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長新
摘要:“佛系”一方面有利于糾正現代消費主義帶來的偏頗,另一方面一不小心就會落入消極無為、委靡不振的陷阱。自命“佛系”的一部分人信奉宿命論,尚未曾努力過,就已經敗下陣來,提前繳械投降。“佛系”不能撫平人們心頭的創傷,表為治愈系實為麻醉劑,是對時代責任的逃避,沒有勇敢地匯入時代大合唱。
關鍵詞:“佛系” ?出世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佛系”一詞以調侃和自嘲的口吻,切中某類族群的心理狀態,近幾年來,從網絡迅疾彌漫到電視熒屏,顯示了較強的生命力,其標簽化的生活態度引來不明就里者沿用、效仿。“佛系”到底是治愈系還是麻醉劑?結合它的來龍去脈和現實語境,我們可以在分析后作出判斷。
“佛系”的內涵和表現
“佛系”是網絡流行詞,“佛系”之“佛”不是指求神拜佛的宗教信仰,而是指近于佛性的生活態度,“系”即系統,代表一群人,“佛系”指一群人推崇有目的地放下的生活態度。該詞最早來源于日本某雜志介紹的“佛系男子”,日本佛系青年亞文化對應的是發達工業背景下低欲望社會青年看淡一切,實質是一種逃避生活的人生態度。
《咬文嚼字》編輯部發布的2018年十大流行語中,“佛系”和“確認過眼神”“錦鯉”“杠精”等入選。該編輯部列出了對“佛系”的兩種認知:有人說,“佛系”的流行體現了年輕人對錙銖必較、非理性爭執的反感,希望構建和諧生活秩序;另一種則認為,以“佛系”自嘲反映的是不可取的消極生活態度。
網絡流行的一些喪文化“金句”與“佛系”相呼應,例如:“這個世界沒有錯,誰讓你長得不好看又沒錢。”“對今天解決不了的事情,也不必著急,因為明天還是解決不了。”段子手李誕在微博里說:“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29歲的李誕一邊嚷嚷“人生沒有絲毫意義,夢幻泡影”,一邊又忙于出書、戀愛、主持節目,有網民評價他“喪氣到家了”。李誕打出“佛系”招牌,在廣泛的群體尋求身份認同。“佛系”的表現還有:工作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思進取,不被炒魷魚就行,“我努力了還是改變不了現狀,那就聽天由命吧。”
我們身處一個急劇變化的時代,轉型期矛盾交織,城市房價居高不下,許多90后年輕人倍感焦慮。“城市套路深,不如回農村”,大學生都有短暫的迷茫期,步入社會,諸多壓力迎面而來,房貸、車貸、催婚、二孩,加上職場打拼不進則退,許多人都有面對現實的無力感、挫敗感。理想豐滿現實骨感,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戀,當理想與現實存在落差時,年輕一代需要調適心態,直面競爭,勇敢奮斗。從表現和效果上看,佛系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難,尋求安慰,自我平衡,于是吐個槽,無傷大雅,回頭該干啥還照樣干啥;另一類則是遇到挫折不想辦法,而是飲下一杯遁世之酒,在集體意識中麻痹沉醉,消磨意志,喪失斗爭的勇氣和毅力,把命運托付給天意。電視和網絡上受“佛系”侵蝕主要呈現兩種形態:一是那些在現實生活中遇挫者自詡“佛系”,好像無欲無求,趕一趟時髦,如某衛視節目中網紅馮提莫演唱的歌曲《佛系少女》描述的那種狀態:“我失了憶,每天都是星期七。賴在家里,學樹懶0.1倍數挪移”;二是所謂“佛系”花字和表情包頻出,如佛系三連“都行,可以,沒關系”在社交媒體上泛濫,欲在急功近利的世俗追求中注入一股“清流”,眾人皆醉我獨醒,倡導人們擺脫物欲束縛,邁向曠達和飄渺。
“佛系”的根源
中國佛教衍自印度禪宗,釋迦牟尼講究禁欲、慈悲為懷、因果報應,中國禪宗與老莊思想及魏晉玄學結合,形成了一個獨特的世界觀和宗教流派。儒家推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入世精神,包含巨大的責任感和偉大的使命感,道家主張“清凈無為”,追求無拘無束、樸素淡泊的生活方式,自漢代董仲舒“獨尊儒術”后,儒家居于中國封建社會的正統地位,儒釋道三家互相補充融合,影響了古代士大夫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學術界關于儒家、道家是否屬宗教流派存在爭議,楊慶堃《中國社會中的宗教》一書把儒、道列入宗教生活模式,梁漱溟則稱這兩家“以道德代宗教”。朱光潛主張“以出世的精神追求入世的事業”,努力調和儒家和道家價值觀的矛盾,尋求知識階層的心理慰藉,林語堂則一語道破:“每一個中國人,當他成功發達而得意的時候都是孔教徒,失敗的時候是道教徒。道家的自然主義是付鎮痛劑,所以撫慰創傷了的中國人之靈魂者。”①
