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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之上

2019-09-28 13:46:22肖篤勇
草地 2019年3期

肖篤勇

1

越野車在“Z”字山道上爬行。要不是蟬們在集體沸鳴,螽斯兒時不時發出空靈的叫聲,我可能已經睡著了。

我一直嫌余光明的越野車有些笨,沒想到,他現在的駕駛技術似乎更笨。其實,我明白,是余光明開車的膽量變小了。去年夏天,他睜著眼睛,將車開過馬路邊的壓邊石和排水溝,再開上一面山坡。副駕駛上的妻子發出驚叫聲,女兒在后座上哭喊起來,余光明才清醒過來,自己和車越軌了。據說,出了一身冷汗的余光明試著又將車從山坡上開回到馬路上,臨離開時,他對著那面山坡行了拱手禮,感謝它為坡謙虛,一家三口連擦傷都沒有。

我們前往大坪村,一個被余光明稱為“云朵之上”的地方。

越野車從兩棵老干虬枝的大柏樹中間駛過,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天藍地遠,白云朵朵。

余光明說:“大坪!”

“坪是大喲,一眼望不到邊。可不還是在云朵之下嗎?”我父親當知青落難時受到余光明他爹的保護,他們拜了同年,我和余光明便成了娃兒朋友,習慣于半順半拉扯的關系。

話剛一出口,我就記起了,昨天傍晚,余光明在鎮上為我架起望遠鏡,是我在望遠鏡里對著大坪方向喊:“還真是在云朵之上啊!”

余光明沒來得及表現出他的不屑,突然用右手對我做出“噓”的手勢,然后放慢車速,將車窗完全按下。

“聽,是張老漢在唱《一枝梅》!他午飯后借著酒勁愛吼兩嗓子,就在他家屋后的土梁上。”

我家門前一枝梅,

長大不知便宜誰。

便宜我來無話說,

嫁給他人要打錘。

說實在的,我母親退休前是中學音樂教師,有意學的和無意撿的,我聽的歌不算少了,卻是第一次聽見這聲音,有阿寶嗓音的金屬感,像是從喉管里敲打擠壓出來的,又有刀郎唱腔的蒼涼味,略帶點干澀;尤其是高音宣泄時的那股浪勁,分明是站在山頭上喊出來的,還將“梅”的音調咬成了“妹”,肆無忌憚,又清澈見底。

“打錘?”我問。

“打架呀!小時候你假期來鄉下我家玩,好不上兩天,我倆就要為爭一件東西或一句話打錘嘛。”余光明說。

“我是問歌詞還可以這樣寫嗎?”

“這可是張老漢的原創!他現在是《石門山歌》的傳承人。”

2

一條瀝青路從村子中央蜿蜒穿過,佘小蕓的家就在它的盡頭,背靠著一座小山。

大坪村200多戶人家,靠著外出務工或做生意,加上汶川地震后政府的補貼鼓勵,幾乎家家戶戶都住上了城里人稱為別墅的小洋樓,而大多數人家在小洋樓旁留下耳房,樓前保留青石板院壩。

余光明說:“這叫‘城鄉優居,將城里的洋氣與鄉下的實用相結合,優化居住。”

佘小蕓家沒有實現“城鄉優居”,可也是長三間二頭轉的撮箕口磚瓦房,寬敞明亮,自有其與眾不同處,比如那階沿上的雞冠花和金彈子,院壩邊幾株舒展墨綠色葉子的梨樹,以及屋旁的山水池,水池里的假山。

站在佘小蕓家整潔的青石板院壩里,余光明說:“這是當年村子里第一戶立起磚房的人家。那時候佘小蕓她爹是活躍在周圍幾個鄉鎮場上的小包工頭。”

我說:“樓房有啥洋氣的?這才叫‘幽居呢,幽靜的‘幽。空氣清新,冬暖夏涼,自然和聲,水泥地面接地氣不潮濕……”

像是要配合我說的話,一陣涼風吹過,佘小蕓家房前屋后高高矮矮的樹木一齊搖曳起來,翠葉習習,濃蔭依依。

我們盡量壓低說話的聲音,卻還是從堂屋西側的臥房里引出了佘小蕓她娘。

“是余書記呀,快請坐!”佘小蕓她娘說話的聲音剛能讓我聽見。她對我額外笑一笑,然后將我們迎進雙扇門的堂屋里,泡上毛峰茶。

跟著,佘小蕓她爹端進來一小筲箕山核桃,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幾上,也笑一笑,揚了揚手中的云煙,見我和余光明都表示不會,轉身離去了。

我心里頓了一下,佘小蕓她娘,尤其是她爹,會是余光明說的60歲上下的人嗎?我是說,他們的神情與舉止。

大坪村是石門鎮海拔最高最偏遠的村子,卻成為全鎮第一批脫貧的“插花村”,返貧率很低。余光明是市里機關派駐相鄰貧困村的第一書記,因為工作上有接觸,加上佘小蕓家的特殊情況,他和她一家彼此熟悉了,也就有了我的這次走訪。

我聽見佘小蕓她娘敲響了堂屋東側臥房的門,“小蕓,有人找。”

正是一天中蟬叫得最歡的時候,我對余光明說:“你解釋一下,我們原是要乘早涼過來的,你工作的村子臨時有事打亂了計劃。”

正說著,佘小蕓穿著睡衣和拖鞋出現在堂屋門口,一副慵懶的樣子。我和余光明幾乎同時站立了起來。

佘小蕓停住了梳弄頭發的手指,輕輕喊了一聲:“媽呀……”

