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中的印尼

黎敏

幾束藍紫色的燈光打在一輛停靠于隧道內的地鐵列車上，也打在了站在列車前的印尼總統佐科身上。穿著一件灰色圓領衫的佐科，依舊是一派親民質樸的形象，而他臉上展露的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地鐵站外，激動的人群圍了幾層，高舉手機拍照，翹首期盼著什么。2019年3月24日，印尼全國首條地鐵線路通車，在人群的簇擁下，佐科出席了剪彩儀式并體驗了這種對印尼百姓來說還十分新鮮的交通工具。

為這一天，印尼人等了34年。

當靛藍色相間的地鐵列車終于發車，從印尼雅加達中區印尼酒店環形路奔馳而去時，那轟隆向前的身影，仿佛就是這些年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印尼。

印尼進入“佐科時代”？

其實早在1985年，時任印尼總統蘇哈托就曾提出過要在人口密集、交通擁堵的雅加達興建地鐵，但受亞洲金融風暴、政局不穩、財政壓力等影響，項目遲遲未能成型。直到2013年，雅加達地鐵南北線一期工程才在日本的幫助下正式動工。很多印尼人還記得，該地鐵工程的開工儀式是在2013年10月，佐科擔任雅加達省長時舉行的。而在一年后的10月，佐科成功競選，宣誓就任印尼第7任總統。

從1985年到2013年，印尼人民迎來的不僅是地鐵開工的好消息，也經歷著印尼民主化的進程。在執掌印尼政壇32年的蘇哈托下臺后，印尼有了第一位民選總統瓦希德，第一位女性總統梅加瓦蒂，以及第一位成功連任的民選總統蘇西諾。民主改革的積累，讓2014年印尼首位平民總統佐科的出現，變得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1961年6月21日出生于中爪哇省梭羅市一個貧民區的佐科，從政前是一名房地產和家具商人，他2005年才步入政壇，當選梭羅市市長。相較于過去歷任印尼總統，沒有軍方背景或政治家族光環的佐科顯得格外不同。他經常同基層市民直接對話，喜歡“微服私訪”，甚至當面訓斥港口不作為的官僚。清廉親和的形象，務實肯干的作風，為佐科贏得了大量選民，特別是年輕選民的支持，并最終送他入主茂物總統府。

有媒體寄望這位平民總統能開啟印尼的“佐科時代”，但與其說佐科執政是印尼新時代的開始，不如說這是印尼發展到今天人民自己的選擇。只不過佐科通過重民主、重發展的具體舉措，為這個時代打下了諸多“佐科印記”，讓今天的印尼綻放出全然不同的光彩。

緊握印尼發展的“金鑰匙”

“這幾年印尼變化最大的是交通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印尼人甘佩佩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印尼是群島國家，為了各個城市均衡發展，政府這幾年努力建設了很多高速公路和公共交通設施，來推動每個城市的經濟發展。”

實際上，自2014年上任后，佐科便宣布了雄心勃勃的基建計劃，他認為對于印尼這樣的“千島之國”來說，“打開國民經濟發展的鑰匙”就在于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尤其是改善全國的交通狀況。

根據印尼“Katadata數據庫”的資料顯示，佐科首個執政期內新建10座飛機場，對408座落后地區的老舊機場進行改造，并新建19個港口，另有6個港口在建。爪哇島新增了近千公里的高速公路，鄉村新修公路已達19.16萬公里。

道路的連通，讓印尼在世界銀行發布的各國物流績效指數排名中，從2016年的第63位上升到2018年的第46位。道路建設還帶動了沿線地區的工業區發展，改善了偏遠地區民眾的生活。

在佐科2019年第二次競選的宣傳視頻中，社區居民、學子拿著健康卡、智慧卡等笑盈盈地面對鏡頭，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感。5年來，佐科不斷完善社會福利制度，除了推出各類卡，政府還通過超小額融資、分配森林土地特許經營權、建設農民合作社和微型漁業銀行等舉措為婦女、貧困人群等增添福祉。

在對外開放方面，佐科陸續推出了一系列經濟刺激政策，改善印尼的營商投資環境、放寬外商直接投資限制。2017年，印尼政府還啟用了針對商業證照管理的全國單一網上提交系統，為投資者提供“一站式服務”。基于此，世界銀行公布的“經商便利度”指標顯示，印尼的全球排名已從2014年的第120位，大幅度上升到2018年的第73位。

