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勝
摘要:精準扶貧戰略下,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取得顯著成效。利用田野調查方法對這些瑤族村寨產業扶貧案例進行深度剖析,可將其行動邏輯概括為:在實施產業扶貧過程中,激發了農民主體性作用,扶貧指向兼顧個體脫貧與社區發展、共同富裕,以小眾化產品為行動工具,把扶貧行動嵌入地方化的社會人文環境。其運行機制是:以平等的協商機制組織貌似松散的農民,借助平等的扶貧企業及核心產品鏈接城鄉,依靠共同的分配機制激發農民內生動力,激活本土資源、勞動力、文化資本要素。
關鍵詞:南嶺走廊;瑤族村寨;產業扶貧;運行機制
中圖分類號:F061.5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1-862X(2019)04-0035-005
一、引 言
民族走廊是上世紀80年代費孝通先生提出來的,包括藏彝走廊、西北走廊和南嶺走廊。南嶺走廊從行政區域看,主要包括粵北、湘南、桂東北等區域,其特點一是民族居住區,該區域居住著瑤族、苗族、侗族、水族等十多個南方少數民族;二是貧困區域大、貧困發生率高,為深度貧困區,“在2013年2月公布的《扶貧開發整村推進‘十二五規劃》的貧困村名單中,這個地區一共有765個村寨榜上有名,占到全部3萬個貧困村比例的2.55%”[1]。南嶺走廊貧困地區基本上是生態脆弱區。民族地區、生態脆弱區如何實施產業扶貧,擺脫貧困,這是各扶貧主體著力思考的一個問題。2013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精準扶貧”思想后,民族地區、生態脆弱區的產業扶貧工作進入了新階段。學術界對此進行了系統研究,取得了階段性成果。
徐翔、劉爾思認為:產業扶貧是以市場為導向,以經濟效益為中心,以產業集聚為依托,以資源開發為基礎,對貧困地區的經濟實行區域化布局、工業化生產、一體化經營、專門化服務,形成一種利益共同體的經營機制,把貧困地區產業的產前、產中、產后各個環節統一為產業鏈體系,通過產業鏈建設來推動區域扶貧的方式。[2]龍永華依據湘西州內產業化扶貧實踐,把產業扶貧模式概括為六種,即:專業合作社帶動模式、龍頭企業帶動模式、產業園區帶動模式、基層組織引導模式、融資平臺引導模式、對口扶貧單位引導模式。[3]貧困區域的產業基礎薄弱,產業扶貧本身也存在著一些爭議和問題。陳希勇認為山區存在產業發展方向定位不準、政策支持不準的困境。[4]胡振光、向德平把產業扶貧的問題概括為:地方政府行政主導權過強,政策執行缺乏約束;龍頭企業自我逐利性過強,社會責任難以兼顧;農村經濟合作組織能力孱弱、發展活力不足;貧困農戶弱勢地位突出,主動參與不足等方面的問題。對此,提出的解決辦法是產業扶貧需要提高主體參與能力、激發主體參與動力、突破主體參與障礙。[5]
學者們的研究成果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有益參考,但對農業產業扶貧機制討論不足,在精準脫貧攻堅階段,思考產業扶貧的內在邏輯,運行機制,對精準脫貧具有積極意義。基于此,本文以南嶺走廊深度貧困區代表性的瑤族村寨為研究案例,運用田野調查法進行深度剖析,總結產業扶貧內在運行機制,服務于同類貧困山區的扶貧實踐。
二、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實踐
南嶺走廊山區瑤族村寨因其位置偏遠,生活艱苦,早在國家啟動“八七”扶貧攻堅計劃之際,就被扶貧主管部門納入定向扶貧范圍,但一撥接一撥的扶貧始終無法幫助他們遠離貧困。精準扶貧背景下,該區域部分瑤寨在社會力量支持下,采取以激發農民內在動力為主的產業扶貧機制,取得了較好成效。
(一)農民的組織化