可佘小蕓她娘已經回到自己的臥房里去了。

“我以為是鄰里鄉友呢……”佘小蕓趕緊要去換裝。

一朵紅暈從我眼前飄走。

“佘小蕓不大像鄉下女人呢。”我對余光明說。

“她是讀了一年大專的,又在深圳一家五星級酒店打過工,家里的重農活實際上從未干過,以前有她丈夫和父親,現在是她父親和臨時雇請的人做。”余光明說。

“余老師,你該打個電話嘛。這位……”顯然,佘小蕓覺得,當著余光明的面時叫他“老師”更合適。

佘小蕓一襲潔白的襯衣,下身配上蘭花格子的裙子,穿著黑亮的高跟皮鞋,一對乳房豐滿起伏,有種亭亭玉立的感覺。

“省城日報的大編輯,姓鐘名高考。是他不要我提前聯系你的,說要突襲!”余光明不去解釋打擾人家佘小蕓午休的原因,卻忙于出賣自己的朋友。

我沒想到佘小蕓會穿得這么正式,有淡雅盛裝的感覺;她也沒有正眼看看我,而是半蹲下來,看著筲箕里,用手鉗壓開山核桃。

但就在咫尺的地方,眼瞼下有一雙美麗的眼睛,一對豐富而憂郁的眼神。

佘小蕓說:“突襲成功!我是不是已經花容落敗了?”

“不,‘梨花院落溶溶月。其實,其實你剛才的樣子挺好看的。”我吃著佘小蕓剝好的山核桃,核桃仁上有淡淡的指甲油的味道,也不知道咋就冒出這樣兩句話來了。

佘小蕓抬頭看我了,準確地說,是盯我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覺爬上了我的脊背,有點癢。

余光明伸手去摸他褲兜里的手機,好像是為了看它還在不在。

我閉上嘴巴,正襟危坐,將展開的右手掌抵在鼻尖處,慢慢向下滑動,從800度的鏡片后面,看見一張清晰而生動的面龐,面龐上一對豐富而憂郁的眼神。

這時,佘小蕓家那只大黃狗哼哼哼地出現了。它站在門檻處,向佘小蕓和余光明搖搖尾巴,然后對著我汪汪了兩聲。

3

佘小蕓拿進來幾根現摘的嫩黃瓜,大大方方地坐在茶幾對面,“你當過記者,剛才沒有余書記說的那么窘吧?”

余光明在屋角的樹蔭下與佘小蕓交流了一下,他便開車去鄰村忙工作上的事了,說六點鐘來接我。我與佘小蕓有三個多小時的交談時間。

我說:“剛才冒昧了。”

“謝謝你的贊美哦!”佘小蕓看看我。

“今天來,是想直接問你一些問題,可能尖銳,唐突,比如關于生死、男女隱私……”我說。

佘小蕓微笑,卻側了目光。

我趕忙說:“不好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的,你就用沉默回答。”

佘小蕓開口笑了,露出兩排玉一樣整齊的牙齒,而那對憂郁的眼神里,瞬間釋放出了一絲光亮。

我眼前一片夏花開放。

“放心,我又不是真正的答記者問,需要思考和措辭,只當你是余書記的鐵哥兒們了。”佘小蕓說。

在這樣的氛圍中,我和佘小蕓開始了一問一答。

“你弟弟在山水塘洗澡溺亡后,你父親真是一個人背土,將那口水塘填埋的嗎?”

“他先用炸藥炸塌了山水塘倚靠的一面陡巖,再背土,不要任何人參與,就一個人起早貪黑,花了40多天的時間。”

“你和你母親沒有勸阻嗎?”

“勸阻?那口山水塘是父親用我家一塊好田換下的,為此還將我媽打出了鼻血。后來,我媽就給他端午飯,上午和下午送開水,直到山水塘壘起了土包。”

“村上不干涉嗎?”

“父親對村干部說,正好退耕還林,用來種樹!”

“你弟弟埋葬在土包里了嗎?”

“沒有。民政部門拉去火化后,骨灰盒直接編號存放。公費嘛,就得由公家安排。可父親鬧開了……”

“咋回事?”

“父親要拿骨灰盒回去自己安葬,說我娃死了他也是有名字的。上頭見講政策不行,就拿錢說事兒,運送、凈身、焚燒,那都是有成本的呀,還不要說人工費用等等。這一次,父親順從了母親的哭喊聲,他也拿不出那么‘大一筆錢。”

“你為啥不讀書了?”

“因為父親。滿以為那口山水塘被填埋了,父親會慢慢地走出喪子的痛苦。結果,他在那座土包上喝醉了酒,回來的夜路上跌到溝里,摔破了頭。”

“你被迫回來照料父親了?”

“嗯!母親兩頭跑,我在醫院服侍了兩個月。父親出院后,我決定放棄大專學業,父親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嗚嗚嗚地,嚇了我一跳,弟弟走的日子都沒見他掉眼淚呀!我對父親說,家里這個樣子我還有心思讀書嗎?再說,國家早兩年就已不包大中專畢業生的分配了。父親沉默了。一周后,我去了深圳。”

“你在深圳呆了多久?”

“一年半。”

“為什么又回來了?”

“還是因為父親。他喝醉酒與人玩架,人家罵他活該絕種,父親就回家喝了農藥。”

“當時情況嚴重嗎?”