作為舶來品的“佛系”其實并不新鮮,無非禪宗義理和中國古代老莊清凈無為之道的雜糅和網絡翻版,借互聯網之力侵蝕、襲擾年輕一代的心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禪宗的覺悟并不意味著完全擺脫塵世,而是要積極地介入日常事務,拈花微笑,在日常生活中獲得奇妙的參禪體驗,升華人生境界。禪不僅是一種宗教,也是一種哲學,一種生活美學。日本禪學大師鈴木大拙講過一則公案,在百丈懷海禪師之前,和尚們主要時間是用在學習、坐禪與遵守戒律上,百丈懷海追隨六祖慧能,在寺院立新規:每個和尚包括方丈在內,都需要參加手工或卑微的勞作。當百丈老了,弟子們把他的工具藏起來,免得他再像以前一樣辛苦,但百丈說:“不工作我就不吃飯。”②百丈懷海立規矩,避免了禪宗的好逸惡勞、脫離僧眾,而他自己身體力行,給弟子們帶頭。“不勞動就沒飯吃”便是佛家介入日常事務的寫照,鈴木大拙把工作觀念視為中國人對佛教的偉大貢獻之一。“完全出世的佛教流派,在中國難以存在。”③
老子、莊子的道家之說博大精深。莊子說“吾喪我”“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又說“與物為春”“萬物復情”,在美學家李澤厚看來,莊子外表上講了許多超脫、冷酷的話,實際上卻深深地透露出對人生、對生命的眷戀和愛護。“佛系”之說片面解構,萃取佛家、道家消極遁世的一面,卻對其中流露出的積極意義視而不見。
“佛系”的積極意義在于脫離本體世界尋求關懷,在自嘲中滿足片刻心理安慰,但更大程度上不是指向超越功利的審美態度,而是虛構樂境和逃遁現實。如朱光潛先生諷刺的那樣:“詩人們都自以為是誤落人寰的天仙,理想留在云端,雙腳陷在泥淖,不能自拔,怨天尤人,仿佛以為不帶這么一點感傷色彩,就顯不出他們的高貴的身分。”④這是另一種形態的低級趣味:頹廢喪氣,自甘墮落。在青年人中,頹喪文化有一定市場,當理想遇到現實的堅冰,他們不是迎難而上,而是習慣于繞道走。不經意間,“佛系”已從網絡空間登陸熒屏,經過網民圍觀和電視擴散,更大程度地影響青少年的人生觀。涉世未深卻扮演少年老成,在云淡風清般的調侃中,刻意淡化對名利的追逐,尋求心理的平衡。一方面有利于糾正現代消費主義帶來的偏頗,另一面不小心就落入消極無為、委靡不振的陷阱。
引導和抵制“佛系”,凈化熒屏和網絡空間
電視和網絡是社會現實的反映和預演,以“佛系”為代表的頹喪文化以文火慢燉的方式入侵青年群體,媒體應該承擔“舉旗幟、聚民心、育新人、興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務,引導和抵制“佛系”,凈化熒屏和網絡空間。
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導佛系之迷惘。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人民艱苦奮斗,用幾十年時間走過了發達國家幾百年走過的工業化歷程,國家已躍升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綜合國力顯著增強,人民生活極大改善,正經歷從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轉變,我們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接近中華民族復興“中國夢”的宏偉目標。火熱的時代召喚青年們勇敢地投身經濟社會發展的主戰場,只要找準個人和社會的座標,每個人都有用武之地,都能建功立業。“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在公民個人層次,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出了明確的價值取向和行為準則,青年是祖國的希望、民族的未來,應該勇敢地承擔起光榮使命,愛崗敬業,到實踐中增長才干,在汗水中拼搏,練就過硬本領。自命“佛系”的一部分人信奉宿命論,放下責任,立地成佛,有的90后“人未老,心已喪”,尚未曾努力,就已經敗下陣來,提前繳械投降。“佛系”異化成擋箭牌,淪為他們的麻醉劑和自我放逐的借口。
馬克思說:“青春的光輝,理想的鑰匙,生命的意義,乃至人類的生存、發展……全包含在這兩個字之中。”這就是“奮斗”。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出差坐出租車的圖片走紅網絡,70多歲的老人依然很拼,他常用危機感激勵員工在槍林彈雨中成長:“華為是沒有錢的,大家不奮斗就垮了。”蘋果CEO蒂姆·庫克每天4:30就會起床處理工作郵件,然后健身,在公司他往往是第一個到的人。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大學考了三次才考上,中途還因為肺病休學,談戀愛也不順利,但他在困境中崛起。俞敏洪說:“凡事想得開,這種心態不是壞事,但如果為此不想承擔責任,那就不行了。”優秀的人比我們更努力,年輕人又有什么資格打退堂鼓?
