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良偉 鄭 歡 黃馬養 黃紹剛△
(1.廣州中醫藥大學,廣東 廣州 510405;2.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廣東 廣州 510006)
腸易激綜合征(IBS)是一種不危及生命,但易復發,嚴重影響生活質量的慢性疾病。臨床上以腹痛、腹脹、腹部不適,伴有排便習慣和(或)大便性狀改變,并且沒有器質性病變為特點,同時可伴有神經系統的癥狀,如抑郁、焦慮狀態等自主神經紊亂失調的癥狀,是一組腸道功能障礙性綜合征[1]。依照羅馬Ⅲ標準可將其分為腹瀉型(IBS-D)、便秘型(IBS-C)、混合型(IBSM)和不確定型(IBS-U)4種亞型,其中IBS-D最為多見。有研究[2]顯示南方人群IBS-D占47.1%。目前IBS的發病機制尚不清楚,但有研究認為該病與遺傳,腸道動力,內臟高敏感,腸道炎癥,腸道菌群失調,飲食相關[3]。因此,目前西醫治療IBS常用的藥物有解痙劑、止瀉藥、腸道動力調節藥、益生菌、抗抑郁藥等等,但卻有易復發,副作用大,療效不穩定的特點[4]。近幾年中醫在治療IBS方面取得很大的優勢,主要體現在控制該病的復發率,改善臨床癥狀,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較西醫治療毒副作用小,治療方法較多,患者的依從性較好[5-6]。烏梅丸是《傷寒論》的經典方,該方寒溫并用,攻補兼施,臨床應用廣泛[7],現檢索發現許多報道烏梅丸治療IBS-D療效顯著,但是發現樣本量不統一,缺乏說服力。故該研究采用循證醫學的方法,對烏梅丸治療IBS-D進行系統評價,分析其治療IBS-D的療效,為臨床工作和研究提供相關參考。現報告如下。
1.1 文獻選擇 1)納入標準:(1)研究類型為運用烏梅丸(湯)(或者烏梅丸加減方)治療IBS-D的所有隨機對照實驗,無論是否實施盲法,分配隱藏,報道失訪以及退出,文獻要求為中文或者英文。(2)研究對象為患者明確診斷為腸易激綜合征,臨床診斷符合國際腸易激綜合征羅馬Ⅱ、羅馬Ⅲ[8-9]診斷標準,分型屬于腹瀉型,患者性別、年齡、病例來源不限。(3)干預措施為實驗組以烏梅丸或其加減方作為主要治療干預措施,對照組以常規西藥(促動力藥、止瀉藥等)或者安慰劑作為治療干預措施。或者實驗組以烏梅丸加西藥,對照組以該西藥做對照比較的研究。(4)結局指標的主要指標為干預后腹痛、腹瀉等癥狀積分的評估、臨床總體療效,次要指標為復發率,不良反應發生情況。每項指標均需有詳細的評分判定標準。2)排除標準:非IBS-D的隨機對照試驗,如臨床綜述、動物實驗、藥理學藥代動力學、基礎研究、摘要和病例報告等研究。診斷為IBS,但屬于其他分型,如便秘型、不確定型、混合型。干預措施為實驗組以西藥為主或者烏梅丸合并其他中醫治療,以及其他不符合納入標準的要求。療效指標不符合納入標準要求,以自身為對照或未設置對照的研究。
1.2 檢索策略 2名研究員通過獨立檢索Pubmed,The Cochrane Library,Embase,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CNKI),中國生物醫學文獻數據庫(CBM),重慶維普全文期刊數據庫(VIP)和萬方數據庫。檢索時間為建庫至2018年6月23日,英文數據庫應用擴展的主題詞(MeSH)檢索和檢索式收集,檢索詞為“irritable bowel syndrome”“Wumei Decoction”。中文檢索詞“腸易激”“腹瀉型”“烏梅丸”“隨機”“腸激惹”“過敏性結腸炎”。檢索采用主題詞結合自由詞的方式進行,先經過預檢索后確定檢索策略,收集所有的相關隨機對照試驗。
1.3 文獻質量評價 由2名研究員獨立的根據納入標準和排除標準進行文獻篩選,排除不相關的文獻并核對結果,如遇分歧,由第3名研究員參與討論決定。按照Cochrane協作網的風險偏倚評估工具進行評價,包括以下內容:隨機分配方法的應用;盲法的實施;分配隱藏的實施;結果評估是否采用盲法;結果數據的完整性,如有失訪或退出,是否采用意向治療分析;選擇性報告;其他偏倚。每條內容均按照“高風險”“低風險”“不清楚”進行評價。
1.4 統計學處理 應用Cochrane協作網提供的Rev-Man5.3版軟件進行Meta分析。應用95%可信區間(CI),如果是二分類變量使用比值比(OR)作為效應分析統計量,連續變量的則使用加權均方差(WMD)。先用χ2檢驗對納入的文獻進行異質性檢驗,當P≥0.1且I2≤50%,說明各研究結果間存在同質性,則使用固定效應模型(FEM)進行Meta分析;當P<0.1且I2≤50%,說明各研究結果間存在異質性,但在可接受范圍內,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Meta分析;當P<0.1且I2>50%,則研究結果間的異質性不可忽略,應對其異質性來源進行亞組分析,若無明顯臨床異質性,采用隨機效應模型(REM)進行Meta分析,降低異質性程度;當異質性過大,則用描述性分析。偏倚分析采用繪制漏斗圖,觀察圖形來判斷有無潛在發表偏倚。
2.1 檢索結果 見圖1,表1。共計檢索出144篇文獻,均來自中文數據庫,其余途徑無符合納入標準的文獻,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上檢索出36篇,萬方數據庫檢索出44篇,中國生物醫學文獻數據庫上檢索出35篇,維普數據庫上檢索出29篇,經過不斷篩選(詳情見圖1),最終納入符合要求的文獻9篇,共753名患者。
2.2 文獻的基本情況和納入的研究方法學質量評價 見圖2。納入的9篇RCT文獻共有患者753名,服用烏梅丸或者烏梅丸加減方有394名,對照西藥組359名,納入研究的基本情況如圖1。其中3項研究提及使用“隨機數字表法”,其余6篇提及隨機但具體方法不詳;1篇研究使用了盲法,其余所有研究均未具體提及;所有研究均未清楚說明使用分配隱藏;僅有1例研究提及未出現退出和失訪情況;有3項研究提及不良反應的情況;所有研究均不清楚是否有選擇性報告結果,均不清楚是否有其他偏倚。采用Cochrane協作網的風險偏倚評估工具對納入研究進行方法學質量評價。