“父親昏頭昏腦喝下的是敵敵畏,發生了嘔吐,被母親發現后及時送到了鎮上的衛生院。要是喝的百草枯,那就沒有我父親了。”

“看來你父親現在的狀況與這兩次經歷有關。”

“是!摔溝里傷了腦,有輕微后遺癥;洗胃,又對他的胃有損傷。”

“所以,你不再出門了。”

“與父親罵架的那戶人家第二天送來5000元錢,父親收下了。過了兩天,他將我和母親叫去商議,我們又將那5000元現金原封不動地退還了那一家。我知道,父親從麻醉痛苦中往出走了。”

“是嗎?他恢復理性了嗎?”“你也因此變得現實,很快找對象結婚成家了。”

“是招東床駙馬入宮,為了皇阿瑪和額娘!”

我笑了。佘小蕓低頭削起了黃瓜。她的面龐感覺在微微發燙,細流分明。

一側轉動的電扇發出極輕微的“嗞嗞”聲。

4

我堅持喝毛峰茶,看著佘小蕓吃完一根嫩黃瓜。

佘小蕓揚了揚淺淡的黛眉,“你繼續吧。”

“你丈夫怎么當上上門女婿的?僅僅因為你這只鳳漂亮就引來了凰嗎?”

“他高中畢業當了兩年兵,那時也算得上個帥小伙。他有個弟弟,爹媽老老實實在山區守著土地,還住著土坯房嘛,看我家在坪壩,又是磚房,交往三個月后我們一提,他就背了兩口箱子上我家了。”

“郎才女貌,喜慶姻緣。”

“算吧。我父親已緩過勁來,他在這院壩里將喜酒辦得熱熱鬧鬧,臉上開始有了笑容,尤其是我生下小虎以后。”

“你丈夫到底是如何出事的?”

“小虎出生后,開銷增加,父親本身已吃了幾年的藥了,家里的錢變得緊張起來,他就堅持要外出打工,還說將來要學村子里的那幾戶人家,為小虎再修建起兩樓一底的小洋樓才行。”

“他打什么工?”

“我們要他隨親戚去上海的建筑工地上干活,生活呀安全呀相互有個照應。他干了半年,第二年開春便跟人去了山西的私人小煤窯。”

“作為妻子,你沒有反對嗎?”

“一個月后我才知道。我在電話里威脅他說,要帶上小虎去現場拽他。可是,小虎正吃奶。唉,怪我啊!他用他的豪情壯志和體力體魄,用更多的現金鈔票,最終也將我的心性蒙蔽了。那兩年他確實掙了比別人多得多的票子。直到那一天,他被埋在了漆黑的煤堆之下……”

佘小蕓的眼眶里轉動著淚珠,將頭側轉過去,望向門外。我端起茶杯,順著她的目光,看見藍天下一朵悠悠的白云。

“我上網查詢了,你丈夫落下的是第五節脊椎及神經損傷嗎?”

“謝謝!具體到他,神智清楚,手指和腳趾能動,骨盆以下癱瘓,下肢僅有一丁點兒知覺,意識上的。”

“十年來你伺候他,最大的困難是啥?”

“翻身,尤其是挪動身體。他本身就高大,還逐漸變得虛胖,我得使出吃奶的勁。這種事父親幫不上忙。喂飯、擦身、捶按,處理大小便,開頭兩年的打針,我一個女人家,倒還不是很為難。”

“十年來,你在心理上最大的苦痛是啥?”

“從哪個角度說呢?”

“會是實質意義上失去了夫妻生活嗎?”

我垂下眼瞼看茶杯。佘小蕓的臉好像沒有紅,她反倒盯看了我一眼。

“可能我是女人吧。最大的苦痛是他對我的誤解。”

“誤解?”

“我當過村上的婦女主任兼計生干事,兩年前村委會改選當了副主任,實際上就是村里的文書,雜事多,開會、做賬、寫材料,難免有時回來晚些,他就對我發脾氣,疑神疑鬼,還有過自殺的舉動。”

“那種時候想到過放棄嗎?”

“有過委屈。但從不敢放棄,想都不敢想。”

“說實話,有過孤獨嗎?”

“有!寂寞無助。”

“如何排解的?”

“找事做,包括閱讀村上訂的報刊。實在要想時,多想想今天的事兒。”

“下面的問題你可以選擇回答或者沉默,我已經說過。”

“你問吧。”

“如果你和你丈夫之間沒有孩子,你會堅持到現在嗎?”

“可能不會吧。”

“那他咋辦?”

“多半連同煤老板的賠償金一起,將他還給他爹媽了。”

“你們之間不是有愛情嗎?”

“我不信奉真空里的愛情。”

“這么說,小虎成了你服侍你丈夫的最大動力?”

“兒子得有爸爸,哪怕他癱瘓在床。”

“想到過帶上他改嫁嗎?”

“不少人在我面前提到過,我還真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不愿意想。”

“這十年中間,有男人對你動過念頭,或者說邪念嗎?”

“我差點遭到本村楊二的強暴。”

“能說說當時的情形嗎?”

“麥子黃的時候。楊二見我一個人在田里收割小麥,便抱著裝滿現金的口袋跑到我跟前,要我和他好,他愿意接受我的一切。我們全村的女人都憎惡楊二,他在外打工不好好掙錢,吃喝嫖賭反而欠下一堆債務,逼死了他女人連同肚子里的孩子,后來因為搶劫傷人還坐了三年牢。我說楊二,你是不是吃錯藥白天說夢話,沒料到他撲通跪在我面前了。我開始感到恐懼,喊叫了兩聲,他就撲上來捂我的嘴巴,然后將我抱住放倒……”

“這個劫最終是咋過去的?”

“正午嘛,周圍沒有人,可能是我的喊叫聲驚動了我家大黃。楊二已扯下了我的褲子,大黃突然躥上來咬了他的屁股……”

“你告發楊二了嗎?”

“我爹出面解決的。”

“你爹?”

