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鑫明
摘要:影視是運用多種視聽手段構造人物的一種藝術形式。文章主要從鏡頭景別的變化以及肩扛式運動鏡頭、影片色調的變化,細節隱喻的意義這三個方面分析影片如何塑造引起大眾共鳴的“小人物”。
關鍵詞:“小人物” ?小景別 ?色調變化 ?細節
“小人物”即邊緣人物,顧名思義就是被主流世界排除在外的人物,影片對于這類人物的塑造往往極易引起觀眾的共鳴。本文旨在通過鏡頭景別的變化以及肩扛式運動鏡頭、影片色調的變化、細節隱喻的意義這三個方面分析影片《我不是藥神》如何塑造引起大眾共鳴的“小人物”。
近景小景深以及肩扛鏡頭展現“小人物”
在表現人物的時候,近景常被用來細致表現人物的面部神態和情緒,容易使觀眾代入到主人公的心境當中。在近景畫面中,通常采用小景深的畫面呈現方法,虛化掉干擾人物的環境因素,從而使鏡頭畫面可以更好表達人物的內心世界。而肩扛鏡頭的使用則使攝像機參與到了演員的表演當中,讓鏡頭跟著演員一同“呼吸”,使觀影者更能感同身受。
影片中五人在公安局被釋放出來以后,程勇開車送呂受益回家,呂受益下車又返回邀請程勇去家里坐坐。當兩人圍繞在呂受益兒子的嬰兒床前,導演選擇用一系列的肩扛運動特寫鏡頭,并且采用小景深方式呈現畫面,意在極度向觀影者傳遞呂受益幸福感十足的人物情緒。因為成為了父親的角色,呂受益生病這件大事也似乎被淡化了,成為父親的喜悅之情已經完全包裹了他。當呂受益說出:“結果,他一出生,我第一眼看到他就不想死了……”的時候,配以特寫運動的畫面,此時呂受益內心情緒也被渲染到極致。
最令人百感交集的要數影片中五個人的“散伙飯”。五個人在程勇的神油店吃火鍋,當大家聽到程勇將自己的代理權轉交給張長林的決定后,其他人都一個接著一個憤然離店而去,呂受益仍然還在座位上坐著,此時導演給呂受益一個特寫鏡頭,并且運用追隨鏡頭拍攝人物。呂受益往程勇身邊靠攏一步問他:“是不是都喝多了”,程勇一個“滾”字,讓呂受益難以置信、備受打擊。此時給他的面目特寫,細致地刻畫出呂受益不敢相信的心里情緒,他難過、心痛、無所適從,所有情緒在此刻迸發出來,隨后,他拿起衣服離程勇遠了一步。此時景別切換為小全景,不僅是從畫面中呂受益與程勇之間的距離變遠,更為深層次的是兩個人之間心里的距離也由此拉開。
進入急變期的呂受益不僅身體素質大不如從前,而且心里的承受能力也已經被病痛折磨得幾乎為零。在此時運用的運動鏡頭相比較之前更為克制,正如此時呂受益的內心已經對自己的生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內心再也翻不起一絲波瀾。通過對呂受益的特寫鏡頭,觀眾看到的是一張毫無生命希望的面容,而此時的他也從內心深處透露出不想再活下去的心態。凌晨時分,被窗外光線刺醒過來的呂受益艱難起身,鏡頭追隨著他的起身同步運動,當他停下來的時候,鏡頭運動也隨之停止。此時此刻畫面的景別由中景轉變為特寫,除了醫療設備的滴滴聲,觀眾只能聽到呂受益大喘氣的聲音。當他看見兒子與妻子依偎在一起的畫面,他欣慰一笑,隨后便結束了他自己的生命。這或許是他這一生卑微活著做出最勇敢的事情,他不后悔。
通過色調的變化表達“小人物”情感的變化
影片色調即影片的色彩基調,是指當畫面的色彩組織和配置以某一顏色為主導時呈現出來的色彩傾向。①色調按照色相分布傾向劃分為暖色調、冷色調以及中間調,通過色調的變化從而烘托影片的氛圍和傳達影片的主題以及刻畫人物的心里及其情感變化。②
影片色調在刻畫人物心理情緒、表達人物內心情境有著獨一無二的視覺沖擊力。影片以程勇是否出售“假藥”為分界線,將圍繞在“呂受益”前后色調做了明顯的分界。程勇出售“假藥”時以及之前,圍繞在呂受益身邊的色調一直是溫暖的黃色。黃色屬于暖色調,給人一種溫暖、明亮的感覺。尤其是在邀請程勇來到他家里吃飯的那場戲,呂受益和程勇兩人都蹲在嬰兒床前。此時人物的臉上圍繞著一圈金黃色的輪廓光,這里淡淡的黃色色調不僅有溫暖、生機、生命力的淺層意味在里面,更有呂受益這個小人物對于存活在世上的迫切希望的隱喻含義,也從側面體現出了呂受益對于他三口之家的在意,他的妻子以及未長大成人的兒子是他與病魔做對抗的勇氣,這也為之后他選擇自殺的反差性行為埋下了伏筆,為人物前后情緒以及行為的變化做了鋪墊。這時片子中的暖黃色調,對于塑造呂受益心中充滿著無限生存希望的人物內心情緒起了突出的作用。此刻的呂受益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人物”,由于他與程勇一同出售“假藥”不僅使自己的病情可以得到藥物的治療,而且他還有個溫暖的家庭作為牢固的依靠。
