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銘


作者自畫
我是廣東省汕頭市潮陽實驗學校初二16班一個總被語文老師催稿的語文科代表。慢動作是我的標簽,閱讀是我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我喜歡文字群蟻排衙的樣子,為世俗煩擾而空洞的心啊,因了它,有了靈魂的墨色小字,而暈染開闊;我喜歡紙上一馬平川的遼闊,為學業壓力而緊繃的神經,因了它特有的木質清香,舒張沉醉。當朋友們興高采烈聊著網絡世界中的電子游戲時,我在一旁微笑,安靜地聽,我也有我的虛擬世界,那里有《狼王夢》的紫嵐,那里有《三體》的奇幻,那里有《那不勒斯煙火》的沉靜……
春山含黛輕笑,煙柳拂綠絲絳。多情煙雨癡纏少年一身,贈他萬千風情。粉紅色的桃花隨著少年的白衣。于天地間翩翩起舞。少年安靜端坐在棋盤前,清澈的眸子倒映在迷霧般朦朧的棋局,淺笑,信手拈起一子,飛鶴展翅般,飄然落下,謎團已破。
——題記
蒹蘸蒼蒼,白露為霜
干練瘦削的老人悠然自得地跪坐在棋盤前,嫻熟地打譜,一招一式都從容淡定。乖巧可愛的孩童好奇地倚在老人身旁,頭發軟得像小貓崽子的毛一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著傻傻的天真。他不懂何為棋,只是單純地覺得這些小巧玲瓏的石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很好聽。
孩童偷偷從老人的棋盒中摸出一個,在肥嘟嘟的小手里擺弄著,棋子在燈光下流轉著耀眼漂亮的光,令他愛不釋手。他淘氣地在老人眼前“呼呼”地揮舞棋子,靈氣十足的大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爺爺,這是什么?”
“這叫圍棋。”老人慈祥地摸著孩童的頭。
孩童覺得這個名字像星空一樣神秘:“我可以學嗎?”
老人嚴肅起來,認真地凝視孩童的眼睛:“你想學嗎?”
“想!”孩童不假思索地回答,撒歡的小貓崽似的在地上歡快地翻了個滾。
在生機盎然的春天,孩童與圍棋締結下謎一般的緣分。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庭樹葳蕤,蟬吟悠揚,細碎的陽光斑駁在繁華疏影間,盛夏在窗前投下一片墨綠。稚氣未脫的少年緊蹙著眉頭,眼眸映出云詭波譎的棋局,不曾抬頭。
他從不肯放下手中棋子,單調的黑白二色,似比柳陌煙霞絢爛許多;清脆悅耳的落棋聲,也勝過鶯囀燕啼。
圍棋之路山隱隱水迢迢,少年久思無果,仍不依不饒地苦苦冥想著,雕塑般紋絲不動。老人輕輕推開木門,見少年挺得筆直的身影,欣慰的笑容在臉上蕩漾開來。他緩步走向少年,捻起模盒中一子,輕放在棋盤上,如杏花輕落琴弦,在殘局中漾起絲絲漣漪。
所有棋中解不開的謎團,因了這云淡風輕的一著,瞬間月朗風清。
“你啊,當局者迷。只看到眼前的迷局,有時,退一步海闊天空。”
少年若有所思地垂眸,一言不發,面容是清風拂面也難掩狂喜。老人清朗地笑笑,轉身離開,少年忽然抬頭:“進攻不才能取勝嗎?”
老人搖搖頭:“忍得破繭成蝶之痛,方可擔起展翅高飛的美。你啊,還需要在迷局中磨煉磨煉。”
“那我什么時候能解開迷局?”
