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引擎江湖，誰能技高一籌？

左琳

有了流量，也相當于擁有了流量背后的用戶數據，更多信息可以被掌握和挖掘。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可以算是21世紀最成功的標語之一。

2000年1月1日，百度這家號稱是“全球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及最大的中文網站”的公司創立于北京中關村，在國內地位至今尚未被撼動。當字節跳動公司在今年7月底發布關于搜索引擎的招聘啟事時，人們不禁好奇：這一次，搜索引擎市場是否會掀起波瀾？

8月10日，字節跳動旗下頭條搜索網頁版正式上線。兩天后，知乎宣布完成4.5億美元F輪融資，該輪融資由百度和快手聯合戰略投資，知乎全站問答將會以智能小程序的形式接入百度APP，實現業務聯動。

布局還在繼續。天眼查信息顯示，8月14日，互動百科運營主體北京互動百科網絡技術有限公司的工商信息發生變更，新增北京量子躍動科技有限公司、孫戈等多名股東。其中，北京量子躍動科技有限公司由字節跳動100%全資控股。

搜索引擎江湖的爭奪之戰已經暗流涌動。

百度仍是搜索“老大”

百度并非是第一家瞄向中文搜索的企業。網易公司官網顯示，1997年6月，網易公司成立，正式推出全中文搜索引擎服務。而在搜狐官網顯示，1998年2月，搜狐成為中國首家大型分類查詢搜索引擎。

進入市場并不等同于占據市場。網易和搜狐開發的早期搜索引擎均屬于第一代目錄式搜索引擎，僅能作為網址導航的門戶網站，并不能提供搜索結果。

1999年，雅虎中國正式開通;次年9月，Google增設簡體中文及繁體中文版本。彼時百度雖然剛成立不足一年，但其憑借技術為搜狐、新浪等門戶網站提供中文網頁信息檢索服務，順利在互聯網信息檢索領域分到一杯羹。2001年，百度推出獨立搜索引擎，直接服務C端用戶，與雅虎、Google三足鼎立。

百度并不是沒有感受到危機。2002年3月起，百度內部發起“閃電計劃”，旨在9個月內“讓百度引擎在技術上全面與Google抗衡，部分指標還要領先Google”。在百度官網的大事記中，百度的“中文搜索體驗超越Google” 成為百度對“閃電計劃”的總結。

2005年8月，百度在美國納斯達克成功上市，首日股價漲幅達354%，成為美國股市5年來新上市公司首日漲幅最大的股票之一。就在相同的月份，雅虎計劃用總計6.4億美元現金、雅虎中國業務以及從軟銀購得的淘寶股份，交換阿里巴巴40%普通股，雅虎中國被阿里巴巴收購。

作為大眾互聯網的入口，搜索引擎的價值開始凸顯，不同類型的搜索產品紛紛入局。2004年，搜狗搜索作為第三代中文搜索引擎產品進入舞臺，兩年后，騰訊也推出搜索引擎SOSO。2006年，Google正式成立中國子公司，中文名“谷歌”也隨之進入公眾視野，同年年末，網易也推出了有道搜索的測試版。2009年，微軟公司推出了搜索引擎Bing。

玩家雖多，但能與百度競爭力相提并論的卻寥寥無幾：SOSO、有道沒能成功;雅虎中國在被阿里巴巴收購之后也逐漸沒落;搜狗、Bing一直在與中國市場磨合;谷歌也因ICP牌照、“地圖門”等事件屢屢陷入危機，搜索請求數呈逐年下跌趨勢，并最終在2010年退出中國內地市場。

百度大事記在2011年這一欄列出了很多值得紀念的事情，“百度網頁搜索市場份額達83.6%，再創歷史新高”排在了第一條。

2012年，360公司旗下綜合服務搜索上線，但百度顯然不想讓出搜索引擎的市場份額，它與360的搜索爭奪戰激烈異常。

2014年3月，由新華社和中國移動共同推出的盤古搜索與人民搜索網絡股份公司推出的即刻搜索合并為“中國搜索”。隨著移動端用戶的增長，2014年4月，由UC與阿里巴巴共同打造的移動搜索引擎“神馬搜索”也跟著出世。

近20年過去了，百度仍舊穩坐搜索引擎的頭把交椅。Statcounter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1月，百度搜索在國內市場份額整體占比71.4%，神馬搜索為15.36%，其余搜索引擎占比都不足10%。盡管從PC端來看，百度的市場份額呈現下降趨勢，但依然以68.67%排名第一，除360搜索（好搜）占10.33%，其余搜索引擎都不足10%。

一場流量保衛戰

流量在當下如此重要。搜索作為流量的入口，也就被賦予了比搜索本身還要“可貴”的價值。

一位資深互聯網從業人員分析認為，百度之所以能長期占有市場，“是因為它入場時間最早，牢牢占領了大批流量，培養了用戶習慣。除非有一款從根本上顛覆現有搜索模式的產品出現，否則想撬動百度的搜索地位實在是困難，哪怕是頭條也不敢打包票。”