而當程勇不再出售“假藥”把印度“假藥”的代理權轉讓給張長林一年后,此時伴隨著呂受益出場的色調由之前充滿生機、希望的暖黃色變成了令人窒息、壓抑的黑灰色。僅僅時隔一年,當呂受益和程勇在醫院見面時,此時的呂受益被病魔折磨得連說話都顯得那么費勁,讓程勇吃橘子也是右手無力地抬起來往床頭藥物柜上指了指。影片配以黑灰色的色調正是為了讓受眾由內向外體會到此時此刻呂受益內心的殘破不堪,旨在引起觀眾的極大共鳴。影片通過對于“小人物”呂受益前后色調的鮮明變化,一方面顯示了呂受益被病痛摧殘得不成樣子,暗示了他內心對生命延續下去的絕望;另一方面也隱喻了呂受益的生命即將終止。在呂受益選擇結束生命的凌晨時分,此時在他身邊的影調甚至已經轉變成了黑色,這黑漆漆的顏色對于呂受益自己來說正是對世界的別離。
細節之于“小人物”在影片中的隱喻意義
在影視作品中,細節的作用是多方面的,真實、生動、鮮明的細節往往令人印象深刻,影片中的細節常以符號的形式出現,因此它的表達常常帶有某種象征的含義。
呂受益的橘子。橘子是呂受益生命的隱喻。橘子皮薄,輕輕一剝就可以食用,方便、簡單,這對于生病的呂受益來說或許更合乎情理。橘子含有大量的維生素,因為家境窘迫的呂受益吃不起維生素片,所以他只能選擇用價格低廉的橘子來替代,這也是呂受益生命的象征。呂受益本身也很卑微、弱小無助。當一群社會邊緣人物——支付不起藥費的病人,聚集在天價藥的制造公司門口聲討抗議,他卻依然坐在大樹底下啃著他飯盒里面唯一的雞腿。當他聽到天價藥公司聲稱“他們的藥價完全合理合法”時,也只是嗤之以鼻,繼續扒拉自己的盒飯。
呂受益在影片中請程勇吃過兩次橘子。第一次,是兩人初次見面之時,呂受益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來個橘子,對程勇說:“吃個橘子。”橘子或許是程勇可以拿得出手的最有價值的禮物了。第二次,是呂受益在病情進入急變期的時候,程勇前來看望呂受益,他對程勇說:“吃個橘子吧!”此時他只是伸手指了指藥物柜上的橘子,遭受病痛折磨的他連拿起橘子的力氣也沒有了。這里的橘子是呂受益珍若生命的寄托,然而,他卻能把他視若生命的象征之物贈與程勇,也從側面表示了他對程勇情感的在意。
橘子的橙黃,也成了影片里除了黑灰色之外的另一主色。③這種水果以及這種顏色,本身就代表了生機、希望、救贖,都是與生命息息相關的詞匯。呂受益之所以隨身攜帶一顆橘子,那是因為他對生命抱有積極的態度,他想活下去,而當他不想活下去的時候,觀眾可以看到橘子就放到藥物柜上面的托盤里,沒有一絲生氣。
呂受益的口罩。口罩首先象征著呂受益自己珍視性命。呂受益想活下去的時候,他的口罩可以帶三層;當他不原意在這個世上活下去的時候,他沒有帶口罩。那個在劇中一直像螻蟻一樣想要存活下去的男人,終于在他凌晨選擇自殺的時候露出了堅毅、果敢的眼神,即使被病痛折磨得精神崩潰也沒有向命運屈服的他,為了他的家人最終走向死亡。
口罩在另一方面隱喻著呂受益對人的心防。呂受益第一次見程勇的時候,當程勇透過自己店門口的玻璃門看呂受益時,呂受益主動把口罩一層一層摘下來,最后露出了勉強的微笑,這里的呂受益出于尊重選擇卸下自己的防備與程勇交談。當他們的團隊在程勇的店里吃最后一頓散伙飯時,所有的人因為程勇把代理權轉交出去而憤然離開,只有呂受益再次問程勇:“大家是不是都喝醉了。”程勇一個“滾”字,讓他緩緩起身,在門口重新帶上了自己的口罩,走了出去。此時的他又重新披上自己的鎧甲,孤身與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抗掙。
結語
綜上所述,影片在展現諸如呂受益白血病患者這類社會邊緣人群時,通過小景別小景深肩扛的運動鏡頭以及影片色調的前后變化來展現人物內心跌宕起伏的變化,起到攝像機與被攝主體同呼吸共命運代入感的作用,而細節的著重描寫則恰恰反映了“小人物”內心的真實想法。其實,王傳君所扮演的這類白血病患者,是面對死亡時對于生存渴望的最大化體現,鏡頭采用這一系列技法去展示,都是為了更真實、生動地去反映他們的內心狀態,以期達到與觀影者最大的共鳴。(作者單位:河南大學)
注釋:① 黃軍政:《試論影視創作中的色彩控制》,《電影評介》,2006(13) 。
② 楊久義:《論張藝謀電影中色彩藝術的運用》,《電影文學》,2013(19)。
③郭 蔚:《電影中變奏的符號—躍動的節奏韻》,http://wap.cnki.net/touch/web/Dissertation/Article/10610-2008015833.n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