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地遼闊。春天里,春風鋪開,大地鋪開。
光年流轉,雪線以下,柔軟的春風,是大地深情跳動的脈搏。
母腹的熱情,是紅色。陰涼的一面落雪蓄風,溫暖的一面長草結籽。
白色,是博格達峰的名片。白色也鋪開。綿延千萬里。
云朵披著月色,陽光追趕著雨滴。背向夕陽,向東,再向東,迎著晨曦。
烏魯木齊以東的土地上,神諭之筆,潑墨布陣。阜康,吉木薩爾,奇臺,木壘,一字排開,千年不改。
風聲過境,在遍布曠野的斜風細雨里種下紅柳,芨芨草,駱駝蓬。
地域的節拍起起落落,穿越細細的沙塵采集小草的呼吸作為季節的書簽。
目光在大地上行走,放牧黑夜和白天。
張開手掌,演繹一個情節。
背向西風,將一紙書簽種在春日的酥軟里,另一張貼在冬日的門楣。
最美的一片鑲在花香里,采擷夏的清雨秋的霜霧,繪出豐盈美滿,明媚河流山川。
白色鋪開,千里萬里,春風吹。
麥苗銜著細密的心事爬出土層,慢慢推開春的大門。
二
泥土。一切生命的源頭,一切想象的根須。
春天和冬天一樣,等待秋天的放逐。以及在記憶里呼嘯而過的夜風。
天空的星星,一閃一閃,暗夜里綻放新的火種,照亮糧倉和四壁的空。
老耕牛,老鋤頭,上一個季節的柴草。鐵犁下活著一些關于成長的預言。
就那么走著,山水依舊,風依舊。留一扇門,讓目光停留。
暮色褪盡。天幕在礫石的仰視里緩緩敞開,草葉升起,鳥語升起,陽光升起。
炊煙的皺褶里春風徐徐,一徑小溪牽了麥苗走在田野里。
青韭,黃蒿,玉米,蠶豆。更多的俯視和行走,追隨河流。
一曲春詞,在泥土的芳香里婉轉出漣漪。
一畝田,引出一雙足,一抹夕陽,撫慰一顆晚歸的心。
一年一季,在父輩的視野里寫下春的蓬勃,夏的蔥綠,秋的金黃。
大地遼闊。行走與俯視,停頓與追趕,演繹更多的豐盈與壯闊。
矮山,淺溪,高處的雪色,低處的綠草。還有迎風而立的人群。
大地之上,天山以北。每一片雪花都有溫度,每一粒草籽都是季節的主題。
三
地域,泥土深處不可復制的密碼。
經風經雨,穿越走石飛沙,也不會更改存在的意義。
路過奇臺,太陽西斜,發絲上留下清香;木壘迎風,飛沙伴著走石,在想象里疾行。
阜康的云朵飄過心海,一朵高過一朵,背景的藍天遠到更遠,藍到更藍。
記憶的帆船漂洋過海,在吉木薩爾,相逢最幸福的一場春雨。
所有的離別,都是心意里編織已久的相逢。密密層層。
時間的縫隙里,背影重疊背影,風聲收留風聲。
紅花吐蕊,飛翔之后,光的影子慢慢降低。
一朵花落在掌心,千朵花在溫軟的晨光里蘇醒。
一片草葉裝飾了春天,一片流云喚醒了天空。
青春年少的心,在花蕊最生動的詞句里穿行,輕聲細語,低低地飛。
時光深處藏著真經,山河愛的時候,風沙,礫石也在愛。愛是匆匆。
在夢境里反復出現的花朵反復盛開,流云千朵,在天山以北。
斜風細雨釋放淺淺的潮濕,紅柳,芨芨草和駱駝蓬在低處暗藏深情的根。
靈魂緘默,泥土深沉,土歸土,塵歸塵。遙遠的想象里,目光所及的地方,阜康,吉木薩爾,奇臺,木壘,郁郁蔥蔥。
四
選擇一種遠行的方式,用云朵的記憶渲染征途,落地生根。
山川有腳,河流有岸。在蒼茫的曠野里想念過往,想念紅柳花搖曳時殷殷的紅。
江南煙雨,是夢幻之中的夢幻。天山以北,礫石相敘,高坡上有松濤,溝壑里有良田。
春秋冬夏,父親走過的地方,我也走一程。
夢回曠野,風聲落在額頭,獵獵相生。
向日葵,大地的旗子,金色的火焰照亮星辰。
花枝高低錯落,一朵扶著一朵,一棵挨著一棵。
千萬顆心站在一起,等待成熟,等待黃昏。等待季節的風在泥土的最低處點燃鄉野的魂。
每一棵草都是大地的傳說,春天里孕育,秋天里成熟。
薄云飄浮的午后,小小的胡麻籽兒跟著風走,淺淺的旋渦里孕育著一個藍瑩瑩的夢。
遠遠近近的回望里,春風鋪開的地方,才是故鄉,目光停留的地方才有草場和花香。
清涼的雪,寂靜的白。大地廣闊,云朵翻卷,寂靜深處,覆蓋與被覆蓋,都是幸福。
馬雪花,女,回族,70后,新疆昌吉州吉木薩爾縣人,現居北京,從事醫療工作,業余寫作。作品散見于《昌吉日報》《回族文學》《散文詩》《星星·散文詩》《海燕》《朔方》《散文詩世界》《青島文學》《六盤山》《西部散文·原創版》等報刊。參加第十八屆全國散文詩筆會,有散文詩作品入選《2017中國年度散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