梁漱溟先生把鄉村運動失敗的原因歸結為“鄉村運動而鄉村不動”,認為中國農民缺乏合作精神。農村發展,農民脫貧需要組織合作被普遍接受。問題在于農民怎樣才能實現合作?吳重慶等人認為農民合作“需要充分尊重農民的自主自愿選擇,政府和基層黨組織發揮引領作用”[6]。精準扶貧對象是貧困群體,在扶貧過程中,外來扶貧主體往往無視貧困群體的內生力量,把他們置于扶貧過程的邊緣。與這些扶貧主體不同的是,南嶺走廊產業扶貧典型瑤寨,主要致力于解決扶貧主體驅動力問題,自始至終把組織農民投入扶貧過程,激發農民參與扶貧的動力列為題中之義。組織引導發動農民自愿合作,需要一個利益相關的共同體為支撐。以合作社為扶貧利益共同體組織農民參與扶貧是這些瑤族村寨的首選。與那些優勢群體控制農業合作社資源不同的是,南嶺走廊瑤族村寨不管是旅游扶貧還是特色產業扶貧,幾乎都堅持農民主體地位,是利益均等化的合作社,股權均等、權益平等,這些合作社管理人員都是按照歷史上推選“瑤老”的民主方式產生。如此,一批懂農業、愛農村、愛農民的地方新鄉賢脫穎而出。這種充分尊重農民意愿,堅持農民主體地位的合作社,體現了農民意志,突出了農民中心,發揮了農民主體作用,得到了農民的高度擁護,促進了小農戶與現代農業企業的有機銜接,提升了小農戶的組織化程度,進而把各扶貧企業引入了與現代農業企業共生共榮的發展軌道。
(二)資源的資本化
資源是社會財富的來源。靜止的資源產生不了效益,資源與資本有機結合,潛在效益方可顯現。土地是農業、農民的根基,也是最具代表性的資源,學者們在研究“三農”問題時,對土地流動關注較多。李紅娟將“農村土地資本化”定義為:利用法律和經濟等手段,優化配置農村土地資源,使農村土地參與到市場經濟中,在生產、分配等流通環節中實現土地增值的一個過程。[7]
資源的資本化可助推農村發展。“適度的農村資源資本化不僅能引導城鄉資源合理配置,同時也是驅動農業產業化和新型城鎮化建設的重要動力。”[8]“優勢資源本地資本化,能夠讓資本化收益更多地惠及貧困人口,讓貧困人口擁有更多的獲得感。”[9]
貧困群體的組織化,解決的是“人”的問題。產業扶貧行動離不開資源的合理利用,如何化地方性資源為資本,是南嶺走廊瑤族村寨產業扶貧的積極實踐與探索目標。南嶺走廊貧困山區是湘江、珠江的發源地,掠奪性的資源利用帶來的將是生態災難。合理利用資源,離不開生態產業的支撐。郴州市宜章縣跳石子瑤寨產業扶貧過程就是不斷合理利用資源,把森林、山場等本土生態資源資本化的過程。通過農業合作社,跳石子瑤寨集中流轉了山場5000多畝,這為選擇具有運動屬性的黑豚放養項目作為產業扶貧的起點奠定了空間基礎,也是實現本土資源資本化的關鍵。永州市井頭灣瑤寨、勾藍瑤寨的旅游扶貧產業從默默無聞到成為區域性地方品牌的秘密在于與旅游合作社共謀,整合了古村落建筑遺產資源。
(三)產業的市場化
通過農業合作社實現農民的組織化,資源的資本化,為產業扶貧提供了資源及勞動力生產要素。南嶺走廊瑤族村寨農民把握市場競爭能力先天性不足,依靠自身能力難以有效對接市場。要使這些要素在市場交換中獲得利益,則需要一個可以幫助他們平等進入農業市場,在市場中參與分配獲得利益的載體。在合作社基礎上成立的扶貧企業即是產業扶貧進入市場的跳板。在調查中我們發現,與以前的產業扶貧不同的是,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主體組建的扶貧企業在政府推動下,擴大了村民的參與權,承擔著組織農村要素參與市場分配的角色。事實上,之前在貧困山區出現的諸多農業產業化扶貧模式,比如“合作社+農戶”、“公司+基地+農戶”等,這些扶貧模式貌似民主平等,實質是“公司將農業生產的風險轉嫁到農戶頭上,同時控制農業生產的產前、產后環節并獲取利潤——只能進一步鞏固貧困農戶對公司以及資本的依附性”[10]。在這種扶貧模式中,貧困群體的地位沒有發生改變,主體性沒有凸顯,內在潛力也就無法激活,成效難以遂愿。而南嶺走廊產業扶貧企業,如跳石子產業扶貧企業“莽山黑豚跳石子公司”是一家以農民為主體的扶貧企業。合作社與投資方各占50%的股份,互不控股。在該扶貧企業里,合作方依據自身優勢進行分工。代表農民利益的合作社主要負責生產的管理和公司內部的日常運作;而資本投資方——莽山土里巴吉生態農業公司負責生產質量標準的制定與管控,以及利用成熟的市場網絡鏈接城鄉,把農產品銷往城市,延伸農業產業利益鏈條。
(四)產業扶貧的效益分析
