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一帶一路”是對“絲綢之路”的繼承和發展,“中蒙俄經濟走廊”與“絲綢之路”存在深厚的歷史淵源。本文在探討了絲綢之路的前身“草原絲綢之路”的起源、范圍和興衰及其歷史貢獻后,主要就“中蒙俄經濟走廊”的戰略定位和推進方略提出了一系列思考和建言。
關鍵詞:草原絲綢之路? 歷史貢獻? 中蒙俄經濟走廊? 推進方略
“一帶一路”是習近平治國理政中汲取歷史智慧、深化改革開放的大手筆,是對“絲綢之路”的繼承和發展。“中蒙俄經濟走廊”如何繼承發展“草原絲綢之路”的歷史文化資源,積極探索有效推進廊道建設的路徑,是中蒙俄智庫研究的當務之急。這里試從大歷史、大文化角度來探究“草原絲綢之路”與“中蒙俄經濟走廊”的歷史淵源,并提出若干戰略性思考和具體推進方略的建議。
一、草原絲綢之路的起源與興衰
考古發現證實,在尼羅河流域、兩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黃河流域之北的草原上,存在著一條由許多不連貫的小規模貿易路線大體銜接而成的“草原絲綢之路”。
草原絲綢之路的地域范圍,大致上處在歐亞大陸北緯40-50°地帶,東起中國北部的蒙古高原,向西經過俄羅斯的南西伯利亞、阿爾泰山北麓,一路進入中亞內陸河中地區,西向到伊朗、土耳其、外高加索及阿拉伯等地,一路越過烏拉爾山,進入黑海的北岸,與俄羅斯、烏克蘭南部草原銜接,遠抵東歐。這個廣袤的區域的地理地貌特征,是高原、草原、山地、森林綿延起伏,河流、山脈、丘陵、河谷相互交錯。
通常認為,草原絲綢之路的開拓者是斯基泰人。古希臘、羅馬作家筆下的斯基泰人(Scythian),泛指橫行于歐亞草原之間、操印歐語系伊朗語種的游牧部落。而在古波斯文獻中,則被稱為“Saka”即“薩迦人”,原意為“游蕩”或者“游牧”。在中文文獻中,指的是“塞人”或“大月支”。斯基泰文化具有鮮明的草原游牧文化特征,有所謂的“塞人三要素”,即黃金、尖帽、勇士。此外,還有嫠面、卷云紋刺青、格里芬、鷹喙鳥、大銅鍑、三角鐵劍、礫石浴、樹樁墓等考古學文化元素。強盛時期的斯基泰人占領著歐亞大陸草原的絕大部分草原和混合林地。公元前8—前7世紀,隨著斯基泰文化的繁盛和擴張,大批游牧民開始向西遷徙。路線大致有南北兩條,北路通過北部草原,經西西伯利亞草原、烏拉爾山、伏爾加盆地,遷至黑海北岸;南路經哈薩克斯坦南部、中亞、伊朗,遷至外高加索地區。這就是塞人西遷開通草原絲綢之路的緣由。
事實上,草原絲綢之路的起源,應與游牧民族的轉場和駝馬的馴化相聯系。從4000年前或更早,中亞牧民便有規律地從夏季的高原草場轉往冬季的低地草場(即轉場)。由于牧民在山區外的目的地由草場的豐欠所決定,他們總是向著肥美草地的位置遷移,因而每年轉場的線路也不盡相同,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而且,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轉場,離不開駝馬的馴化和役使。考古發現證明,分散在亞歐大陸腹地的游牧民族至少在距今5500年前就開始馴養馬和駱駝,作為役畜供馱運和騎乘。阿拉伯地區對馬和單峰駱駝的馴養并用于商旅運輸甚或更早。也就是說,草原絲綢之路的開通,至少比“絲綢之路”早一二千年。在張騫“鑿空西域”的2200年前,密集的草原路網已經交織于亞洲內陸各地。
從東方中國來看,早期的草原絲綢之路開通于先秦時期,從黃河中游北上,穿蒙古高原,越西伯利亞平原南部至中亞分兩支,一支西南行抵達波斯后轉西行,另一支西行翻過烏拉爾山越伏爾加河抵黑海之濱。這是“絲綢之路”的最早雛形,通常稱之為“草原絲綢之路”,北方游牧民族對這條路線的開發和利用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與西漢“綠洲之路”開通后并存的“草原絲綢之路”,主要指從蒙古高原的草原地帶,西向進入天山北麓,到達伊犁河谷,進入中亞碎葉城(今吉爾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馬克市西南),再到其它地區的路線。這條路線可以從中原進入,也可以從甘肅張掖地區或新疆的吐魯番越過天山而進入;在河西走廊中斷時,中原與西域、中亞的交通路線主要靠草原絲綢之路與綠洲之路銜接。