“對!他是村上的‘二殺豬,年青時給屠宰師傅當過幫手的那種。爹拿上殺豬刀去了楊二家,從他家雞籠里逮出一只公雞,當著楊二的面,一刀將雞頭宰掉……”

“這事在村子里影響大嗎?”

“楊二第二天就走了。他那半年本身是專門留在家里四處相親找老婆的。自那以后,再也沒有人向我提找男人改嫁的事了。”

佘小蕓看了看手機,露出歉意的表情,她該去為她丈夫翻身捶按了。我正好在佘小蕓她們家四周走走,伸伸腰。

余光明六點半鐘才趕過來,佘小蕓她娘在為我們做晚飯了。余光明說,有人正在鎮上等著為我們的大編輯辦招待呢!

晚風里,我和余光明驅車回鎮上。西邊的太陽和云彩交合,夕霞依稀,宛若伊人在天。

5

第二天是星期五。

上午我陪余光明到他工作的村子里走了一趟,中午我們回到鎮上的食堂里吃工作餐。

余光明對我說:“我代你答應佘小蕓了,今晚去她家里吃頓飯,順便幫她完善一下他們村的電子商務平臺系統,她負責在網上為村里銷售紅陽獼猴桃和黃花菜干貨。”

“佘小蕓這個女人還真看不出來。”

“你以為你文字啃得多,一眼就看透人家了?”

“但你咋能代我答應去她家里吃晚飯呢?這叫越俎代庖。”我又和余光明拉扯上了。

“那你就不必去了嘛。鄉下菜簡單,配不上你這位省城下來的大編輯。”余光明說這話時,語氣顯得很輕松。

我警惕了,這預示著余光明要么開始興奮,要么脾氣要上來了,我吃過他這方面的虧——他真要是使起性子來,那就是一頭犟牛。

我趕緊說:“最好我親自打個電話答應她嘛。你的發散思維哪兒去了呢?”

余光明終究明白了我,他說:“當然,你也不能全白吃。佘小蕓兒子學校放周末,你四點鐘去先接著他,正好考察一下,我課完后一道走。佘小蕓就不用開摩托車跑一趟了。”

余光明下午要去“村務班”授課。村務班是鎮上用來輪流培訓村兩委委員和村民小組長的,余光明成了最受歡迎的講師,佘小蕓就是他的優秀結業學員之一。

老實講,就目前我與佘小蕓的關系,她請我吃飯而又婉轉一下,我心里其實是很舒坦的,甚至生出了一絲莫名的激動。

佘小蕓的兒子在鎮中讀初一。

中考結束半個月了,修業年級的同學們都在忙于復習,迎接縣上的統一考試,校園里很安靜。

我找到年輕的校長時,他和兩位主任正在學生宿舍樓里搜尋一條流浪狗。

佘小蕓的兒子小虎,現在的學名叫佘天宇,文化成績名列年級前茅不說,更是初一足球隊的“梅西”,這些連守門的大叔都一清二楚。佘天宇所在的學校被縣教育體育局掛上了“少年足球基地學校”的牌子。

校長從教室里領出佘天宇,對他說了句“省上的叔叔來進一步關心了解你”的話,便忙他的事情去了。

佘天宇轉到省城重點中學讀足球實驗班的事,余光明已和佘小蕓有過具體的溝通,這邊學校的領導也支持,就等著我這次來走訪后定奪。

佘天宇的個頭不算高,膚色有些黝黑,身體卻比一般孩子顯得有力量。他的嘴巴、眼睛和臉型明顯是隨佘小蕓生長的。按照當地“兒隨母,金如土”的口諺,佘天宇應該是富貴命,至少生長在富裕家庭里。

在操場上,佘天宇做好準備活動后,我對他做了兩次極速奔跑的測驗,再讓他進行足球的射門練習。

連續撲出佘天宇的三次射門后,我大聲說:“再來三下,進一球就算你贏。”

佘天宇沒有贏。他喊著問:“叔叔,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媽媽的朋友。”我與佘天宇練習起了對踢。

“騙人!我媽媽沒有男朋友。她答應我了,只要我好好學習,她就不交男朋友!”佘天宇一腳將球踢向我的眼鏡,我只得用頭將球頂了回去。

“為啥呢?”

“媽媽一交男朋友,就可能不要爸爸了!”

“你爸爸癱瘓了嘛,你媽媽可以找男朋友的。”

“你胡說!再癱瘓,他也是我爸!”佘天宇的臉明顯漲紅了。

我意識到我的話對一個12歲的孩子來說有點陡,或者說殘酷。我對佘天宇說:“我昨天去你們家才認識你媽媽的。你余叔叔不是你媽媽的朋友嗎?”

“媽媽對我保證過,余光明叔叔不是她的男朋友,是她老師。”佘天宇說得很認真。

“那叔叔今天嘴巴笨了。”

“可叔叔也不必妄自——”佘天宇摸他的腦袋了。

“妄自菲薄嗎?”我問。

“對,妄自菲薄!我6次射門咋都被你撲出來了呢?”

“運氣好唄!”

佘天宇對我說的話搖起了頭。

“射點球時,出腳要么快,要么頓一下,不能讓守門員判斷出你的意圖,尤其是起腳的方向。”我這個臨時教練能讓佘天宇信服嗎?