5年間，在佐科穩健的總體經濟政策下，印尼躋身全球GDP“萬億美元俱樂部”;經濟增長率保持在5%左右，這一增速在G20集團成員中目前位列第三。對于印尼取得的這些發展成就，國際社會普遍樂見其成。而在處理與國際社會的關系上，有別于前任蘇西諾“百萬個朋友和零個敵人”的外交理念，佐科更重視外交工作如何為印尼帶來實實在在的益處。這種務實外交，從印尼“全球海洋支點”戰略與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對接;從印尼與澳大利亞簽署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以及其在東盟、G20集團、APEC等合作機制中積極爭取機會的身影里，都不難看到。

除了基建發展帶來的幸福感，社會福利帶來的獲得感，以及務實外交帶來的安全感，2015年，印尼成功舉行萬隆會議60周年紀念活動，2018年成功舉辦亞運會等國際盛會，也極大地提升了印尼的國家凝聚力和民眾自豪感。這些成就既向世界展示了一個日新月異的印尼，也為佐科贏得連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奔向下一個5年

“感謝人民的信任。”在2019年5月21日，印尼選舉委員會宣布上月總統選舉正式結果后，以55.5%的得票率贏得連任的佐科，在當天發表了這樣的勝選感言。即將于2019年10月宣誓就職的佐科，準備開啟自己第二個總統任期，時至2024年結束。

許多人對于佐科的連任并不感到意外，這一方面是因為競爭對手表現的不盡如人意，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佐科首個任期內的政績的確足夠亮眼。而大選獲勝無疑是選民對佐科施政舉措的重要認可。

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研究員、東南亞研究中心主任許利平認為，佐科的連任將確保印尼繼續奉行穩健的經濟政策，印尼經濟將呈現平穩發展的態勢，基礎設施建設的步伐會不斷加快，勞動力素質也將得到不斷提升，從而使印尼經濟的競爭力不斷提高。

在2019年7月15日舉行的“印尼愿景”群眾大會上，佐科宣布了他第二個任期的施政重點，包括：加速發展基礎設施建設，精簡官僚制度、消除行政上的繁文縟節、吸引外資，重視人力資源建設，制造更多就業機會，鼓勵海外人才回流等，其中不少都具有延續性。分析人士也認為，在外交方面，印尼將繼續實施當前務實的外交政策，并努力提升印尼在本地區和伊斯蘭世界的地位以及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

“接下來的5年，我沒有任何（競選）負擔，我不可以再競選連任，所以我將竭盡所能推行對國家有利的政策。”對于實現新任期的目標，佐科顯然干勁十足。但從現實來看，他的第二個任期并不會太輕松。

一方面，在印尼全國約1.27億勞動人口中，目前有1/3處于不充分就業狀態。在全球經濟增長放緩、不確定性因素增加的背景下，新政府需要在刺激經濟增長、創造更多就業機會上花費更多精力。

佐科在競選中承諾將大力開發人力資本，通過建立更多職業學校為國家發展儲備充足的技術人才，并加快推進“工業4.0”計劃，扶植本地制造業，降低印尼經濟對大宗商品出口的依賴。

另一方面，近來印尼資本外流導致其貨幣印尼盾對美元的匯率大幅貶值，吸引外資也呈現疲軟之勢。因此，如何防范資本外流帶來的風險，如何吸引更多外資流入，如何處理中央政府治權分散對投資效率的影響，以及如何應對保守派穆斯林和本土主義者對外來投資的抗拒，將是新政府需要解決的重要課題。

“5年前投資者蜂擁而至，但真正實現投資的屈指可數，因為我們無法協助他們落實投資項目。我很苦惱，連一個如此明顯的問題也解決不了。”佐科在近期一次演講中舉例道，目前在印尼興建新電力站所需申請的準證雖然已從幾年前的259張減至58張，但還是過多，他要各政府部門增進協調，將這些準證減至5張。而這，顯然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此外，值得留意的是，該任期佐科選擇的副總統，是印尼伊斯蘭學者理事會主席馬魯夫·阿敏，其在保守穆斯林中有很高的威望，但對財政和經濟似乎不太感興趣，而更喜歡關注社會問題和宗教。未來，宗教、黨派、種族會對佐科的決策產生多大的影響，還有待時間的考量。

印尼作為一個多元國家，其執政者面對的考卷可以說十分復雜多變，但從佐科執政的過去5年成績，和即將開啟的5年規劃來看，一個謀求發展、充滿可能的印尼一直都在努力向前奔馳著。至于前進的道路上如何披荊斬棘，或許就如佐科在“印尼愿景”群眾大會上說的那樣：“只要團結，我們就會成為世界上一個強大而受人尊敬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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