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然
我讀的高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同學大多聰明過人、勤奮非常。第一次月考,我考了年級幾十名,這對初中時幾乎每次考試都拿年級第一的我來說,簡直是個致命的打擊。
于是我挑燈夜戰,但成績只有微弱的起色。
誠然,高中的學習模式和初中時的全然不同,但回想起來,這倒是次要的,關鍵是我的自尊心、自信心在一次次的失利后已潰不成軍。
好在,語文仍是我最擅長的科目,我的作文時常被當作范文在班級間傳閱。這大概與我的家庭氛圍和幼時養成的習慣有關——從我讀四年級起,我們家便不再看電視,我的大部分閑暇時光,都是在書籍、報紙、雜志的陪伴中度過的。
而《讀者》是我的生命線里有著最長、最深痕跡的雜志。
每次拿到《讀者》,我首先看漫畫與幽默,圖個樂呵;其次看短文、散文,摘抄金句;再看小說,學習布局設懸;最后看詩歌、經典作家的作品節選,通過文末出處按圖索驥、探賾索隱,細繹原書、原文。最后這一步是最重要的,通過這一步,我可以“把書讀厚”。
通過《讀者》,我知道了聶魯達、加繆、馬爾克斯,開始借閱《魯迅全集》。從一本雜志到遨游書海,便是《讀者》帶給我的最大收獲。此外,由于《讀者》所涉廣博,也練就了我閱讀不同類型文本的效率,我的閱讀速度得以飛速提升。看得多了,手指發癢,加之學業的煩悶無人傾吐,孤僻的少年便開始訴諸筆尖,渴望能“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幻想“友聲可遠在千里之外,可遠在數十百年之后”。
閱讀和寫作成為我學業失利時的唯一慰藉。我開始練習寫作,在《讀者》(校園版)等雜志上發表文章,獲得首屆“讀者杯”中學生征文大賽一等獎,加入省作協……我發現了自己的興趣和特長所在,毅然選擇離開理科重點班,轉而學文。
分科后,我雖談不上如魚得水,但終歸不再步履維艱。那些丟失的自尊和自信在讀寫中逐漸找回,成績漸漸回到年級前十,也因為寫作的特長,我通過了清華大學自主招生的初審。到高三時,《讀者》又充當我的“解壓神器”:每逢考試失利、刷題煩躁時,我便翻一翻《讀者》、做一做摘抄,平復心情,繼續征戰。
然而,剛進高中時的失利和與之俱來的壓抑、自卑,就像原罪一樣,我始終無法徹底擺脫。最終,自主招生考試時,由于數學差3分,我與清華失之交臂。
我選擇復讀。也許因為在《讀者》上看到《你憑什么上北大》而備受鼓舞,也許因為《讀者》而“種草”錢鍾書、楊絳乃至清華。雖然也經歷過懷疑、恐懼,但我心底始終有一個聲音:今年一定會比去年好。那是閱讀和寫作帶給我的自信,筆耕不輟帶來的回報也讓我相信,努力終會有收獲。
于是,在2017年夏天,我如愿以償。在第二次參加出土文獻方向的自主招生考試后,我進入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正式開始衣魚生涯——萬千風月、燈紅酒綠,與我再無瓜葛;茶淫橘虐、書蠹詩魔,我日就月將,甘之如飴。
捫心自問,《讀者》帶給我的究竟是什么?是作文比賽的獎項、榮譽?是發表文章后的稿酬?我想并不僅僅如此。《讀者》帶給我的是發現自己閃光點的契機,是戰勝自卑和困難的勇氣。借用一個比喻,便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在那樣一段被題山題海充斥的時光里,有一本雜志,告訴一個小城的少年,世界不僅僅有考卷和課本,還有詩和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