其實,我已經為佘天宇在他這個年齡所表現出的足球意識驚嘆了,他的腳法,特別是他的50米沖刺速度。他不知道,我讀大學時是校足球隊的1號守門員,現在還時不時和朋友們上陣操練一番,而佘天宇他們學校的球門又明顯小了一號。

佘天宇抱了包臟衣褲和臭襪子,手上拿著三套試卷,我們在鎮政府大院里匯合了余光明。

這一次,我堅持開我的吉普車,而且讓佘天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第一書記余光明幾乎一路都在忙于打瞌睡,偶爾插一句我和佘天宇的談話。

從鎮上到大坪村的道路,先走河邊再爬坡。我在半山腰一個叫“一碗水”的地方停下車,和佘天宇一起利用桐子樹葉飲了清涼的泉水,然后立在一棵楓樹下面對著溝壑大聲呼喊。

山音回蕩,意氣豪邁。

6

晚飯是佘小蕓親自下廚做的菜,松茸燉土雞,竹筍炒臘肉,還有地木耳加鮮黃花菜煲的湯。

佘小蕓提前伺候她丈夫吃好了飯,她爹她娘習慣在廚房里的小餐桌上吃,所以,趁著佘天宇跟著他娘去廚房端菜的間隙,我在堂屋里的餐桌上問余光明:“‘女人想要留住男人,就先留住他的胃。這話是你說的嗎?”

“知道啥叫山珍美味了?但你想多了吧。”余光明替我端起了第三杯酒。

佘小蕓娘倆再次坐到餐桌上時,余光明開始談正事兒了。

“佘天宇,愿意去省城讀書嗎?特長能更好地發展,文化課嘛,像你的英語,也應該會有大的提升。”

佘天宇咬著筷子看他娘,佘小蕓對兒子點點頭,“你爸同意。”

“你鐘叔叔已經為你聯系好了,學校作特長生計劃處理,免住宿費;他們報社呢,將你納入智力扶貧項目下的資助對象,每月提供600元的生活補助,直到你高中畢業。”

佘小蕓的眼眶里又開始轉動晶瑩的淚珠了,她起身給余光明和我的酒杯里斟滿酒。

“這事啊,我和你鐘叔叔商量一個多月了。也算是我同意他來你們家走訪的前提條件吧。”

佘小蕓娘倆一起望向我。

我還能說什么呢?余光明借著幾杯酒,紅臉白臉都唱完了。

“歡迎你!”我看著佘天宇說道。

我沒有第一書記余光明的酒量,可也突破了平常的規矩,多喝了幾杯。

晚飯后,余光明幫佘小蕓弄她的電子商務平臺系統,佘天宇帶我去了小山背后的忘憂谷。

忘憂谷向陽的一面坡上長滿了黃花菜,有的已經開花,月光下散發出清香。我才知道,忘憂草原來就是黃花菜。

在忘憂谷里,佘天宇告訴我說,她媽媽愛唱《忘憂草》,問我聽過這首歌曲沒有。

我隨口應了“哦,嗯。”接著問佘天宇:“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佘天宇說:“以前吧,我想成為像梅西那樣的足球運動員!但現在我好像又動搖了……”

“說吧,我替你保密。”我鼓勵佘天宇。

“上個月,我的理想被一架直升飛機動搖了。”佘天宇說。

從大坪村走出去了一個博士后,現在是某控股集團董事局主席,他替80多歲的父母在老家蓋起了法式別墅。就在上個月,博士后攜妻兒乘直升機回鄉探親,直接空降樓頂,瞬間塵土飛揚。佘天宇跑去看了,村子里也去了上百人看。

在佘小蕓家,枕著一片稻香蛙鳴,我睡了一個難得的安穩覺。不知道余光明咋樣?他昨晚的酒喝得有點高。

第二天天剛亮,佘天宇就敲門叫醒了我。我穿上短褲,著運動衫,和佘天宇去到屋后的足球場,一個不規則的草坪,練習單人對攻。佘天宇腳下力量不夠,就來了個抱人推搡,佘小蕓家那只大黃狗撲上來,對著我的左腿肚就是一口。它以為我在與佘天宇玩架呢!

佘小蕓變臉變色的跑來,從搭建起球門的三根竹竿中抽出一根,打跑了大黃狗。她讓我仰面躺在草坪上,兩腿伸直,心平氣和,然后將我的左腿輕輕放在右腿上,再屈膝下跪,雙手用力擠壓傷口。我屏住呼吸忍受著。突然,佘小蕓趴下頭,像嬰兒吸奶一樣,用口使勁吮吸我左腿傷口處流出的血液。

我一下坐了起來,條件反射似的,“你咋能用口去吸呢?口腔粘膜可能感染上狂犬病毒啊!”

佘小蕓一臉的懵,紅暈撩人。

我有點痛,有點暈,還有點癢。可在那一時刻,我感覺自己成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佘小蕓對我腿上的傷口進行了清洗處理后,答應了我倆一道去注射狂犬疫苗。吃完早飯,我堅持按原計劃采訪佘小蕓她丈夫。我對余光明和佘小蕓一家子說,注射狂犬疫苗的最佳時效期是24小時呢。

一進入佘小蕓和她丈夫的臥房,我聞到了建蘭花的香氣。寬大的木床上靠門窗一側,躺著佘小蕓她丈夫,一位服役兩年的復員戰士。

我顯得有些矜持,對佘小蕓她丈夫說:“打擾了!”

佘小蕓她丈夫枕著兩只枕頭,臀部以下覆蓋著毛巾被,對我勉強笑笑,沒有掩藏住那一絲的敏感和警惕。

“你是小虎的恩人,你和余書記是我們家的貴人!”佘小蕓她丈夫對我說。

“不客氣,也是小虎自己的造化。”我在靠門的座椅上坐下來,看見佘小蕓她丈夫的眼眶有些濕潤。

佘小蕓斜坐在靠里的床邊,看著她丈夫。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對佘小蕓她丈夫說:“我想和你聊些話。”

佘小蕓她丈夫除了敏感,還很容易動感情,這一點我要深切理解。一個男人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動感情,他要么是圣人,要么就成了神。這幾年,我不也是這樣的嗎?