表1 納入文獻的基本情況

圖1 文獻檢索流程圖
2.3 總體療效分析 見圖3。所納入的9項研究中,共有患者753名,其中實驗組394名,對照組359名,所有研究均報道了臨床療效。異質性檢驗顯示納入的9個研究之間均存在同質性(P=0.95,I2=0%),于是運用固定效應模型(FEM)合并分析。其中烏梅丸實驗組和西藥對照組治療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0001),OR=3.6795%CI[2.31,5.83],說明烏梅丸治療IBS-D的臨床療效優于常規西藥治療。

圖2 納入研究的方法學質量評價

圖3 總體療效的Meta分析
2.4 腹痛積分分析 見圖4。共納入4項研究,1項選用二分類變量描述,余3項決定選用連續變量進行描述。3項研究實驗組117例患者,對照組114例患者;各研究間異質性檢驗P=0.38>0.1、I2=0%<50%,選用FEM 合并分析。SMD=-0.65,95%CI(-0.71,-0.59),P<0.01,表明烏梅丸治療IBS-D在改善腹痛方面效果好于對照組西藥常規治療。

圖4 腹痛積分森林圖
2.5 腹瀉積分分析 見圖5。共納入4項研究,1項選用二分類變量描述,余3項決定選用連續變量進行描述。3項研究實驗組117例患者,對照組114例患者;各研究間異質性檢驗P=0.60>0.1、I2=0%<50%,選用FEM 合并分析。SMD=-0.45,95%CI(-0.52,-0.37),P<0.01,表明烏梅丸治療IBS-D在改善腹瀉方面效果好于對照組西藥常規治療。

圖5 腹瀉積分森林圖
2.6 復發率分析 見圖6。其中納入2項研究有復發的情況統計,有1項研究提及復發的評判標準但無具體統計情況,納入2項研究均選用二分類變量描述。治療組81例患者,9例復發,復發率11.1%;對照組68例患者,26例復發,復發率38.2%。各研究間異質性檢驗P=0.71>0.1、I2=0%<50%,選用FEM合并分析。RR=0.28,95%CI(0.14,0.54),P<0.01,表明烏梅丸治療IBS-D在降低復發率效果好于西藥常規治療。