提升農民收入,實現脫貧目標。檢驗產業扶貧成效的標尺是農民的獲得感。南嶺走廊瑤族村寨因其良好的生態、獨特的民族文化、多樣性的區域特色,促進了生態農業、旅游扶貧產業的健康發展,提升了農民幸福感。在我們調查的多個瑤寨,都實現了整村脫貧。跳石子瑤寨,2015年啟動產業扶貧,2016年歲末,參加合作社的25戶農民,每戶分紅4500元,實現整村脫貧。永州市勾藍瑤寨、牛路平地瑤寨等其他幾個實施了產業扶貧的村寨,也都如期脫貧。
社區發展、社區治理邁向“善治”。就社區發展來說,促進了南嶺走廊瑤寨的良性運行、協調發展。這些瑤寨在產業扶貧實施之前經濟社會地位不斷被邊緣化。隨著產業扶貧的推進,發生了可喜變化。首先,一批懂技術、懂管理和生產,在地方極具影響力的新鄉賢脫穎而出,為地方的社會治理提供了人才儲備;其次,促進了農業生產的結構性調整,合理分享了全產業鏈,提高了當地的生活生產水平;再次,普惠性社會組織得到培育,并在“共享共治”中成為扶貧主體,社會治理步入“善治”軌道。
思想觀念發生改變,生態意識顯著提高。衡量生態文明建設成效的核心標準之一是生態意識提高。南嶺走廊瑤寨雖偏居一隅,由于科技知識缺乏,相信商家過度宣傳,濫用農藥、化肥、除草劑現象普遍。產業扶貧實施以來,不管是以生產安全食品為核心的產業扶貧,還是旅游產業扶貧,扶貧主體都堅守、堅持“生態、環保、綠色、安全”理念。跳石子瑤寨在實踐中總結出“豬、雞混牧”,建立排泄物自清理生態閉環系統,以混牧密度為生態閉環系統控制節點,以石蛙繁殖生長狀態檢測混牧承載力的生物參照樣本監控生態環境。生態產業和旅游扶貧產業的高附加值讓底層民眾意識到了生態、綠色、健康食品的價值,生態意識隨之慢慢提升。鄉村振興,生態宜居是關鍵。綠水青山是山區農村綠色發展的最大資本,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帶來的不僅是物質增加,生態意識提升才是產業扶貧奉獻的最佳效益。
三、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的行動邏輯
(一)農民成為扶貧行動的主體
貧困區域貧困原因是什么?對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經常聽到的解釋,一是把貧困歸因于資源短缺,社區資產不足,交通不便、生態惡劣、自然資源匱乏等;二是以“缺陷視角”為參照物,主觀地為貧困群體扣個或懶惰,或受教育程度低、素質低下的“帽子”。這種解釋即便有合理之處,也是對貧困群體的誤讀,對貧困區域地方性知識的偏見。鑒于這種判斷,以政府、企業、社會組織為主的外來扶貧主體,大都漠視底層農民主體性的存在,從“客位”視角出發,按照各級扶貧主管部門設置的驗收標準開展扶貧。這種按照“考核標準”進行的扶貧只對“上”負責,以數據應付考核,淡化甚至忽略了貧困主體的內生力量,把他們拒絕于扶貧行動之外,成為扶貧紅利的被動接受者。扶貧主體角色的模糊,直接后果是造成貧困村寨久扶不脫貧。
與漠視貧困主體力量不同的是,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的驅動力是內生性的。農民意識到自己是扶貧行動的主角時,才會釋放出能量。中國農民從來不缺乏創造精神,缺的是讓農民釋放內生動力的機制與平臺。農民主體性的激活,非一句口號可代之。
(二)行動目標指向共同富裕
產業扶貧作為一種社會行動,自然要遵循社會行動要素的規約。一個社會行動能走多遠取決于它的目標是否為行動主體認可。國家扶貧政策從過去的“大水漫灌”轉向“精準滴灌”,這種轉向符合扶貧實際和發展態勢。南嶺走廊貧困山區社會分層、貧富差距沒有東部農村明顯,受統計指標限制,疊加貧困成因復雜,扶貧對象識別不準問題難以避免。而附屬于精準扶貧對象背后的各種政策紅利頗多,涵蓋了農民日常生產生活的全部,無形之中引發了新的不公平,給貧困村的和諧帶來了隱患。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指向不僅是政府按照各種程序篩選出來的貧困對象,而是全體村民,行動目標是共同富裕。該目標的確立化解了各種內部矛盾,增強了村民的歸宿感,把他們的思想統一到共同的小康社會奮斗目標上來。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與鄉土社會相生相隨的“均貧富”意識,只要鄉土社會的基因存在,就會以某種潛在的價值理念左右農民的社會關系調整和價值判斷。共同富裕是應然的理想狀態,也是農民社會行動的燈塔。
