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找工作到弱關系

苗煒

《找工作》是一本社會學著作。這本書的作者是美國的社會學家馬克·格蘭諾維特。他對美國馬薩諸塞州一個城市的282名專業、技術和管理人員做了非常詳細的職業調查，結果發現，一大半的好工作都不是通過正式的招聘渠道獲得的，而是靠“熟人”幫忙。這里所說的“熟人”，并不是家人、朋友這些關系密切的人，而是那些偶然在哪里碰到的某個人。有時候，幾近一面之緣的人卻發揮了關鍵作用，這就是所謂的“弱關系”。

現代社會，人們在職業生涯中其實普遍有一個經驗，那就是家庭背景、教育程度、個人綜合素質等方面固然會對一個人的職業發展還有收入水平產生重要影響，但這種影響也不是絕對的。很多時候，人們會因為一些偶然因素，得到很好的工作機會，比如一個偶然認識的人隨口告訴你一個工作信息，或者你找工作的時候，恰好你喜歡的公司有合適的職位，等等。不得不承認，在找工作這件事上，結果好不好有很大的運氣成分。那么這個所謂的“運氣”，到底是怎么回事？格蘭諾維特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認為，這個運氣，其實就是“弱關系”的力量。雖然那些社會關系，并不是一個人主動選擇或者長期維持的關系，而是在不經意間建立的。但就是這些關系，在恰當的時候、恰當的地方，恰好幫上了忙。

格蘭諾維特把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分為“強關系”和“弱關系”。他認為弱關系在信息傳播中有很明顯的優勢，能夠幫助人們接觸新事物，找到合適的工作。而親戚朋友這些強關系之間，彼此掌握的信息重合度太高了，總是聊些家長里短，很多信息都是雷同和冗余的。但弱關系就不一樣了，弱關系具有很大的差異性，經常能跨越階層和團體傳遞信息，遠遠超過了強關系一般可以接近的領域。格蘭諾維特把這叫作社會網絡的“異質性”。他認為，處于社會網絡中的人，如果同質性較高，那么他們的溝通效率往往就會比較低，異質性才是信息溝通中真正有效的橋梁，可以有效擴大信息視野。在動態的層面上考慮，強關系一般是比較穩定和固化的，而弱關系所帶來的信息具有更高的流動性，往往會將獲得信息的人帶到不一樣的圈子，這里面就有相當多的機會可以實現地位的躍升。

弱關系本身不僅是一種資源，還能夠形成跨越社會距離的管道，讓整個網絡都變得活躍起來。

信息意味著資源，資源意味著財富。即便不能斷言強大的弱關系網絡一定能為某個人帶來資源和財富，但整體看來，弱關系網絡的活躍性和財富確實是強相關的。

美國著名社會學家赫伯特·甘斯的研究能讓我們對這個問題有更直觀的理解。甘斯曾在波士頓長期研究工薪階層和精英階層的文化差異，他發現，工薪階層的特點是不太信任外部世界，只相信自己的親人朋友，高度依賴強關系。甘斯把這些人叫作“都市村民”，就是雖然生活在大都市，用的卻是小村莊里的那套生活邏輯。

但精英階層不一樣，精英階層的社會交往和活動非常靈活，他們善于從各個地方收集信息，嘗試理解他們之前不理解的東西，總是對新事物保持開放的態度。都市村民的生活是固化的，從人際關系到工作再到未來的生活都非常確定，而精英階層時刻準備接受變化，隨時可以跟陌生人合作，建立一重又一重的新型弱關系。從長期來看，這就會形成很大的差別。

由此說來，在社交網絡上維護一下你的弱關系，對你還是有很大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