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語義考辨

摘要：針對《長亭送別》中“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的語義理解進行推敲考證。

關鍵詞：偏義復詞;大小車兒;這些;蘇教版;人教版

關于《長亭送別》中“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一句的理解，蘇教版和人教版頗為不同。蘇教版的注釋是：“【大小車兒】小小車兒。大小，偏義復詞，偏在‘小”。人教版的注釋是：“【量這些大小車兒】讀時應在‘大字下作頓。意思是說，量這樣大的小車子。”

文言文中偏義復詞現象頗多，“大小”也是常見的偏義復詞，可偏指“大”，亦可偏指“小”。清人西周生《醒世姻緣傳》第三十三回：“這們大小，讀了五六年書，一個送禮的貼子還叫個老子求面下情的央及人寫。”此處“大小”偏指“大”，是說都這么大了，又讀過五六年書了，一個送禮的帖子居然還要請別人寫。《長亭送別》中的這句話，表面上看也可作偏義復詞講，說的是煩惱太“多”車兒太“小”，恐怕載不起，此處“大小”應該偏指“小”。但細讀文本，這樣的解讀顯然是有問題的。我們不妨將相關文字抄錄于下：

（紅云）夫人去好一會，姐姐，咱家去！（旦唱）

【收尾】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里。遍人間煩惱填胸臆，量這些大小車兒如何載得起？

從“四圍山色中，一鞭殘照里”看，張生的車子已然遠離;從“夫人去好一會，姐姐，咱家去”看，老夫人的車子也早已離去。其他車子都走了，只留下崔鶯鶯自己的車子。既然如此，“量這些大小車兒”中的“這些”怎么理解？只剩下一輛車子了，還哪來“這些”？

因此，此處把“大小”理解為偏義復詞的話無法落實句中的“這些”，整體來看很難自圓其說。

筆者以為，理解這句話的關鍵其實不是“大小”，而是“這些”。

雖然查《辭源》和《辭海》，均無“這些”的詞條。但仔細揣摩原文，句中的“這些”應有“這樣，這般”之意。“這些大小車兒”的意思就是這樣大的小車兒，或者這么一點大的小車兒。

文言文中類似的例子還是不少的：

趙以夫《探春慢·南國收寒》：“莫須沈醉樽前，這些風景無價。”

王質《鷓鴣天·詠漁父》：“全似懶，又如癡。這些快活有誰知。”

毛滂《秦樓月·月下觀花》：“綠陰垂幕簾波疊。微風過竹涼吹發。涼吹發。無人分付，這些時節。”

以上幾句話中的“這些”均可以理解為“這樣，這種”。“這些風景”就是這樣的風景，“這些快活”就是這種快活，“這些風味”就是這樣的風味，“這些時節”就是這樣的時節。

如果把“這些”理解為“這樣，這般”，那么“這些大”三個字就得連在一起讀，“小車兒”三個字也得連在一起讀，斷如“這些大//小車兒”。把“大小”連在一起，視為偏義復詞，顯然是牽強的。

看來，蘇教版的注釋經不起推敲;人教版的注釋正確但不夠明確，可略作修改：“【這些大小車兒】這些，這樣，這般。這些大就是這樣大的意思。讀時應在‘大字后停頓。”

作者簡介：童洪星（1965—），男，浙江省杭州市學軍中學特級教師，主研方向為教材教法，文本細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