(三)行動工具是小眾化產品
扶貧行動目標的達成還需本土化的平臺與工具。農業產業扶貧的核心在于發展什么樣的產業。供給側改革背景下,發展缺乏技術含量、大眾化、品質低下、一哄而上的農業難逃出局命運。
在南嶺走廊瑤族村寨扶貧歷程中,在地方政府有關部門的引導下,他們曾經發展過茶葉、水果等產業。但因市場波動、品質不高等原因導致效益低下,難逃失敗。不管是粵北、湘南還是桂東北的瑤寨,精準扶貧背景下產業扶貧行動之初的工具都是生產小眾化、品牌化、高質量的農產品。莽山跳石子瑤寨扶貧企業的主打產品是莽山土里巴吉農業生態公司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生豬——莽山黑豚。該物種系土里巴吉公司科研人員選用湘西優質黑豬與莽山野豬雜交而成,肉質鮮美,品質優良,天然具有極強的疾病抵抗力,社會經濟效益顯著。永州市廊下瑤寨的主打產品——瑤山雪梨,連南排瑤、上甘棠等瑤寨的核心產品——瑤族古建筑遺產,都是區域化、地方化、民族化的品牌。
(四)本土化的行動環境
社會行動是行動主體與客體的具象互動,發生于特定的時空場域。社會行動的有效性不能背離行動主體所處的歷史及現實語境。南嶺走廊瑤寨的“窮根”是被大山阻隔,遠離政治經濟中心。政治經濟的邊緣往往是文化的中心,生態的核心。鄉村發展的希望在于綠色引領,鄉愁鄉音是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的行動環境。封閉的瑤寨多為華南“綠肺”,森林密布,烙上了深深的“南嶺”印痕。從綠色可持續性扶貧產業的選擇到扶貧行動的主客體,扶貧行動的工具直至扶貧目標、人文社會環境,都是本地化本土化的,與南嶺的歷史人文、生態環境、地方性知識相吻合,這為他們的扶貧行動提供了持續動力,儲蓄了脫貧的希望。
四、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的運行機制
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的成功為國內同類山區精準扶貧提供了可借鑒與復制的模式。這些核心要素中以平等的農業合作社,農民主體的扶貧公司為平臺的協商機制是產業扶貧的基礎;以小眾化產品溝通城鄉市場是產業扶貧的核心;利益鏈接機制的形成發揮了紐帶作用;新鄉賢的參與則起到了引擎作用。
(一)協商機制:產業扶貧的基礎
產業扶貧之初,憑借政府背景工作組帶來的資源,能獲一時之成功,工作組一旦撤離,產業扶貧的產業大多式微,其重要的原因是得不到貧困群體的支持。如何化產業扶貧的受益者為主動者,是多數扶貧主體的困惑。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主體的經驗是打造對話平臺,引入對話協商機制。協商的范圍一是合作社成員內部的協商,內容包括給誰入社,怎樣入社,合作社負責人的產生方式,村寨集體資產流動方式,效益分配等。二是合作社與資本投資方之間的對話。涉及扶貧企業的財務,業務發展,市場定位,效益分配,風險防控,人事錄用等。“如果我們肯定扶貧對象是扶貧過程的主體,就要弄清楚他們的處境、想法、考慮等,否則非但他們參與扶貧過程的動機不能提高,而且還會造成政府與地方民眾的關系緊張。”[11]南嶺走廊產業扶貧過程中協商對話機制和平臺的建立,在不削弱扶貧主體地位的同時,凸顯了底層群眾的社會地位,使他們在獲取尊嚴的同時獲得了利益,為精準脫貧奠定了堅實基礎。
(二)鏈接城鄉機制:產業扶貧的核心
農產品比較效益低已是共識,提升農產品效益的選擇之一是鏈接城鄉,讓城鄉要素自由流動,平等交換形成新型城鄉關系。山區農村貧困的原因不僅在于資源匱乏,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農業產業缺乏市場競爭力。