草原絲綢之路與漢唐以降的綠洲之路是相互銜接貫通、彼此興衰交替的,這一點被絲綢之路東段和草原之路西段(中亞河中地區——南俄黑海沿岸)出土的絲織品所證實。而清朝乾隆時期興盛一時的中俄“萬里茶葉之路”,堪稱是草原絲綢之路的余波,也可謂中蒙俄經濟走廊的前身。
二、草原絲綢之路的歷史貢獻
(一)溝通了古代歐亞內陸東西兩端,開啟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歷史進程
草原絲綢之路橫貫歐亞大陸北部東西兩端,是歐亞文化交流的大通道,中華文明、古印度文明、古巴比倫文明和古埃及文明四大古老文明通過游牧民族和草原通道相互交流,相互匯合,開啟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漫長歷史進程。
(二)加強了游牧經濟與農耕經濟聯系,開通了歐亞內陸交通貿易路網
草原絲綢之路實際上也是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之間的交互作用之路,把古代不同經濟體系和文明模式銜接起來的,是大片的農牧業交錯地帶,呈現出獨特的文化風貌和民情風俗。橫跨草原絲綢之路的商貿物流通道,在不同歷史時期有不同名稱,諸如“細石器之路”“青銅之路”“青金石之路”“玉石之路”“琥珀之路”“茶葉之路”“皮草之路”等。正是通過這些物流網,東西方出產的物產相互交流,互通有無,豐富了各民族的生活和生產資料,滿足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三)傳播了東西方不同的物產和產品,豐富了各民族人民的生活資料
中國是世界最早種植小麥的國家之一,早在 4000年前小麥就從世界上最早栽培的地區西亞兩河流域,經河西走廊傳入北方地區,史稱“小麥之路”,形成了中國農業“北麥南稻”的基本格局。此外,葡萄、石榴、西瓜等西域物產,紛紛傳入中國,其品種難以數計,其影響難以估量。與此同時,中國的絲瓷茶等大量輸出世界各地。
(四)創造了亞歐民族交往和融合的條件,開始了人類最初的全球化進程
縱觀古代歐亞大陸的全球化歷史,不難發現,漢唐中國、阿拉伯帝國和蒙元帝國發揮了主導作用。北方民族政權興衰與匈奴、突厥、蒙古等游牧民族向西三大波次大遷徙交織在一起,促進了草原絲綢之路的大暢通和經濟文化的大交流。
(五)中原文化吸納游牧文化和外來文化,形成多元一體的中華文化共同體
草原絲綢之路表明,中原民族與草原民族自古以來就形成了在經濟關系上相互依存的共同利益,它不是一條單純的“商路”,而是中華文明在形成發展過程中各民族文化交流交匯的文化之路,對于中華文明的起源和發展、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產生了廣泛和深遠的影響,奠定了現代中國作為世界“東方大國”和“文化大國”的歷史地位。
三、“中蒙俄經濟走廊”的推進方略和若干建議
中蒙俄經濟走廊是對“草原絲綢之路”的繼承和發展。要兼顧“草原絲綢之路”的歷史和“一帶一路”的現實來認識并定位中蒙俄經濟走廊的頂層設計。
(一)要立足長遠,對“中蒙俄經濟走廊”進行戰略定位
“中蒙俄經濟走廊”位居“一帶一路”六大廊道之首,是六大廊道中歷史文化最悠久、空間輻射最廣闊、資源積聚最豐富、發展潛力最巨大、經濟合作發展空間最大、地緣政治關系較穩固的經濟帶,并且與有著“鋼鐵絲綢之路”的“新亞歐大陸橋”和“冰上絲路——北極航道”相銜接,覆蓋整個歐亞大陸北部地區。因此,要立足“亞歐一體化”或“亞歐命運共同體”構建的長遠目標,來制定“中蒙俄經濟走廊”的長遠發展戰略和頂層設計。