我問:“如果佘小蕓現在遇到一個她可以接受的男人,對方也愿意接受她的一切,你愿意與佘小蕓離婚,成全她嗎?”

佘小蕓她丈夫沒有立即回答我,他哭了。

佘小蕓趕緊用旁邊自己枕頭上的枕巾去擦她丈夫的眼淚,“鐘編輯當過記者。”

佘小蕓的話好像使她丈夫記起了自己曾經擁有的身份,哪有當兵的怕秀才?

他動了動手指和腳趾,再使勁動了一下臂膀,“我愿意!”

我掂量著這三個字,不斷地點頭,聽佘小蕓她丈夫不斷地說。

“開頭幾年吧,我是不容有人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的!我就對自己的姑姑發過火。”

“十年,她盡心盡力了!該我為她考慮了,她今年才35歲……”

“十年拖下來,那點賠償金已所剩無幾,政府通過醫保和低保也努力了,可村子里好多人戶一天比一天好,我家的境況卻一天比一天差。兒子眼看著要讀高中了,將來還要讀大學,成家找媳婦……”

“我曾經想到過如何盡快的死,我拒絕吃藥,我絕食,我恨自己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可引來的是父母的淚水,妻兒的哭喊。”

“十年中,我想得最多的就是關于‘命運。既然命運注定我和她只有夫妻的情分而無夫妻之實了,我又何必強求呢!”

“當然,我考慮的是兒子。我活一天,也是她一個不小的責任。”

“我還真要拜托你!你在大城市,當過記者,現在又是大編輯,信息和人緣都廣……”

佘小蕓讓她丈夫喝了兩口水,他想要坐起來。

我和佘小蕓合力,將他略略扶起來一點。佘小蕓在他背下墊上軟墊,再將一只墊枕加在他頭下。

佘小蕓一直在悲淚,我看見了她眼神里散發出的一絲呆滯。

是的,呆滯!

在這個世界上,到目前為止,或許,或許只有我親眼窺見了。

佘小蕓她丈夫又說:“我明白她,這個蓋我來揭吧。我出事頭幾年,一些親友出于好意,要給她說改嫁的對象,她很反感,甚至冒火,還直接慫過我姑姑‘你是在咒我男人死嗎?漸漸地,少有人給她說這事兒了。十年過去了,十年生死兩茫茫啊!我日思夜想,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感動代替不了現實。我主張她嫁人,枕頭邊已說過兩年了吧?”

佘小蕓的丈夫深情地看著妻子,佘小蕓“哇”的一聲跑出屋外去了。

我們相望著。

半晌,他對我說:“其實,我是知道她在夜里偷偷哭過的。有幾次她是悄悄坐起來,看著我,流淚……”

我該對佘小蕓她丈夫說些什么呢?

這個家庭,這對夫妻,佘小蕓這樣的一個女人,命運又該對他們說些什么呢?

我左腿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7

我和余光明是在半晌午離開佘小蕓家的。

佘小蕓隨我們一同到了鎮上。由于余光明的聯系,縣防疫站通過客車司機及時將狂犬疫苗送到了鎮衛生院,我和佘小蕓在那兒接受了注射。

佘小蕓嫌機關的午飯吃得太早了,她也不要我開車送她,自己喊了輛熟人摩的回去了。

下午余光明要趕寫專題匯報材料,我去鎮衛生院對腿上的傷口進行了第二次處理。

晚飯后,余光明帶我去看一處獼猴桃園。我對他說:“‘云朵之上的旅行很美,很柔弱的痛,很……”

“是不是還有一股‘很愛情的味道?”余光明問我,他在看一邊的夕陽。

“這可是你說的。”我聳聳肩,口里哼了一下,心里說:一盞不省油的燈。

從佘小蕓家回鎮子的路上,余光明居然建議我明天就打道回府了,他明明知道我還有三天的假期,明明知道……

現在,我知道原因了。

“快飄,飄吧。看看我,都快飄成雨打的浮萍了。”我知道,第一書記的角色讓余光明一直心存使命感,他也實際感受到了基層扶貧工作的意義,但每天風里雨里,大到村子的整體脫貧規劃,小到貧困戶家里的排水溝疏通,東奔西走,與家人聚少離多,余光明在生活上也有了“飄”的感覺。

“小蕓,我們不是少男少女了。說真話,你,一直就沒有真正愛上我,像我愛上你那樣。是嗎?”

佘小蕓沒有回復我。

第二天沒有。第三天也沒有。

第四天,我向佘小蕓發出短信:

小蕓,我尊重你!除了小虎有事需要聯系,一周內我不打擾你。或許,我們真需要一點時間冷靜和沉淀。但你一定要相信,在真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包括金錢和地位。我不會忐忑,我等待!

我照常上班。佘天宇照常在星期天中午來我父母處吃飯,與我母親擺龍門陣。父親照常與我談工作和事業。我姐照常用微信發來某職業女士的麗照與簡介,有些還有視頻,催促我做出選擇,實際些。

只是,我的天空由玫瑰色變成了醬灰色。不知道佘小蕓的天空咋樣?

