要考慮國內讀者的興趣愛好，刪改一些不適合在國內ACG環境下出現的詞語。此舉雖然會改變句子原意，但能使讀者在閱讀時聯動自己的ACG知識，感受到輕小說的獨特味道，是利大于弊的。

例（2）：

「終わったな……なんで俺はピストルのひとつでも持ってねぇんだ。どーしろと」

譯文（2）：

A：“完蛋了啊……我連一把手槍都沒有，該怎么辦啊……”

B：“完蛋了！為啥我就沒帶支手槍啥的！怎么辦！”

C：“為什么連一把圣劍都沒有啊？完了，這要我怎么辦？”

分析：“ピストル”的原意是“手槍”。仔細推敲，會發現原文在此處想要表達 “自己連一把超出這個時代理解的超強的武器都沒有”之意，A和B皆譯成“手槍”，和C相比就顯得較為生硬。

C將“ピストル”譯成“圣劍”，改變了文章原意，使用了國內ACG文化中較常使用的“圣劍”[3]一詞。

此處，C故意迎合國內的讀者，將原文隱藏的句意表達更加準確，也更能使國內的讀者接受，更有ACG風格的味道。

在漢譯實踐中，每每遇到片假名的詞匯，譯者就需要仔細考慮增刪改譯的問題，看看能否為譯文添彩。此類改譯的難度較大，需要較多的知識儲備，是優秀輕小說譯本的點睛之筆。

2.3語氣詞的運用

在輕小說的漢譯中，會在句尾使用大量的語氣詞，主要集中在對話和心里描寫的句尾。日系輕小說中，八成的劇情內容都在對話（包括自言自語）和心里描寫中展開，日語原文中使用的“な、か、ね、しょう、よ、ぞ”等句尾助詞，都意在表達該句的語氣情感。因此，譯本會大量使用“吧、啊、呀、呢”等語氣詞，用來對應翻譯日語中的句尾助詞。

例（3、4、5）：

「とにかくなんにせよ……今回は『死に戻り』は回避できたってことか？」

「……これで死んだらモブ一直線だな俺。」

「……なんて、心の底から腹の立つ奴なのかしら[4]。」（女の子）

譯文（3、4、5）：

C：“總而言之……這次成功回避了‘死亡回歸吧。”

C：“……如果又死了，那我從頭到尾都是龍套角色啦。”

C： “……真是個令人打心底里火大的家伙呀。”

分析：由例（3）可知，“吧”對應原文中的“か”，表現出主角對現狀尚未肯定的自我猜測語氣。

由例（4）可知，“啦”對應原文中的“な”，表現出主角吐槽自己時略帶輕松的語氣。

由例（5）可知，“呀”對應原文中的“な”，除了表達判斷之意之外，也凸顯出小女孩可愛的語氣。

在傳統小說中，如此使用語氣詞會稍顯臃腫幼稚，但這種漢譯手法已經成為國內輕小說譯本的一種特殊標志。在中文語境下，這樣處理的一種好處是在可以緩和閱讀節奏，讓讀者揣摩語氣，另一種好處則是能夠體現出漢譯本的特色“輕小說腔”。

如果沒有這些語氣詞，譯本的“輕小說腔”會大打折扣，在國內讀者看來，譯本的質量會大幅下降。

2.4刻意直白的情感體現

情感體現是日系輕小說“代入感”比較重要一環，讀者需要在閱讀時直觀地體會到角色的心情和情感。日文的情感表達通常較為含蓄，因此在漢譯過程中，譯者需要使用技巧，將這些情感著重體現出來，即便過于刻意直白也無傷大雅。

例（6）：

「こんだけ本があれば一冊ぐらい俺の読める本が……ってのは高望みか」

譯文（6）：

A： “這么多書，我還以為我至少能讀懂一本的，果然是我高估自己了嗎……”

B：“這么多書，總有一本我讀得來的吧……貌似這是一種奢望。”

C：“就算有這么多書，也沒一本我看得懂的……真叫人失望啊。”

分析：分析原文中例句上下文的語境，表達的是主角進入書庫，卻因為文字不通，一本書也看不懂的無奈之情。

A和B的譯文基本相同，都采用了直譯的手法，雖然沒什么問題，但是和C相比就遜色一些。

C將這句話的表達做了處理，改變原句結構，將肯定句變成否定句，“高望み”譯為“失望”一詞，即將原文“希望自己能看懂，卻發現是奢望，因而感到失望”之意改寫為“因為自己看不懂而失望”，取消句子的因果聯想，直白地體現了主角無奈的心情。

將C和AB進行對照，不難看出C的情感處理雖然直白，但更有輕小說的味道，句子成分邏輯簡單，語氣也相對緩和。

在漢譯實踐中，遇到涉及角色情感時，譯者通常會原句改寫，取消因果邏輯性、雙重否定、反問反諷等復雜結構，必要時可以添加情感形容詞輔助，直白地體現出角色的情感。

3、總結

日系輕小說的漢譯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約定俗成的風格，即意譯為主，直譯為輔的特殊漢譯技巧，主要體現在：語句結構簡單，精簡譯文; 一句一段;ACG用詞替換;大量使用句尾語氣詞;情感表達直白等等，這些都是日系輕小說漢譯的主要特點。譯者在漢譯時不能太執著于原文，需要適當的自我創作，重構語句，這樣才能達到更好的漢譯效果。譯者需要不斷閱讀輕小說譯本來尋找感覺，學習其他譯本的漢譯技巧，精進自己的輕小說漢譯水平。

日系輕小說中含有大量的年輕化日語表述，雜糅著大量的ACG文化，譯者需要對中日的ACG文化和網絡用語有所了解，并且ACG文化和網絡用語每年都在與時俱進，不斷出現新的元素，譯者需要不斷地進行關注和學習。

在這個前提下，真正喜愛輕小說，喜愛ACG文化也是很重要的一環，甚至可以說，不喜歡ACG文化的譯者是難以譯制出優秀的輕小說譯本的，優秀的譯本一定包含著譯者的心血和對此的熱愛。

注釋：

[1]《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云南美術出版社2018年出版，1-5卷的簡體中文譯本譯者為黃敏賢。文中引用的漢譯例子均出自該版本。

[2]下文中的“A”代表日語漢譯學習者的試譯，“B”代表日語傳統文學譯者的試譯，“C”代表已出版的簡體中文譯本的翻譯。下同。

[3]“圣劍”意為附著魔法和神力，設定上非常強力的劍，是眾多動漫游戲中經常出現武器稱呼。

[4]此句中的“かしら”為該小女孩角色的口癖，無實意，故不予討論。

參考文獻：

[1]和曉祎. 日中輕小說的源流及影響問題研究[C].云南師范大學，2016.

[2]劉騰. 從《デユラララ！！》的譯本看輕小說的漢譯[C].山西大學，2017.

[3]徐嫻揚. 對于日本輕小說的中文漢譯中的“日式漢譯腔”的考察[C].北京外國語大學，2017.

[4]付秀梅. 淺析日本輕小說的特色及漢譯注意要點[C].曲阜師范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