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最近中國足球最大的事兒,就是足協換屆了。第11屆全國足代會選舉出新一屆足協執委會。足代會開了11屆,意味著剛選舉出的足協執委會也是第11屆了。這第11屆執委會之所以比前10屆更受關注,是由于這是中國足協第一次由體育系統之外的人士出任足協主席,而且足協執委會的構成也與前10屆有巨大的差異。
因此,有人說這是中國足協脫胎換骨的一次改革,“動真格”的了。當然,也有人持不同看法,認為脫的是“皮”而不是“骨”,換的是“瓶”而不是“酒”。那么,該如何看待這次堪稱足協歷史上力度最大的一次換屆改革呢?個人觀點,新足協的特點是“兩新”和“一舊”。“兩新”給人以期待,“一舊”則給這種期待蒙上一層薄薄的陰影。
“兩新”:人員新,組建的思路新
這次足協換屆的“兩新”,首先是足協主席由體育系統之外的原上港集團董事長陳戌源出任。陳戌源盡管不能說與體育完全無關,中超衛冕冠軍上港俱樂部就是他任期內亮幟并從恒大手里搶走中超桂冠的,不過,與前10屆足協主席全部出自國家體委或體育總局領導、基本是正部級或副部級領導(只有個別情況下是正局級,比如年維泗)相比,把足協主席大權交給一個局外人,已然算是改朝換代了。有人擔心陳戌源沒有實權,其實他不僅會有實權,實際權力還會比他的前任大。
因為,這次足協換屆有著完全不同以往的特殊背景。中國足球國家級球隊層面的戰績每況愈下,青訓荒廢、人才短缺,職業聯賽“偽職業”現象嚴重,社會輿論評價極為負面,把足協主席這塊曾經的“香餑餑”變成了“燙手的山芋”,而從最高領導人到最基層球迷對改變中國足球面貌的急切心情乃至國足下屆世預賽出線的硬性指標,使體育系統決策層急于找人“接棒”轉移壓力。陳戌源就是在這樣的機緣之下走上前臺的。
為什么陳戌源會比他的前任更有實權?原因很簡單,如果陳主席背后有人干預過多,一旦改革最終沒有達到目標(概率要遠遠大于達到目標),責任是不好區分的。過去袁偉民是正部級,蔡振華是副部級,理論上權力很大,但他們既不懂足球,又不是只管足球,充其量只是個分管領導,與現代足球要求的高度職業化、市場化和專業管理能力格格不入。該干的事他們沒動力干,也不會干。陳戌源就不一樣了。他已退休,專干這件事。他想干好,至于能不能干好,不好講,可是與他的前任比較,干好的可能性顯然要大一些。
陳戌源是不是最理想的人選?肯定不是。足協的機構改革很大程度上受籃協改革成功的刺激,姚明的存在使中國籃協發生了實質性變化。可惜中國足球沒有姚明。于是,只能從投資人層面去尋找新的足協掌門人。夠威望夠資格的候選人只有3個:王健林,許家印,陳戌源。陳是3人里唯一的國企代表,足協主席轉到國企老板手里,比直接交給私企老板,從“政治正確”角度是決策方更容易接受的。這3個人都不是干副職的材料,一個上位,另外兩個只能出局。
另一“新”,是足協執委會的組成人員新。這個新不是單純指換屆換人,而是結構變了。以往足協執委會主要由足球重要省份的體育局長或足管中心主任組成,雖然也會吸收個別圈外人士加入,但基本是打醬油的,掛名而已。足協自身是官辦機構,組成人員又大都是官員,辦事機構成員全是體育系統身份,官場作風、政績思路和短期行為是避免不了的。這一屆打破了前10屆的慣例,執委會35人是人數最多的一屆,更在于人員結構有了顛覆性改變。
35名執委里,除主席陳戌源和秘書長、前lMG中國副總裁劉奕之外,來自總局體育系統的官員只有副主席杜兆才、紀委書記閆占河和執委張劍3人;地方體育官員只有天津市體育局長李克敏1人;省市足協代表,只有北京劉軍、武漢付翔、新疆許明、內蒙古吳剛、成都辜建明5人,其中許明是企業老板;俱樂部代表亦是5人,包括北京國安俱樂部董事長周京輝、魯能泰山俱樂部總經理孫華 ,另外3人是建業出來的河南足球基金會理事長楊楠、恒大俱樂部黨支部書記樂庸文、綠城中國總裁張亞東。球員、教練出身的有5人,副主席高洪波、孫雯,主要是彌補足協沒有姚明的遺憾,代表專業人士;執委沈祥福、馬明宇、邵佳一將負責足協技術、訓練等部門;金哨孫葆潔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裁判界代表。
其余13人,2人是地方政府主官,5人出自教育系統,3人出自媒體,1人出自球迷協會,再加上軍委訓練管理部負責軍事體育訓練的官員代表,還有取得亞足聯賽事媒體版權的當代明誠董事長易仁濤。可以說,這份執委名單基本涵蓋了與中國足球有關的各行各業。
一把手是新的,整個執委會人員結構是新的,新足協的工作思路也會是新的。
“一舊”:“兩個一流”是俗套更是羈絆
只是,這“兩新”會不會為中國足球帶來質變,現在誰也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中國足球數十年痼疾積重難返,指望足協主席換人和足協執委會變結構就能化腐朽為神奇,無異于天方夜譚。姚明在中國籃協的成功,來源于他以自己的NBA經歷和權威,把中國籃球帶上了按規律辦事的道路。陳戌源能否成為足球界的姚明,關鍵因素亦是“規律”二字。
陳戌源正式入主足協后多次表態,中國足球要按規律辦事,不能急功近利。他談到的盡快成立職業聯盟、推動體教結合增加足球人口、打好青訓基礎和“歸化不會成為常態和主流”等,也的確都是涉及足球規律的原則性問題。但是,陳戌源對中國足球規劃中“兩個一流”的強調,與他的前任并無差別,是跟“兩新”形成鮮明對比的“一舊”。
“兩個一流”,即“10年內,中國男足進入亞洲一流,中國女足進入世界一流”。這是2016年中國足球規劃里的提法。這個提法本身,就不符合足球發展規律。“亞洲一流”指什么?是指中超聯賽達到亞洲一流,還是指國家隊達到亞洲一流?恐怕只能是國家隊。女足的“世界一流”就更明確,顯然是指國家隊世界大賽成績一流。這種提法,是“國家隊優先”思路的延續。說句實話,無論男女足,10年之內都很難達到這兩個“一流”。
比如男足,公認的“亞洲一流”,應是國家隊必須成為世界杯決賽圈常客;女足的“世界一流”,至少要在世界杯和奧運會上躋身四強。實事求是地講,這幾乎不可能做到。做不到還要當規劃和任務提出來,而且有具體時間限制,新足協也只能像老足協那樣,回到全力以赴抓國家隊的老路上去。陳戌源說,我要抓明天,更要抓今天,今天的當務之急便是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和明年東京奧運會足球賽。可是,光抓今天你就忙不過來,明天誰去抓呢?
中國足球的癥結,正在于人人都想摘果子,卻沒有人愿意去栽果樹。有人說,日本足球、韓國足球20年前就已經做了的事情,中國足球到現在還沒有開始做。陳戌源是那個甘愿為20年后的中國足球栽樹的人嗎?到那時,他8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