“或許一生,或許下一秒。”
溯洄從之,謹阻且長
險象環生的迷局中,黑白兩條巨龍游走于天地間相互廝殺,糾纏不休,風卷云涌,電閃雷鳴。或騰云直上萬里,或墜地入海千丈,隱隱血光染濕了黑袍白紗。
這是少年的第七局棋,他執白。磨劍十年,只為一戰,或許他的刀鋒并不鋒利,卻是由心頭血所淬煉。
對手是位嬌小的女孩,但攻勢之凌厲卻讓他心驚膽戰。黑棋的每一擊都如長矛精準地命中白棋要害,黑色巨蟒張開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若不突圍,左邊白子長龍必定被盡數吞入腹中,無力回天。
實在不行,就拼了吧!少年咬咬牙,當即飛起一子,如長劍破空,撕裂黑棋包圍。他全神貫注,眼神銳利,蓄勢待發。他很清楚,執黑者懂棋,明爭暗斗,你來我往,皆為家常便飯。
令少年詫異的是,執黑者竟不管不顧,在一處極不起眼的空缺處落下一子。棋盤間針落可聞,這簡直像駐城大將鎮守皇城,面對千軍萬馬兵臨城下,威風凜凜,誓死不歸,忽而想起未吃午飯,于是風風火火趕回家一般荒誕。
執黑者糊涂了嗎々少年不自覺抬頭,卻只闖入一片萬古不變的幽藍,如墨溫潤,如海深沉。不,執黑者之前每一步都天衣無縫,此招定暗藏玄機!少年心中凜然,垂眸苦思。
妙,太妙了!少年如夢初醒,此步棋看似毫無用處,卻如鬼魅般斷絕白棋后路,墜入陷阱謎團。少年的頭隱隱作痛,前面的戰斗已是筋疲力盡,又撞上如此險惡的謎團,怎渡?他的意識漸漸發散,爺爺的一席話忽的在腦海中泛起幾分清明——
“黑白看似散亂,卻有星辰般獨立的軌道,只需退一步,粉碎自我,墜落成一顆流星,就能將這漫天繁星聯系起來。”
退一步,絕處逢生。命運,就待少年手中一搏!
少年指腹摩挲著棋子,目光雷電般鎖住一處,出招。仿佛繪出盛世江山,破開謎團,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光華徹太清。白色仙鶴漸漸展開它圣潔的羽翼,沐浴光芒,騰空翱翔!
最后一步,執黑者填上了棋盤上僅存的一目。
數棋,數的是白棋,需一百七十八目方能獲勝。
“十,二十……”裁判的報數聲緊緊揪住少年微微顫抖的心。
“一百七十八目半。”這一刻,塵埃落定。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天空浸在暮色里,借著落日的最后一絲余暉,少年看見那里空蕩蕩的,連一縷云也沒有。老人安靜地躺在床上,雖虛弱不堪,目光卻依舊清明和藹。少年陪著老人,沉靜如往昔。
“你的迷局,需我再為你講嗎?”
少年沉默一陣:“不必了。”
謎底早已揭曉。
灰沉沉的藍天壓了下來,幾顆寒白的星子釘在藍絨上,一點點閃著幽深的光。有一顆星子好像懸掛得太累了似的,從空中墜落下來,拖著晶瑩的,長長的尾巴。
(指導老師:紀麗娜)
寫作背后的故事
我的語文老師說,開學第一天報到的時候,看我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寫文章,她只讀了幾句,就認定我做她的語文科代表了。她說文字是一個人的氣質和胸懷的鏡子。我喜愛這句話。一個男子漢,修煉自己的格局和胸懷,我認為很重要。所以我從小喜歡下棋,棋世界中的運籌帷幄和文字一樣,容易讓人上癮。但是,我在寄宿式的學校中為我的學業而努力,常常在緊張的節奏中尋不到與我下棋的伙伴,所以,和自己對弈,在棋子里走著屬于我的青春,我很沉迷。
棋子在左,文字在右,現實為骨,想象為翼。這篇文章是在我考場習作的基礎上,加工出來的。正所謂文章不厭百回改。
在此之前,在我天馬行空的想象世界里,第一稿、第二稿被無情地否決了,老師說沒有生活經驗寫出來的青春是無病呻吟的,沒有真情實感寫出來的青春是耍流氓。她給我虛構出來的青春重重的一錘。截稿的前一天,我坐在書桌前,愣是寫不出一個字。委屈、焦急、煩躁和失落涌上心頭,我甚至懷疑我的寫作能力。
煩躁之間我想,下一盤棋,或許能沉靜自我。突然間,我覺得我的青春里一直都有棋子的存在,她就像半遮面的“伊人”,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我。近期學習的《蒹葭》也涌上心頭,于是以此作為構思的框架,開始策馬奔騰在奔涌而出的靈感之中。
被否定是痛苦的,思考的過程是痛苦的,寫作的過程也是痛苦的。但是,夢想的青春里,不正是一次又一次“忍得破繭成蝶之痛,方擔得起展翅之美”嗎?或許,掙脫了,就抓住了那稍縱即逝的美好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