一周后,我終于收到佘小蕓的信息,它是一封寄到我單位的掛號信。

我第一次見識到佘小蕓娟秀的筆跡,第一次讀到她的文字。在這個“提筆寫信”的動作快要成為記憶的時代,我雙手捧著佘小蕓滾燙文字的書信,忐忑了,有些激動。

我一口氣讀完信,信的最后寫到:

請讓我最后一次稱呼你“高考,親愛的!”我從心靈深處感激你為小虎所做的一切;感激你對我爆發出的真正的愛;感激你一度激活了我的情感與靈魂;感激你讓我們一家,尤其是讓小虎看到了善良的力量,看到了生命的希望;感激……但我說過,當我冷靜下來叩問自己的靈魂時,我才明白,感激代替不了真愛!我才發現,我并沒有從靈魂深處愛上你。你雖然有學識,有社會地位,有富裕的家庭,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但你的音容笑貌,言行氣質,始終不能在我靈魂深處替代小虎他爸,一位癱瘓十年仍然高大英俊的男人!

尊敬的鐘編輯,我不請求你的原諒,我請求命運之神寬恕我——將一顆真摯的心丟在了黎明出發的路上。

你曾經的小蕓筆

辦公室里,我沉思,我左手拿著信來回踱步,我站到立面鏡前自我審視。

“高大英俊”四個字,猶如四枚沉重的秤砣,加上佘小蕓兩次從與我忘情相處中驚醒的情景再現,我——相信了這段文字。

我跌入到迷惘和痛苦的境地,我的天空開始變成昏黃的色彩了,黑夜降臨。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不能用它尋找到愛的光明。

我向佘小蕓發出短信:請不要影響到小虎,包括他與我們家的正常交往,他還是個孩子。你尊重這一點,我尊重你。

佘小蕓回復了“嗯!”

我想,佘小蕓會在適當的時機告訴余光明關于她和我之間的事情的。為了父親的期盼,為了男人應有的一點尊嚴,我將身心投入到工作上,星期天中午照往常一樣,回到父母處陪伴二老和小虎吃頓飯。

生命如梭,時間像影子。轉影之間,元旦到了,春節也就不遠了。

余光明已完成第一書記的任務,回到市里的機關,升成了正科級。

一周后,佘天宇他爸,也就是佘小蕓她前夫,去了縣城的康養院。

但我沒有想到,或者說有些突然,僅僅過了半個月,佘天宇他爸在康養院基本適應后,佘小蕓離開老家上北京去了。

聽余光明說,是佘小蕓一位在京從事月嫂工作的親戚將她叫去的。

佘小蕓沒有來得及考證,一時當不了月嫂,被一位企業老總相中,照料他90多歲的父母。老總住別墅,給月薪過萬,包吃住,可總是留不住前去照料他父母的人。佘小蕓有決心,她毅然去了。

余光明在電話里對我說,很明顯,佘小蕓需要錢。

10

春節在一場大雪中隆重到來。

佘小蕓拗不過老板一家的請求,也為了掙錢,取消了春節回家團圓的計劃。因此,大年初二,我開上吉普車,去余光明居住的城市接上他,一道去佘小蕓家看看。

大坪村瑞雪一片,銀裝素裹,我和佘天宇在雪地里打雪仗,堆起雪人。顯然,佘天宇不知道我和他媽媽之間所發生的事情。佘小蕓的爹娘反倒顯得有些過于客氣了。

在佘小蕓家吃過午飯后,我陪余光明去他任過第一書記的村子里給幾戶人家拜了年。

元宵節一過,佘天宇開始了新學期的生活。星期天他照常來我父母處吃午飯。

今年的三月,對于我來說,是秋天。

一個星期六的早晨,我在睡夢中被手機鈴聲鬧醒。我將手伸向床頭柜時,手機鈴聲又停了。

騙子電話吧?只響了幾秒鐘。

我睡不著了,打開手機看時間,發現是佘小蕓打來的電話。

我疑惑著撥打過去。

“小蕓!”

“嗯!”電話那頭傳來佘小蕓的哭聲。

我一咕嚕從床上翻了起來,“你咋了?”

“小虎騎單車被人撞了,說是昏迷了!我……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打電話?”

“誰給你說的?”

“是小虎同學打來的電話。”

“讓你打錢沒有?”

“那倒沒有。”

“你先不哭,我馬上趕過去。”我沒有時間與佘小蕓多說別的。

在路上,我又邊走邊給佘小蕓打電話,“飛機票不是說定就能定好的,我將情況弄清楚后立馬給你電話。”

佘天宇和幾個同學騎共享單車去看一場足球比賽,要搶時間,與一輛改裝過的電瓶車發生對撞,當場昏迷。

我趕到醫院時,佘天宇已經清醒過來,右腿的血流止住了,前額還有淤腫。我貼著佘天宇坐在床邊,他緊緊抱住我的右臂,額頭直冒冷汗,我能感受到創傷清理帶給他的劇痛。

“叔,我會不會死?我想我媽。”佘天宇眼里咕嚕,問我。

我噓了口氣,“小虎,有叔叔在呢!等傷好了,叔陪你踢一場單人對攻,就在你們學校足球場。”

小虎看看我,點了點頭。

“叔,問你個事。”我看著小虎,感到奇怪。

“我知道,我媽和我爸離婚了,她遲早要給我找個后爹。如果那樣,我該咋辦?”小虎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我將目光轉向輸液袋,對小虎說:“但愿你媽媽找個你也會喜歡的。”

小虎看著我,流出了眼淚。

我在電話里反復向佘小蕓說明,小虎沒有傷著骨頭,CT表明他的腦部也很正常。小虎還與她通了電話。

第三天上午,佘小蕓從北京坐飛機回來了。

一見面,佘天宇問他媽媽:“媽媽,你終于坐飛機了!云朵之上真的全是陽光嗎?”