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最大貢獻之一,就是通過東北亞地區的海上交流,形成了“東亞儒家文化圈”。這是我們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歷史遺產和優勢資源。要推進構建“亞歐命運共同體”,就要率先構建“東亞命運共同體”。
(二)要統籌兼顧歷史和現實,對“中蒙俄經濟走廊”進行空間擴容
無論從地緣經濟和區位格局來看,“中蒙俄經濟走廊”的核心區域,都應定位在中國內蒙古自治區、東北三省、新疆北疆地區(天山與阿爾泰山之間),蒙古國,和俄羅斯西伯利亞——遠東地區。但從草原絲綢之路的發展歷史和歐亞內陸游牧經濟文化的分布來看,應考慮把哈薩克斯坦納入“中蒙俄經濟走廊”的核心區域。從亞歐大陸一體化的戰略構想來看,“中蒙俄經濟走廊”的輻射區或外圍區域,還應該從地緣經濟政治格局的視角,進行必要的拓展,東邊納入朝鮮、韓國,西邊擴及波羅的海沿岸,南括中亞五國,并兼顧東部的日本和西部的東歐兩大經濟體。
(三)要深度對接國家發展戰略,緊密銜接經貿政策
通過中蒙俄三國領導人的定期會晤機制,推進中蒙俄三國國家發展戰略的相互對接,也就是中國的“一帶一路”,要與俄羅斯的“跨歐亞大通道建設”“歐亞經濟聯盟”戰略,與蒙古國的“草原絲綢之路”“發展之路倡議”,與哈薩克斯坦的“光明之路”深度對接,率先出臺了“中蒙俄經濟走廊”發展規劃,這在六大廊道中可謂棋開先著,具有示范作用。
在具體方略上,建議要適時啟動“中蒙俄自貿區”談判,加快“中日韓自貿區”談判進程,實現東北亞自貿區一體化;要共同設立“草原絲綢之路建設基金”;要遵循合理布局、陸海兼顧、以點帶面、連點成線的原則,打造集商貿流通、綜合加工、國際物流、跨境旅游、人文交往于一體的三國跨國經貿合作園區;要在經貿、投資、金融、海關、電商等領域,實現政策的緊密銜接。近年來,中蒙俄三國智庫建立了有效的合作機制和交流平臺,為實現上述戰略對接和政策銜接發揮了很好作用。
(四)要以交通互聯互通為突破口,構建基礎設施物聯網
要通過政府間合作規劃啟動一批重大交通設施建設項目,建議用中國高鐵技術和裝備改造俄羅斯“西伯利亞鐵路”,或建造復線,銜接中國內蒙—東北鐵路網,連接貫通朝、蒙鐵路網,構建東北亞鐵路一體化網絡;開發黑龍江—額兒古納河、圖們江、遼河內河航運體系,并拓展中國東北的日本海出海港;開發勒拿河、葉尼塞河、額爾齊斯河—鄂畢河通達北極航線的內河航運,與北極航線和港口相銜接;要建立環日本海、鄂霍茨克海沿岸的港口互聯;要加快建設、優化布局三國沿邊口岸升級;要在五到十年內構建中蒙俄經濟走廊和東北亞地區的海陸交通互聯互通網絡,實現交通一體化,為經濟走廊建設打下基礎。
(五)要以文化和旅游為先導,促進人文相親、民心相通
要設立中蒙俄“草原絲綢之路文化研究院”,制定北方游牧民族歷史文化研究規劃,加強區域內各國考古研究和交流,尤其是開展草原絲綢之路的區域路段和全程路線路網合作研究和草原民族史、草原文化的跨國別、跨區域研究;要構建中蒙俄哈“草原絲綢之路文化帶”,啟動草原絲路(萬里茶道)遺產申遺工作;開辟跨國草原文化旅游線路;要開展雙邊、多邊人文交流,促進地緣相近人文相親民心相通,構建“大鮮卑文化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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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浙江省文化藝術研究院研究員,文化傳承研究所所長,東方文化論壇策劃總監,浙江省“一帶一路”智庫聯盟專家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