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是一個謎

劉靜霏

我睜開眼，眼前一片朦朧起伏的麥浪，這才發現我竟在麥田中睡過去了。

頭頂的太陽像一團流動的火焰，肆意妄為。向日葵的流金細碎，鳶尾花的萬紫千紅，麥秸稈那充滿安心的粗糙質感，腳下紅土地的淳樸、厚重……這醉人的風景，這醉人的普羅旺斯！鮮明的色彩沖擊著我的視覺，讓我覺得自己要醉倒在這田野中了。

我起身，晃了晃我那并不十分清醒的腦袋。作為名牌大學歷史系的應屆畢業生，我成天“不務正業”，腦子里只有各種各樣的歐洲地形與人文歷史，連打盹的時候都在想著文藝復興與歐洲宗教改革之間的聯系。我在這條路上尋找謎底，已經有六七年，到如今疲憊不堪。我想證明我自己，想假裝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好不容易靈光閃現，我內心的喜悅可想而知。

不遠處，有個人在寫生。“太棒了！”我顧不得那么多了，快步朝那人奔去，招呼都來不及打，幾乎用搶的方式，抽走了他一張畫紙，順帶拿了一支鉛筆，飛快地勾勒出歐洲的地形，又用思維導圖的方式，“唰唰唰”地推演著歷史的變遷。

可一張紙沒寫完，我的筆便停了——我就（第n+1次地）知道，仍沒有聯系。我扔下紙筆，沮喪地坐在地上。

“你還好吧々”那寫生的人問，帶了點外國口音。他紅頭發紅胡子，雙眼深陷，臉也有些憔悴。“沒事，”我說，突然不受控制地朝對面這個人發表起長篇大論來，“這就是一個謎，我怎么也解不開它！出口！我尋找不到出口。也許我開始就錯了，這條路上永遠沒有方向……他們都說我是個瘋子……”我說不下去了。

“他們也說我是怪人、瘋子。”他好像對最后一句話格外在意似的。“朋友，放膽去嘗試吧，哪怕再多一年、一個月、一星期、一小時、一分鐘、一秒鐘，哪怕為此付出所有。念念不忘，終有謎底浮于水面。”說完這句，他也沉默了。

暗夜漸漸織上天空，那流動的太陽撕裂開來，散成了一天流光星空。我與他，就那樣坐在麥田中，一言不發，我繼續做我的夢，他繼續畫。待我醒來，他連同畫架都不見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一年半之后，我的歐洲史論文發表，將歷史學拓寬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直到一天，我受邀前往藝術博物館，館長領著我，去了文物庫房，取出一幅油畫——梵高的《星空》。漫天流光肆意穿梭，像流動的火焰。而畫的背面，是我無比熟悉的筆跡。

梵高對歐洲文化是否有研究，成了星空的永恒之謎。只有我一人知道，現在看到的，是兩種放膽嘗試與探索后，相同的謎底。

（指導老師：張萃）

寫作背后的故事

小學的美術課上，我第一次從嚴肅古板的美術老師那里了解了梵·高，了解到了那幅驚世之作——《星空》。只一眼，便淪陷。

藍色與明黃色盡情涂抹，隨心所欲。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這幅畫的作者，心中一定裝著整個浩瀚宇宙。正是這一念頭支撐著我，聽完了老師冗長的講述，聽完了梵·高如煙火般短暫而絢麗的人生。他執意選擇畫畫時的倔強與可愛;他與弟弟提奧之間深厚的兄弟情誼;他患有精神病癥時的瘋狂與感性;他在麥田中扣動扳機的悲愴與凄涼，他離世后對社會的影響與轟動;他對繪畫的癡迷與熱愛，如同一只蝴蝶掠過我心頭，泛起層層漣漪。

那么倘若我與梵·高會面，我會說些什么？他是否與我一樣，也曾因外界的輿論而心灰意冷呢？這種愿望越來越強烈，于是文章便應愿望而出，謹以此篇向梵·高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