農產品價格低廉,無形之中貶抑了農業勞動力價值。隨著城鄉之間差距進一步擴大,城鄉對立變得理所當然。如果城鄉之間仍然在對立中前行,那么既違背中央“城鄉融合發展”的精神,也將使得農村貧困難以阻斷。伴隨著農產品的市場化改革,“農民成為獨立的、自負盈虧的市場交易主體,農村經濟結構日漸家庭化、原子化和分散化。與規模化、組織化程度極高的國內外大農場、農業合作社聯盟、農業跨國公司相比較,高度分散、缺乏組織的農戶常處于弱勢的市場地位,在市場交易定價中處于被動的談判位置,很難獲得較高的價格和收益,更難以分享到由于初級產品增值而產生的二、三產業的利潤”。[12]顯然,在市場競爭中獲得比較效益,促進城鄉融合有序發展,僅依靠貧困山區村寨自身的力量難以企及。南嶺走廊瑤寨的做法是借“殼”出海,通過組建扶貧公司,實現城鄉合作,把優質、生態、健康的山地農產品以及具有濃郁瑤寨特色的村落遺產鏈接城鄉。
(三)利益聯結機制:產業扶貧的紐帶
平等協商對話機制的建立,通過優質農產品鏈接城鄉最終指向是提升產業扶貧效益。在激烈市場中獲取利益不易,形成為各方所接受的利益共同體更難。如何使農戶、合作社、扶貧企業等扶貧主體聯結起來,建立穩定、持續利益關系的過程是產業扶貧成功與否的關鍵點之一。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過程就是扶貧主體利益聯結機制形成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地方資源在產權不變的前提下流轉、勞動力平等參與分配扮演了重要角色。
資產流轉形式是入股。農戶將政府承包給個人的集體資產以及個人所有的建筑遺產流轉到合作社,由合作社進行集中管理,在堅持地方性資源產權不變原則下,進行使用權的流轉,實現了地方性資源從分散經營向規模化經營的轉變,把貧困群體的利益與扶貧企業的利益聯結成共同體。
資源、資產流轉實現的是自然資源的有序合作。此外,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模式還實現了勞動力合作,為農民勞動物化為商品提供了平臺。在扶貧企業內部,甚至在企業輻射范圍內,農民憑借辛勤勞動,便可參與農業市場競爭獲得與自己勞動等值的利益。這種平等的利益聯結機制激發了南嶺走廊瑤寨農民的內生動力,促進了產業扶貧的成功。
(四)新鄉賢參與:產業扶貧的引擎
資源匱乏、信息不對稱的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在短短幾年獲得成功,跟新鄉賢的積極推動有直接聯系。莽山跳石子瑤寨產業扶貧的倡導者之一的何勇先生,是一位在學界、商界都獲得成功的人士,他不僅具有敏銳的市場嗅覺,也懂農民、愛農村,對鄉村充滿情懷。他與農民開展產業扶貧,初衷是想以此為鄉村實驗的場所,弘揚農理,探討鄉村治理的新路徑,探索思考發現一條新時代如何與農民合作,振興山區鄉村的草根模式。為此,他秉持讓農民有尊嚴的理念,還權于民,與農民平等合作,不做資本的綁架者,成為跳石子瑤寨產業扶貧的頂層設計者、推動者、組織者。南嶺走廊瑤寨產業扶貧成功的村寨背后都有新鄉賢的影子,他們因襲傳統“瑤老”的稟賦,熱心公益、辦事公正、為人可靠,在民眾中具有極高的權威性與號召力,成為與農民合作的推動者、示范者。
南嶺走廊瑤寨逐步擺脫貧困之后,這些新鄉賢在更高層次上探索山區農村,尤其是民族特色村寨的振興之路。在這些新鄉賢看來,山區農村滯后的根源之一是傳統優秀文化流失與被遺忘,為此他們在村民中普及南嶺走廊的農耕文明,傳播瑤族優秀文化,期望通過復活鄉村優秀傳統文化,以活態傳承優秀文化的方式為鄉村振興注入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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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