流量就意味著資本。在8月5日搜狗公司2019年第二季度未經審計財報電話會議上，搜狗CEO王小川說：“我們認為只要流量在這個地方，收入還是由于慣性會出現穩定的增長。”范楠（化名）在百度做運營已有3年，他認為所謂“全網搜索”，重點在于“全網用戶”，而非“全網內容”，“如果沒有用戶，網絡怎么能通得起來呢？流量是支撐搜索的重要一環，流量賺取是我們必然要關注的方向。”

有了流量，也就相當于擁有了流量背后的用戶數據，更多信息可以被掌握和挖掘。搜索引擎為用戶提供免費的服務，用戶也為搜索引擎提供免費的個人信息。范楠認為這樣的策略顯然是務實的，“用戶數據永遠比用戶本身更有價值。”

用戶似乎也逐漸養成了被動推薦的習慣，并且要求更精準的投放。熵增科技創始人兼CEO楊更卻反其道而行，用行動表達了態度。他和團隊推出了一款主打用戶隱私保護的搜索引擎——秘跡搜索，在他眼里，個性化搜索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只會讓人在信息繭里越陷越深，“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信息檢索工具，并不希望自己的檢索行為被跟蹤、打標簽，成為信息獲取商們賺錢的幌子，而隱私保護從技術上來說也完全有實現的可能。”

8月20日，百度公布的2019年第二季度財報顯示，二季度總營收為263億元，同比增長1%;凈利潤24億元人民幣，同比下滑62%。對于百度來說，流量是現下的優勢，也潛伏著危機，這句話同樣適用于字節跳動。

移動互聯網讓搜索市場從PC端向移動端蔓延。余倩自稱是手機重度依賴者，平時在工作之余，會在微博檢索喜愛的明星、在豆瓣查詢感興趣的電影和書籍，如果想知道一家餐廳口味如何，她會直接點開大眾點評，瀏覽器和搜索引擎APP反而不會是她第一時間的選擇。

這些購物類、地圖類、視頻音樂類、新聞類、垂直社交類的APP已經開始與搜索引擎瓜分流量， 以百度為首的搜索引擎必須要認清現狀：曾經的流量紅利逐漸消退，競價排名的商業模式亦受質疑，用戶增長也趨向緩慢。

頭條系的崛起也離不開流量的加持。4G、移動互聯網使得人們的娛樂方式逐漸從圖文轉向短視頻，從一線城市白領到三四線城市及鄉村，廣闊的下沉市場讓頭條系把流量紅利拿捏得死死的。但流量終究有限，當流量從快速增長進入瓶頸期時，頭條系產品需要一個向縱深邁進的缺口。搜索引擎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爭奪信息流

“現在，整個信息流在服務和用戶之間只有推和拉兩個方向，一是拉取用戶數據，另一個就是將信息向用戶推薦出去。”楊更對《中國報道》記者說。

2001年，李彥宏決定推出“競價排名”模式，重新規劃搜索引擎的商業化路徑。所謂“競價排名”，指的是企業在購買百度推廣的服務后，通過注冊提交一定數量的關鍵詞，百度可使其推廣信息率先出現在用戶相應的搜索結果中。百度按照實際點擊量（潛在客戶訪問數）收費，價格由企業產品的競爭激烈程度決定。

2016年“魏則西事件”發生后，百度一直提出要打造更干凈的搜索引擎，然而更多問題卻被挖了出來。今年1月，一篇名為《搜索引擎百度已死》的文章引起熱議，文章提到，百度搜索第一頁看到的結果，基本上有一半以上會指向百度自家產品“百家號”，其中不少內容質量堪憂，百度搜索已淪為百家號導流的工具。信息割裂之下，搜索引擎已死。

360搜索產品總監趙晶則認為，移動互聯網不會形成信息島嶼，因為目前任何一款垂直領域的APP都無法做到通用搜索引擎的全面和需求滿足的精準度，通用搜索引擎依舊是剛需。如果一定要說會形成，通用搜索引擎就應該是最大的島嶼聯絡站。“所謂的‘島嶼是用戶主動需求還是被動‘消遣？這是一個核心問題。我們面對的真正問題是用戶需求、習慣、使用預期的變化，而絕非單純的‘內容池島嶼。所有的‘閉環終究是‘開放‘的，這就是互聯網的吸引力，也是互聯網創造無數‘奇跡的原因。”趙晶說。

百度、頭條都有自己的信息流，但優質內容、“移動生態”依舊是兩家公司不敢也不能放棄的目標。“搜索更多是工具屬性，用戶用完即走。但如今，信息流是內容性的應用，短視頻等會影響用戶的搜索習慣，讓用戶在搜索信息時的停留時間變久，沉迷度提高。如何增大用戶黏度也正是搜索引擎企業必須要注意的地方。”趙晶說。

小程序被越來越多搜索引擎企業們瞄準，它既能打開新的流量入口和出口，也有機會解決信息孤島難題;人工智能等手段也被用于更精確的信息推送。楊更最在意的反倒是如何解決“公平性”的問題——如何使算法對信息來源有理性判斷，如何使更好和更重要的信息被標記、釋放，怎樣提供最優方案，幫助人們獲取信息、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