有時候,“佛系”不過是負面情緒的發泄和戲謔化表達,借此緩解壓力,屬于青年亞文化的表征,當代中國呈現更加包容的多元化格局,社會能包容年輕人在奮斗途中打盹、自嘲,但時代的列車滾滾向前,不會停下步伐等你。青春之光,閃耀在求知進取的校園,閃耀在扶貧攻堅的戰場,閃耀在流汗流血的軍營。當代大學生和青年的主流永遠是朝氣蓬勃、奮發向上,“佛系”的人好像人多勢眾,但充其量不過是支流。當然,“佛系”不是洪水猛獸,對“佛系”不必過度緊張,但要做好疏通和引流,引導他們向主流價值觀靠攏。少數人的委頓不代表整個群體的沉淪,灰暗時刻的沮喪并不代表長時間的委靡,在他們遭遇挫折時社會和親人應給予鼓勵和安慰,打拼之后苦盡甘來,他們終會迎來事業和愛情的豐收。“佛系”在該打拼的年齡選擇了安逸,電視節目有責任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積極進取、求真務實的人生觀,崇尚健康向上的生活方式,而不是展示困頓委靡、暮氣沉沉,應該讓“佛系”在困難中看到希望,引導他們盡快走出人生的沼澤地。
以歷史責任感驅散“佛系”之頹喪。中華人文精神素有經世致用的傳統,愛國主義精神是它的精神內核,知行合一是它的行為準則,歷史使命是它無法回避的責任擔當。青春不是一段“躺贏”的旅程,如果渙散了理想信念,屏蔽人民的召喚,墜入自我的天地不能自拔,那么這樣的青春終究蒼白無力。青年一代要勇敢地扛起重擔,以歷史責任感驅散“佛系”之頹喪。
電視劇《最美的青春》里,主人公用青春與熱情為塞罕壩的建設書寫下濃墨重彩的篇章,表現了走出小我、放大格局,將個人情感同時代血脈相連的奉獻精神。艱苦奮斗的青春最美,忠貞不渝的愛情最甜。湖南衛視《聲入人心》節目顛覆大眾對高雅音樂的固有印象,讓美聲不再高冷。36位成員遭遇挫折后依然陽光、專注,為理想拼搏,他們展示了青春的模樣;制作團隊是一群平均年齡不到25歲的編導,勇擔重任,克服困難,釋放了青春的力量。當初,該節目方案宣講時看好的人不多,潑冷水的不少,如果沒有敢為人先、勇立潮頭的精神,就不可能誕生這檔別開生面、雅俗共賞的節目。魯迅先生曾說:“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熱風·隨感錄四十一》)喪氣話聽多了,自己也會提不起精神,反之,像螢火在黑暗里發光,正能量匯聚,就可能激發群體的活力。
以青春力量激發“佛系”之斗志。放棄和墮落的方法有多種,而解決困難和矛盾的辦法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奮斗,永不停息的奮斗。奮斗是治愈創傷、止“喪”的良藥。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求我們克服自身的狹隘,走出小我、小家庭、小圈層的悲歡,擁抱時代和人民,貼近大地。“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中國;你怎么樣,中國便怎么樣;你是什么,中國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國便不黑暗。”該金句在網上引發熱議,對輸出負能量的“佛系”不輒當頭棒喝。
“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是少有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天上不會掉餡餅,不會因你哭喪著臉老天就會賞賜給你。即使遇到困難,也不服輸,在克服困難的過程中,體驗人生的美好,建立自己強大的內心,在百轉千回中錘煉意志,迎接下一個挑戰。這才是年輕一代直面困難的正確選擇。2016年4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知識分子、勞動模范、青年代表座談會上說:“心中有陽光,腳下有力量,為了理想能堅持、不懈怠,才能創造無愧于時代的人生。”敢于做先鋒,而不是做過客、當看客,讓青春在為國家和人民的奉獻中閃耀光彩,這是偉大新時代賦予青年的光榮使命。
結語
面對困難,“佛系”采取的是不抵抗的駝鳥政策,名為治愈系實屬麻醉劑,不能撫平青年心頭的創傷,是對時代賦予責任的逃避,吟唱著顧影自憐的花式詠嘆調,沒有勇敢地匯入時代大合唱。王陽明曾指出佛家的自私:“圣人與天地民物同體,儒、佛、老、莊皆我之用,是之謂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謂小道。”“佛系”這種假灑脫,正以貌似無辜的姿態登堂入室,媒體應不辱使命,守土有責。
(作者單位:湖南廣播電視臺)
本文責編:樂 禾
注釋:林語堂著,黃嘉德譯:《老子的智慧》,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版,第03頁。
[日]鈴木大拙、佛洛姆著,孟祥森譯:《禪與心理分析》,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第120頁。
張豈之:《中華人文精神》,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33頁。
④朱光潛:《談美·談文學》,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5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