圖6 復發率的Meta分析
2.7 敏感性分析 基于烏梅丸治療IBS-D臨床療效比較的Meta分析結果,按照逐一排除每個所納入研究重新進行統計分析得出結果,并與未排除之前的結果比較,無顯著性差異,說明烏梅丸治療IBS-D臨床療效的Meta分析結果較為可信。
2.8 安全性評價 在所納入的9項研究中,只有2項研究報道了不良反應的情況,其中1項研究[12]報道試驗過程中兩組患者均無不良反應發生。另外1項研究[15]報道了對照組2例患者出現腸鳴、頭暈、偶發困倦等癥狀,停藥過后消失。實驗組無不良反應發生,兩組患者心電圖、肝腎功能、二便常規、血常規在實驗前后均在正常范圍內。
2.9 發表偏倚 見圖7。對納入的9項研究總體療效進行繪制“漏斗圖”分析,以各項研究的OR值為橫坐標,OR值對數標準誤SE(log[OR])的倒數為縱坐標,“漏斗圖”顯示基本對稱,提示9項研究發表偏倚較小。

圖7 總體療效的“漏斗圖”
IBS-D屬于中醫學“泄瀉”“腹痛”范疇,隨著該病病程漸久,病機由實轉虛,虛實夾雜[19],患者主要表現為大便時溏時瀉,便前腹痛,得便減輕,腹脹或腸鳴,可伴有口苦口臭,或畏寒,受涼則發[20],而中醫經典中《傷寒論·厥陰病脈證》指出“蛔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烏梅丸為經典方,烏梅作為君藥具有澀腸止瀉之功;黃連、黃柏性苦寒,清熱燥濕;干姜、附子、細辛、蜀椒、桂枝為溫熱之品,溫中祛寒;人參、當歸等補虛扶正。該方酸甘辛苦,寒熱同調,溫中補虛,具有清熱燥濕止痢的功效,對于寒熱錯雜,久泄久痢的腸易激綜合征患者最合適不過。除此之外,烏梅丸還適用于其他亞型的IBS[21],但研究報道較少,缺乏大樣本量的統計。
本研究共納入9項烏梅丸加減治療IBS-D臨床隨機對照實驗,最終的Meta分析顯示烏梅丸加減在治療IBS-D的療效方面優于常規西藥組,只有一項研究[13]的療效結果差異不大,同時烏梅丸加減在降低復發率、改善臨床癥狀(主要是腹痛、腹瀉)方面也優于常規西藥組。但是本系統評價納入的研究方法學和報告質量并不高,樣本量太少,以致為臨床提供依據的可信度有所欠缺,具體體現在一是納入的研究方法學質量不高,降低了系統評價的推薦等級,每篇文獻均說明使用了隨機分配方法,但僅有3項研究[13,15,18]提及使用了隨機數字表法;僅有1項研究提及使用了盲法[12],所有隨機對照實驗均未提及分配隱藏方案,這些問題會導致實施,選擇,測量等各方面的偏倚。僅有一項研究[12]提及未出現脫落,失訪情況,這會影響到研究結果的真實性。第二,各研究對診斷IBS的標準存在差異,不統一,還有治療的療程不一樣,如表1,這會導致測量總體療效存在一定的偏倚,還有干預措施是烏梅丸加減,缺乏一個加減的評價標準,造成干預措施多樣,同時各研究的癥狀指標差異大,評分標準也不相同。第三,復發率的樣本來源也有差異,并且大多缺乏隨訪的數據,無法為遠期療效提供有力的證據,這影響了臨床療效的信服力,不良反應的發生僅有2項研究[12,15]報道,這對評價藥物的安全性存在影響。
就當前國內情況而言,中醫藥的臨床研究逐步增加,但是研究的方法學質量并不高,缺乏預先的流行病學調查,同時缺乏國際公認的診斷和標準,比如IBS,西醫主要從患者的主觀感受以及癥狀的嚴重程度,心理狀況評估等方面進行量化,然后進行統計分析,中醫方面,主要從患者的癥狀和體征以及四診的信息進行量化,但是量化標準多元化,缺乏統一以及國際認證的標準。因此在以后IBS的研究中更需要構建合理的臨床指標體系[22],需要結構性和層次性,從而促進中醫藥治療IBS的臨床療效評價指標規范化,同時需要更多大樣本、多中心、高質量的隨機對照實驗來提供循證醫學的證據,保證中醫藥能更好地指導臨床。