我和佘小蕓相視而笑。

佘天宇拄著拐杖回學校去了。佘小蕓返京的航班是凌晨兩點鐘的,她晚上想吃水餃,我們去到巷子里的一家水餃店,那兒背靜。

晚飯后,佘小蕓說:“我們去走走吧。”

在活水公園里,佘小蕓哭著揭開了那封信的秘密,還原了過去四個月里所發生的事情——

我靜靜的聽,深深的體味,對著初上的星光,眼眶里轉動著一個男人的熱淚。

父親從書房里沉默地步出后,大約過了三周,一位神秘女士開著奔馳越野車,循導航去了佘小蕓家。女士要佘小蕓斷絕與鐘高考的戀愛關系。作為條件,也可以理解為一種道義支持,女士立馬支付佘小蕓20萬元的現金,再給她介紹一位超市老板。超市老板今年38歲,老婆出車禍走了留下兩個娃,人比鐘高考高大,關鍵是有經濟實力。佘小蕓說,她不要20萬元現金,也不要什么超市老板,她要鐘高考的愛。兩個小時的唇舌交鋒后,神秘女士向佘小蕓攤牌,即便她和鐘高考彼此真愛,他家里也絕對不會接受她,包括那三套房子中的任何一套。不信,走著瞧!

果然,兩天后的中午,那位超市老板將路虎徑直開到了佘小蕓家的門口。老板比那位神秘女士表現得更加直接和現實。他對佘小蕓說,人,我是看上了,給150萬吧,100萬支付你丈夫的康養費用,50萬屬于你爹娘和兒子,但你以后只能和他們當親戚走動,一切要遵守我家的規矩。

佘小蕓不要超市老板坐她家的板凳了,大黃狗追著將他送上了路虎車。

佘小蕓哭了兩個晚上。

第三天趕早,佘小蕓在鎮上坐上直達班車上了省城。中午,她出現在鐘高考父母住的小區門口,決心當面向二老做最后的爭取。

保安對佘小蕓說:“沒有門卡,也不知道業主的電話號碼,那你憑啥進呢?憑你漂亮嗎?”

“我知道單元和房號,你們應該有聯系方式的。”

“這不是普通小區,要求訪客提前與業主有預約。再說,你是他們什么人?”

是啊,我憑啥進呢?我又是他們的什么人呢?望著繁華的街市,頂天的高樓,佘小蕓詢問自己。

那一刻,佘小蕓認為自己才真正清醒。

佘小蕓在兒子學校門口徘徊,她想見他一面,哪怕在省城里不惜掏錢住上一晚。可是,小虎要是問起呢?問為啥不去見鐘叔叔呢?

佘小蕓靜悄悄地坐上了由省城開往縣城的末班車,返回去了。

痛定思痛后,佘小蕓辭掉了村上的工作,坐上了開往北京的高鐵。

當佘小蕓住進雇傭她的老總的別墅里時,她才明白,為什么豪華別墅里留不住人。老總并不暴力,他清醒,那樣做的成本太大。他使用鈔票,用誘惑加騷擾,以達到他對于欲望的滿足。所以,很多女性受不了時,提前走人。佘小蕓只得抓住老總的母親做稻草,老總一回來,佘小蕓就盡量陪伴在他母親身邊,捶背,捏四肢,擺龍門陣。但始終有一雙貪婪的眼睛在別墅的角落里盯著她……

11

活水公園里游客漸稀。

我和佘小蕓漫步在河堤上,回首一起走過四個月的心路,回到今夜燦爛的星光里。

今夜,或許無眠。

我摟緊佘小蕓明顯瘦弱了的身子,喃喃道:“原來你也是個騙子!”

佘小蕓使勁捶打我的胸脯。

我又說:“還好,黃花菜還沒有涼。”

佘小蕓在我胸脯處咬了一口。

我開車將佘小蕓送到機場,看著飛機融入群星閃爍的夜空。我知道,明天,明天我的天空又將變成玫瑰色的了。

我在歌聲中迎來了“五一”假期,一早開車送小虎回家。

在縣城里,我陪小虎去康養院看望他爸,他爸的情況正常。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現場的緣故,這次小虎沒有哭,和他爸有說有笑。

午飯后,我們往大坪村趕。小虎向老師另外請了一天假,能夠陪伴爺爺奶奶兩天半。

吉普車駛過那兩棵已然熟悉的大柏樹,我再次聽見了張老漢的歌聲。不同的是,去年是余光明按下車窗讓我聽,今年是我按下車窗和小虎一塊兒聽。

哥哥(呀)是只雀雀俏,

妹妹(的)山頭怦怦跳。

哥哥(喲)莫要花花情,

妹妹(吔)竹竿直直心!

小虎問:“叔,為啥哥哥是‘雀雀?‘山頭是啥意思?”

我已經有一本《石門山歌》的唱本,是佘小蕓給的。我知道這首《山頭對雀雀》的山歌屬于葷山歌的范疇了,還不能將“雀雀”和“山頭”的本意解釋給小虎聽,我對他說:“雀雀,‘鳥,能飛嘛;山頭,大概是指‘心頭吧。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小虎奶奶流眼淚了,我只好在佘小蕓家早早地吃了晚飯,再往省城回趕。第二天,我節日加班。

我剛回到單位的公寓洗漱完畢,便收到佘小蕓從北京發來的短信。佘小蕓說她已經和雇主達成協議,6月底解除合同。

我回復了“嗯!”

夜里,我輾轉了半宿。

第二天上午,忙完單位的事情,利用午餐時間,我向北京發出了莊重而明確的信息——

回來吧,云朵之下,能夠生出風雨彩虹的陽光才屬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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